第18章 (一更)

深秋之後, 天氣像是犯了神經病似的極速降溫,新聞天天說今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寒冬, 賣羽絨服地天天扯着喇叭讓大家囤貨。

木少傾從公司出來,裹緊身上的及膝黑色大衣, 高筒靴将小腿腿型完美勾勒出來,引得銷售部的女孩羨慕不已。

“我要是有這身材,天天去健身房秀。”

“得了吧,你要有這身材肯定每天都喝一杯奶茶, 然後還會變成一個大胖子。”旁邊的女孩笑嘻嘻地潑冷水,兩個人笑鬧着打在一起。

第三季度結束時公司上下都忙得腳不沾地,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月份, 星輝訂單告一段落,大家慫恿木少傾請客慶祝。

木氏重工終于在她手裏茍延殘喘的又熬過了一年,可喜可賀,她平日在工作時雖然很嚴厲, 但是在團建方面很舍得花錢。

大手一揮, 在公司旁邊的海鮮酒店定了大包間, 兩間打通, 裝得下所有人。

這時候在室外說話已經有輕薄的白霧,從口中消弭,身邊多是凱欣雀躍的人,尤其是剛來的幾個小姑娘,第一次團建,難免激動興奮。

手機響了兩聲, 木少傾拿出來,是木藝。

“姐,我今晚值夜班,你早點回家,別喝太多。”

“木總,趕緊走啊,待會兒紅燈啦。”

女孩在光影之下笑着回頭沖她招手,那股子青春氣息所向披靡,惹得幾個單身小夥子頻頻望去,擁有令人羨慕的自信。

團建時老板理應在場,但也不要長久逗留,這是木少傾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

跟在座的幾位高管以茶代酒喝了幾杯,她自然也要說些場面話感謝大家,翻來覆去還是老三套:回顧過去,總結現下,展望将來。

聊聊夾了幾筷子,看着飯桌上那些小年輕束手束腳地,她便識趣的離開,只在走的時候囑咐戚助不要太節省,吃完飯大家想去唱唱歌什麽的,都給報銷。

從熱鬧的場景退出,木少傾拎着包獨自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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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半個小時,她走回了自家的小區,這麽冷的天,小廣場上依舊不乏跳廣場舞的人,音響将音符飄蕩在城市上空,熱鬧熙攘。

寒冷的風吹得她瑟縮,下意識拿出手機,安靜。

餘江楓真的沒有再聯系她,許是被傷透了心,事後她也反省了很久,總而言之,兩個人落得這樣一個地步,全都是她的錯。

分開時她話說的重,再想道歉卻為時已晚。

但成人游戲何嘗不好呢,兩個不相交的世界的人,迅速分開才是最好的結局。

拍拍身上的灰塵,她收起心思坐電梯回家,樓道裏三盞燈壞了兩盞,電話打了好幾次,物業卻遲遲不肯來修,此時寂靜昏暗,顯得有些可怖。

她摸出鑰匙準備開門時,從樓梯上腳步匆匆下來一個人,穿着黑色褂子,帶着一雙白手套,口罩緊緊遮住臉,只露出一雙泛着紅血絲的眼睛。

兩人不期然撞上了眼神,木少傾心中一駭,趕緊收斂眉眼,若無其事開門進去。

木藝不在家時,四室一廳的房子格外空曠,她心裏怦怦直跳,趕緊把能開的燈都打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捏着手機卻不知道打給誰。

她眼睛往窗外望去,金屬欄杆給人一種安全感。

也許是自己吓自己,她自嘲地笑了笑,将包挂在牆上,彎下腰準備脫靴子。

身後門鎖卻驀然響起“咔啦”地響聲。

一聲接一聲。

拉着拉鏈的手停住,她瞳孔微張,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大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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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警察已經來處理了,被偷的是咱們樓上。”

“你不用擔心,待會兒我去酒店休息,具體明天再說吧。”

“挂了挂了,被老師抓到你又要扣分。”

長長嘆了口氣,木少傾将手機收回口袋裏,面前還圍着三個做筆錄的警察,正專注地聽着樓上夫妻的描述。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祖宗的話真是靈驗,她現在就恨自己當時那好奇地一瞥,不然也不能讓小偷盯上。

來人有位女警,穿着一身制服帥氣潇灑,轉頭安慰道,“附近最近發生了好幾起盜竊案,你們小區樓梯又是監控死角,我們抓了好久都沒收獲,您是唯一一個跟他打了照面的人。”

聽上去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好事。

心酸地牽了牽嘴角,她重複說道,“他把自己僞裝的很嚴實,我只看到了他的眼睛,眼窩挺深的很多紅血絲,身高……應該在175-180之間,跟我弟差不多,帶着白手套,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警察們做完筆錄就離開了,那對被偷的夫婦似乎損失不小,神色黯淡地相互攙扶着上樓了。

回頭看了眼冷清的屋子,木少傾心裏寒氣叢生,只能把房門反鎖住,出去找地方住。

好在附近就有家星級酒店,她迅速開了間大床房入住,落上鎖在門把上放了瓶礦泉水,坐在沙發上發呆很久,那陣餘悸仍沒過去。

人在恐懼的時候感官都會放大,甚至會出現幻聽。

她支棱着耳朵,覺得哪哪兒都透着古怪,甚至還在心裏幻想,那個小偷尾随到這裏來報複她,總之憂心忡忡,今夜無眠。

揉了把太陽穴,疲憊的身子僵硬無力。

手機再次嗡嗡作響,她阖着眸子拿起來接聽,以為是木藝又打來唠叨,因此語氣中帶了股敷衍,“又怎麽了,我都說沒事了。”

信號那端沉默了幾秒鐘,傳來呼嘯的風聲。

“幾號房間。”

血液因此瞬間凝固,在安靜的房間裏重複回響,木少傾反複看了幾眼屏幕,确定是那人打來的沒錯。

他們并不适合再見面了,哪怕是在如此脆弱的瞬間。

回絕還沒說出口,那邊的威脅便已傳達來。

“你不說,我就一間門一間門地敲過去。”

他不是開玩笑的,她比任何人都相信他固執地程度,猶豫片刻,還是繳械投降,“703。”

之後便是一陣忙音。

三分鐘,房門被敲響,木少傾踱着步子走過去,貓眼可以看見少年那張陰沉的臉。

“你還想讓我從窗戶外面爬上去是吧。”

不想不想,大佬你牛。

她乖乖地開門,被沖進來一股旋風摟在懷裏,合着外面冰冷的氣息,在高溫室內皮衣上凝起一層薄霧,貼在她柔嫩的皮膚上。

餘江楓好像才是被小偷吓到的那個,不斷地問:“傷到哪裏了,他把你怎麽樣了?”

纖細的胳膊艱難地放在他胸口,輕輕推了推——

“小朋友,你衣服拉鏈要把我的臉戳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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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腿坐在床上,木少傾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上次忘了叫你把那個定位軟件删除,喏,現在就删。”

意氣風發的少年又變回那種僞乖狀态,眼神私下游蕩,“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一個枕頭飛到他頭上,随之而來是氣急敗壞地揭發,“還裝,二工廠的位置木藝都不知道,你怎麽找去的?我住在這個酒店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別告訴我你會算命,占星定位。”

“怎麽不能,我爺爺的爺爺說不定是茅山道士呢。”

又一個枕頭飛過來,把他的頭發打亂成雞窩狀,木少傾氣的在床上站起來,“侵犯他人隐私這是違法的,我要告你。”

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餘江楓顧左右而言他,把皮衣外套脫下來,從酒店衣櫃裏拿出浴袍,“剛才騎摩托出了好多汗,我得去洗洗。”

音落便仗着腿長竄進了浴室。

木少傾忿忿追過去,裏面已經響起“嘩啦啦”地水聲,還有無比響亮的一聲,“啊,我衣服脫好了,姐姐你來一起洗嗎?”

洗你個小豬佩奇。

“一會兒自覺點,自己睡沙發,聽見沒有!”

她被磨得半點脾氣都沒有,只得氣鼓鼓地回到床上,換洗衣物都沒來得及拿來,只能等明天去公司換了。

蓋上被子時,聞了聞身上,嗯,挺香的。

這麽折騰了一番,先前心裏那點恐懼也消弭不見,隐約的水聲像是鎮定劑,她側着身子昏昏欲睡,餘江楓已經穿着浴袍出來。

黑色短發往下滴着水,從耳後綿延到脖頸,故意敞開的領口更是露出大片肌肉。

木少傾暈乎乎看着,腦袋裏自行可以勾勒出他腹肌的線條。

美色當前,她還是堅守住底線,神色嚴肅地指了指沙發,“要麽回你家去,要麽睡沙發,不準上我的床。”

少年聞言乖乖點頭,然後熟練地仰躺下來,沙發的長度有限,那雙長腿只能委屈地蜷縮着,半邊身子還往外懸空着。

他騷包,浴袍裏面光溜溜的,腿一翹起來,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心裏默念二百遍色即是空,木少傾幹脆燈一關,眼不見為淨了。

室內陷入靜默,他難得沒有喋喋不休地說話,也真的依言乖乖在沙發上睡覺,沒有任何逾越。

有人待着,木少傾不再那麽害怕,睡意便見縫插針地湧上來。

沒有夢,沒有想象中的噩夢。

她還是有半夜醒來的習慣,口渴異常,想下床開瓶礦泉水,卻在黑暗中捕捉到床邊地毯上的一抹輪廓。

探頭仔細看去,本該在沙發上的人,此時半坐着,頭抵着身後堅硬冰冷的牆壁,因為不舒服,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就用這種方式,近乎自殘地守護了她大半夜。

木少傾如墜深海,漸漸适應黑暗的眼睛在虛空中描摹他的樣子,他難受時,喜歡抿起嘴唇,使得上翹的嘴角深深窩陷。

小少年模樣無可挑剔。

可愛的讓人想啵唧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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