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适應了橫濱的氣候和節奏,我重新開始了每日打零工的生活,畢竟我是個立志百年內買下一間神社的有為美少女,神社這邊支付的薪水最多夠我養活我自己、我的貓和我的神主,想要早點有個窩的話必須從現在就開始努力。

和在福岡開始打工的時候一樣,我只能選擇白天的工作而且工資必須當日結清。因為各種限制,會雇傭我的人沒有想象中那麽多,一般情況下大多都是發傳單或者套着個玩偶套子給孩子們發放氣球——其實和發傳單沒什麽區別。

我忘記在哪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小醜手裏有一束氣球,每個孩子都從他那裏牽走了一個夢想。雖然我經常穿在皮卡丘的殼子裏……

但這有什麽問題麽?重點是夢想啊!

發氣球和傳單的地方自然是繁華的商業街,我偶爾會看見一些右手套着藍色橡膠手環的少年少女出沒在這裏……嗯,都不是什麽好事。

比如說強硬的“募捐”啦,或者是順手牽羊帶走些什麽東西。

每當這個時候老板給我結賬時都會唉聲嘆氣,一邊同情這些貧民窟的孩子生活困苦,一邊咬牙切齒的表示要不是怕被報複絕對會把這些壞孩子吊起來抽。

我突然想起在擂缽街偶遇的,好心送我回神社的中原中也。我基本上想象不出他堵在別人門口要“保護費”或者“順手牽羊”的場景……總感覺這家夥別被人順手牽走就不錯了。

嗯……大概沒什麽錯。

“政府不管麽?大量少年失學,這是社會管理者的失格。”我覺得這是種不可理喻的放縱,在福岡,我打工的時候可是經常被人質問為什麽不去上學以及是不是遭受了虐待……然而橫濱這裏似乎是司空見慣的日常。

老板看了眼外面,把工資塞到我手上:“管什麽啊,橫濱是租界區,沒有辦法管的。”

我立刻就明白了,租界區不能駐軍,缺乏暴力機關掌控、政府的執行力非常之弱,所以就算心有餘也力不足。而且這些孩子已經習慣了野外生活,一刀切的勉強把他們從社會邊緣拉回來說不定反而是種互相傷害。

突然開始擔心起來,關于那個發色與我接近的單純少年。

收起今天的薪水,我彎腰向老板道謝後推門走出了這家店。天空中的白雲已經被太陽染上一層橘紅色,正趕上下班的時候,路上人有點多。

走着走着,身後突然爆發一聲巨響,周圍的路人反應神速,在我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之前就都找好了躲藏的地方——應該說不愧是橫濱麽,連普通人的反射神經都被訓練出來了……

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從廢墟中軟綿綿倒下來,鮮血浸透了地面上飛濺出來的碎石。這一幕被猝不及防的我看了個正着,甚至能嗅到瘋狂蔓延的鐵腥味。

排斥與厭惡讓我忍不住幹嘔了一下,偏開頭不再去看那個凄慘的家夥。

也許是抱着打草摟兔子的心态,受害者的同伴們掏出武器當街無差別掃射,在福岡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景象讓我一臉懵逼。

不是,我是不是走錯了次元壁?

火力網随着這些黑西裝的移動而發生變化,就在此時一個手裏還牽着氣球的孩子從藏身處跌了出來,子彈打爆了他的氣球,砸在地面帶起一簇火花。

我這個人吧,雖然懶洋洋的很多事情都可以不介意,但惟獨不能接受有人對幼崽施暴。反正現世的武器并不會對我造成傷害,于是我沖了出去,抱着這個小孩一起摔進他剛剛躲藏的地方。孩子的父母都快哭出來了,不停的道謝然後帶着我一塊兒逃進了近在咫尺的警察局。

沒錯,這群王八蛋黑衣人已經嚣張到當着警察的面開槍了,而警察居然慫兮兮的被堵在警亭裏出不去。

有沒有搞錯!

這樣還怎麽讓人做生意怎麽讓人打工啊!

好在沒過一會兒黑衣人們就離開了,也許是換了個戰場繼續。警察們看看外面安全了才敢打電話請120盡快趕過來,我想他們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指揮交通讓被迫滞留在附近的人群盡快散開好給急救車讓路……

我懷裏的孩子非常幸運,除了驚吓外只有點小小的擦傷,其他還好。從醫院出來後他的父母反複向我鞠躬,甚至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現金要塞給我。我拒絕了這筆巨款,揉了揉這小子的毛腦袋,最後只收下了他從一兜裏翻出來的糖果。

“好甜啦~”我剝開糖紙把糖球塞進嘴裏,笑嘻嘻的沖着劫後餘生的一家人揮揮手,相當潇灑的趕在警察來找我錄口供前逃離。

——我沒有身份證啊!

踢踢踏踏走去商店街買了點雞腿肉,拎着這些東西回了神社。貓咪已經從外面回來了,正趴在延廊下仔細舔毛。我把雞腿肉煮熟撕碎喂給它,靠着延廊的柱子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這一天過得太刺激,我有點累。

半夜的時候我被壓在肚子上的重量吵醒了,貓咪目光炯炯的盯着我,大而圓的眼睛裏有幾分責備。我抱着它晃晃悠悠站起來走進卧室直接縮進被窩,閉上眼睛就再次進入夢鄉。

算你有良心,沒任由我躺在延廊下睡到天亮。

第二天仍舊被鳥鳴聲吵醒,我起來給貓添食添水,換了白小袖和緋袴拖着掃帚把院子掃了一遍,個把月也沒被敲響過的神社大門被人從外面敲出“咚~咚咚咚~咚~”的節奏。

一個帶了幾分奶氣的聲音好似撒嬌一樣傳了進來:“有~人在嗎~?”

額……這樣的神社難道真的有人參拜?

我拖着掃把打開一條門縫往外看,一只纏滿繃帶的胳膊伸進來卡住了我的大門:“呦~”

原來是一個月前被我趕走的那坨小黑泥怪。

呦什麽呦!打你出去啊!

等等!我沒收過他的香火錢!所以這家夥是怎麽記住這裏的呢?

……該不會人家原本就是神社的信徒,并不是記住了我,而是真的要進來參拜?

把大門拉開,外面站着一個穿着白襯衣的少年,也許是因為天氣有點熱,他把黑色長大衣搭在另一邊胳膊上,歪着頭笑嘻嘻看向我,眼睛裏滿是好奇與驚喜。

——你演技可真好,要不是我腦子還算能用,大概會被這副天真無辜的表情騙得團團轉吧。

“這裏難道不是誰都可以進去許願的神社麽?”他瞪大了眼睛,毛茸茸的頭發被微風吹了起來,一旦收斂起惡意,看上去就是個孩子氣十足的少年人。

甚至還有些軟綿綿的。

我在折斷他的胳膊重新關上大門和把他踹出去重新關上大門之間反複橫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心軟了:“進來吧。”

黑發少年探頭探腦的往神社裏看了看,小心翼翼跟在我身後走進來,我的貓聽見動靜過來看熱鬧,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審視……寶貝你要成精了!

我背對着他走在前面領路:“您知道這裏供奉的誰?”

“知道啊,信長公麽!”他一點也不安分的跟在後面左顧右盼,“超有趣的人啊!把人生過得如此跌宕起伏,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謝幕。”

“要是向信長公許願自殺成功,應該會實現吧~”

空氣躁動起來,神社的結界在排斥這個人,活人無法察覺的空間中,我看到了被他吸引而來的,瘋狂旋轉着的獨眼妖怪擠在外面窺探。

孤獨的,無望的,沒有波瀾與任何驚喜的世界。

一個被所有人留在原地的寂寞少年。

“……不,您會被我打出去。神社裏不行說這個哦。”我頓了頓,換了一種輕松的語氣回應他。嘴上雖然這麽說,最終也沒有真的掄起掃帚趕人,大概是因為這麽長時間頭一次有人走進神社,就算有點毛病我也忍了。

他突然就安靜下來,像是一條失去了夢想的鹹魚:“啊……看來指望巫女小姐的玄學自殺不靠譜呢……”

我幾乎立刻就決定讓他感受一下什麽叫玄學的力量,轉過身面對着他笑得異常和藹可親:“首先,我可不是什麽巫女;其次,您叫什麽名字?”

“太宰,太宰治,我的名字。”

“嗯,太宰治是吧……縛布!”

這還是我第一次對兆麻以外的人使用咒術,雖然有種族優勢加成,但很大程度上可能因為太宰治根本就沒有戒備,所以輕易的成功了。

把他翻過來一看……

——@¥%@!#!#¥#%!你的表情不要這麽興奮好不好!

我做了什麽奇怪的事麽?

還是你打開了個什麽奇怪的屬性開關?

你還是個未成年啊!

等等!我也還沒成年呢……嘛嘛~有青梅竹馬法案在,我就算真對這家夥做什麽也不會被警察叔叔抓走~這麽一想果然心情舒暢許多,一點罪惡感也沒有了呢。

縛布是有時間限制的,我趕緊關好大門,把黑泥拖到本殿前的地磚上,免得等會出現什麽血濺三尺的一幕吓到外面的無辜路人。

……然後,這家夥就被我捆起來挂在本殿延廊下充當晴天娃娃。

本殿是神社中靈力最集中的地方,我沒事也喜歡坐在這附近,氣息潔淨讓我身心愉悅。

所以我好心的想讓太宰小先生也享受一把神明的賜福,不用太感謝,誰叫我是個好人。

這個少年一進門嘴裏就喊着自殺什麽的,确實也招來了受到吸引的妖怪,但其本身的靈魂卻并沒有被妖怪寄生,和那些自殺身亡的人有本質上的區別。

這一點很有趣,也就是說,他有輕生的念頭但其實又不是真的想死,或者說……害怕?所以,大概在用“自殺”這個可怕的詞呼救吧——“如果不來救我,我真的會自殺哦!”

孩子熊嗎?

熊?那就是揍得少,多揍幾頓就好了。

我可不會動手打小孩子,所以就給我呆在橫梁上挂着反省去吧!

哼哼哼,看你小子還敢不敢跑到神社裏大放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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