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港黑的工作看上去确實非常辛苦, 太宰先是斷了胳膊,沒過幾天又挨了一鐮刀, 要不是他習慣性把自己裹在繃帶裏大概已經躺在墓地裏徹底涼了, 而我現在也該幫他想想刻什麽墓志銘而不是在給他換藥……
該說幸虧我拒絕了森先生的招聘offer麽?
被迫點亮醫療技能, 甚至得到了一個可以不斷重複練習賺取升級經驗值的智慧型nc摔!誰會為了這樣的事高興啊!
在瑪修的幫助下我甚至學會了使用靜脈滴注, 用送藥品過來的廣津先生的話來說大概就是距離專業護士也不算太遠了。
“瑪修小姐的技巧似乎沿襲自國陸軍, 迅速且實用, 是很好的授課講師。”儒雅的老紳士搬了一箱繃帶過來,看得我嘴角直抽——話說太宰的工資會不會都花在買這玩意兒上了所以才總是身無分文……要知道醫用繃帶那可是雪白雪白的,稍微沾上一點東西都會放大十倍顯現出來,而太宰又酷愛挑戰生命極限, 可以想象很難長時間保持繃帶整潔幹淨, 但是我也沒見他的繃帶髒兮兮過, 所以只可能是因為經常更換。
——為什麽出現在我身邊的男士們總會因為各種各樣奇怪的原因經濟困難?
錯的一定是夜鬥這個衰神!
兩三天後太宰就行動如常基本上看不出曾經差點讓人給做了個開胸手術,然後接了個電話又被專程開車過來的司機給接走了——他的異能力其實是“生命力頑強程度與作死程度呈正比”吧, 要是換了我這種傷勢我絕對要躺在床上至少賴他一個月!
森先生可真嚴格……
我感嘆着關上大門,滿心打算再給瑪修烤個蘋果派。中也送來的蘋果剩下了最後一個, 大小也就夠一個五寸的派,夾上果醬烤得酥脆正好合适喝下午茶。
說起來不光是英倫風的小洋裙, 就連這種喝下午茶的生活習慣我也非常适應呢,就好像曾經這樣生活過一樣。
把蘋果切片擺在準備好的面餅上再推進烤箱, 我定好定時器美滋滋的燒水預備紅茶。再過幾天瑪修就要回國了,我沒辦法繼續挽留,只能盡量讓她過得更開心舒适一些。
想到蘋果是中也送來的,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蘋果派呢?最近這段時間一點消息也沒有,真讓人擔心。
……定時器的鈴聲沒響,倒是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我拿過來一看——竟然是中也?這也太不禁念叨了點吧!
按下接聽鍵,少年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嗯……有點奇怪,就好像在什麽風大的地方說了太多話一樣。
【中也你怎麽了?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少年咳了一聲:【沒事,就……很奇怪。一個既是父親又是敵人的人死了,這種心情難以描述。彌音你知道嗎?】
我覺得問題有點嚴重。如果這事兒是別人幹的中也絕對怒值滿槽嗷嗷沖上去讓人百倍償還,現在他的聲音裏只有疑惑,并沒有憤怒。
這說明了,人是他自己親手幹掉的。
為了複仇而殺人與殺親,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下了地獄量刑也絕對不同。
雖然将來大家可能都要去那邊一起跳廣場舞,但是看在……好吧,看在他供奉的那袋蘋果份兒上,我總得替神主照顧一下這位未來的鄰居……應該會成為鄰居吧,我覺得和夜鬥一起搬去高天原的可能并不會比住進地獄大。
地獄的刑罰可不是開玩笑的,一生一次的算總賬,善惡好壞全部都會如同公開處刑一般被翻出來,如果是中也的話,大概會羞恥到爆炸吧。
【你在哪裏?嗯……要一起喝下午茶麽?】
他
悶悶的說出一個地址,我對瑪修交代了一句告訴她出去見個朋友很快就會回來,又從果菜地周圍摘了一把白色野菊紮成一束走出神社。
輕松越過起伏的山丘與樹林,我在一處海邊高地上找到橘發少年。這一帶都是臨海峭壁,幾乎垂直的山岩下是光滑的礁石與無法預測的亂流——話說你們不開心的時候怎麽都喜歡站在海邊最危險的地方?這裏離地獄更近麽!
他正坐在一塊光禿禿的墓碑上,整個人透出一股矛盾氣息。大概……就是那種發現父親只是叔父仇人才是親爹而身邊所有有過好感疑似親妹子的姑娘都是堂妹,差不多這種程度的糾結吧,我猜。
我走進過去将手裏的那束野菊放下墓碑下:“該怎麽稱呼呢?這位前輩。”
中也一言不發用後腳跟輕輕碰了一下墓碑:冷冰冰的厚石板上镌刻了一串異國語言,我蹲下身照着一字一句念:“讓·尼古拉·阿爾蒂爾·蘭波?”名字底下還有幾句詩——“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冷峻又憂郁的詩人?”我雙手合十祭拜一番,重新站起來看着背對着我坐在墓碑上的中原中也。
“如果是的話就好了,躺在這裏的不過是個死後也要麻煩別人的大叔。”他沒有轉過來,只留給我一個背影,低聲訴說這段時間遇到的所有故事。不得不說,他很有講述的才能,雖然簡略許多情節還是說明白了到底發生過什麽。
“所以這位就是伯父吧?中也的父親。”我站起身俯視這塊白色的墓碑,旁邊還有一株萌黃的蒲公英吐露花蕊。
”您好,蘭波先生。萬分感謝您讓中原中也這個人來到世界上。願您得到寬恕與安息。”
墓碑靜默無聲,海風拂來,吹亂了我們兩個人的頭發,微涼中帶着一絲溫柔。
不管怎麽說,聽完前因後果我先替中也長出了一口氣——無論過程如何兇險,最終“父親”給予了他最大的肯定與祝福,對于中也來說這是最珍貴的財富。
他的存在被肯定,作為一個值得眷戀的人類而不是□□的荒禦魂。
而且,雖然像是“父子”一樣,但這兩個人根本就沒血緣關系也沒什麽往來,“殺親”罪名并不成立。
總算不必思考将來該怎麽幫他想法子減刑還是在被當事人徹底遺忘的情況下。
“再見,和朋友一起走了,會再來看你。”少年輕輕拂過這塊有點破損的石頭,跳下來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盯着我放在墓地上的白色野菊看了好幾眼:“走吧,我還有些事想問你。關于荒霸吐這種東西,你說過是青森那邊的古神,神明……到底是什麽?”
我跟着他沿着面朝懸崖的小路走下去,海浪拍在腳下的岩壁上發出轟鳴與震顫,就連大地也随着大海的呼吸規律顫抖。不等我想好怎麽解釋“神明”的含義,迎面走來一個“羊”的成員。
是白濑……那個曾經試圖欺騙我但并沒有成功的銀發少年。
“白濑……找我有什麽事嗎?”
白濑像所有普通人類一樣忽略了我也沒有關于我的記憶,他聳了聳肩膀看着中也:“我來向你道歉,關于在電子游戲廳裏說的那些話……之後我也反省過了不能因為我們的情況打擾你想做的事情。那時候你無論怎樣都很想抓住犯人的吧?即使這樣我們也只了些什麽啊……正确的是你,我們只是依賴你卻不去想其他的方法,是我們不好。”
中也露出意外的表情認真聽他說話,而我則非常感興趣的盯着他側頸處的妖物看個不停——這還是我頭一次看見寄生在活人身上的妖怪,既好奇又惡心,越不想看越移不開視線。
白濑
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中也:“因為這次的事情我明白了,明白了“羊”的問題到底在哪。”
他微微笑了,說道,“然後大家商量了一下,定下了解決的方法,你願意聽一下嗎?”
“既然是你們商量的,我肯定會聽。”
中也越過他,一點防備之心也沒有的露出後背。下一秒他愣住了,昔日“羊”的夥伴保持着前刺的動作,暴露的刀刃被一直跟在身邊的橘發少女握在掌心,蜜金色眸子裏燃燒着憤怒的火焰:“堪稱恥辱、令人震驚!從背後偷襲夥伴,卑下惡劣到令人發指!”
鮮血順着刀刃造成的切口不斷溢出,與此同時還有紫色霧氣從指間擴散。中原中也見過這東西,上次送蘋果時彌音半張臉都被這種不詳的顏色覆蓋——“喂,這附近好像沒有神社,你堅持一下我帶你去找……”
他一把推開似乎吓呆了的白濑,扶起痛得直吸氣的少女,她拽住他的衣襟緊盯銀發少年:“這把短刀從哪兒弄來的!”
刀上塗了毒藥,還有被“恙”感染的其他神器的血,對我來說堪稱天敵。
白濑咽了口口水:“是,是,從一個弱雞手上搶來,诶?記不清人長什麽樣子,好像是個清秀的男學生,對了身邊還帶着一個帶天冠的小女孩……”他松開手後退跑開,傷口感染的“恙”讓我無力追上去踹他。
很好,崎藤和野良,我記住了,你們給我等着!
我瞪了他一眼,勉強站直身體。右手已經麻木到無法感知,“恙”還在不斷擴散,沒有那次貓頭鷹襲擊時的速度快,但感覺非常奇怪。
“不太好,就算沒有神社,找到幹淨的地下水源也可以,先離開這裏。”
“你們,都不用離開了。”白濑跑到遠離懸崖的土丘上喊話,他身後出現一排手持槍械的迷彩服,以及我曾經見過但如今已将我徹底遺忘的少男少女們。
“都是中也不好,就是這樣。畢竟我們都一直依靠中也這麽厲害的能力,将數十個夥伴的性命都寄托在僅一個人的心情上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就是所謂的‘脆弱性’……雖然是挺難懂的話,中也和這位小姐都是明白的吧?”
“原本不想牽連到別人,但誰讓你站在中也那邊,有漂亮的小姐姐同行,也算是我們對曾經夥伴的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