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八

本仙君因為眼睛看不到,心裏更加好奇,便抓了猴子的胳膊,問道:“怎麽了?你看到了什麽?”

猴子笑:“玉帝老兒的這樁廟,可謂是十分氣派了。”

本仙君問:“怎麽個氣派法兒?”

“純金打造,雕龍畫鳳,哪兒哪兒都是暴發戶的氣質。金光閃閃,即便我有火眼金睛,也快要被閃瞎了。”猴子道,抱着本仙君沿着某個方向走了幾步,似乎到了一扇門前。他停下來,依舊是輕輕用腳開了門。

“喲,比雪盲還厲害。”本仙君稱奇,又問:“你看到玉帝的神像了嗎?”

猴子點頭:“高大威猛,氣吞山河。”

“高…”本仙君張張嘴,想說點兒什麽。但考慮到玉帝的法相就在此處,萬一我說的話被他老人家聽到,回天庭後再找我的麻煩,就得不償失了,于是作罷。

猴子卻把本仙君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玉帝的樣貌文雅秀氣,長眉若柳,芝蘭玉樹,他如果不蓄起那一撮山羊胡,俨然與凡界那些白面小生無異。若說殿上這尊是武聖關雲長便也罷了,說是玉帝…呵呵。”

“話也不能這樣說。”本仙君忙道,“這些凡人又沒有見過玉帝真身,在塑造神像時自然是想當然而為之。如今,他們将玉帝的法相造的高大威猛,定是因為他們心裏相信玉帝他老人家掌管仙界,威嚴不可侵犯。”

話畢,本仙君又笑了兩聲,心道:玉帝啊,千般不敬萬般不尊都是猴子的事與我無關,小仙将馬屁拍得這麽響,您老可一定要聽到啊!

“你這麽一說,倒讓我想起了觀音大士。”猴子不疑有它,将本仙君放下來,“世人只聽說過‘提籃觀音’‘送子觀音’,便以為觀音大士的法相是女兒身,廟裏的菩薩像也都是慈眉善目的女子形象,卻不知西天諸佛,佛性由心而生,本無男女之分。”

本仙君摸着身下柔軟的褥子,猜測那是一張床,而我與猴子現在應該在玉帝廟的偏殿。聽猴子說佛本無分男女,便忍不住調侃。

許是一路走來氛圍尚好,我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竟用手指着猴子某處,一臉壞笑,問:“你現在也算是佛了罷?真的不分男女麽?”

猴子并指卡住本仙君的腕子,輕輕格開了我的手,“怎麽,歡喜着急要探個究竟?”

“……”的确有些逾矩了,本仙君悻悻收回手,尴笑一聲:“哈哈,玩笑,玩笑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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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低笑一聲,道:“我是半路出家,最近還想着還俗,所以不在你理解的那個範圍之內,算是異數。”

“還俗?”本仙君一愣,聽着猴子的聲音離我不遠,于是偏頭往聲音的方向,訝異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在空門裏待久了,想出門看看。”猴子慢悠悠道。

猴子的解釋說了跟沒說一樣,太過牽強。本仙君想細問,忽地意識到自己管的有些寬了,猴子出家還是還俗,都該與我無幹才是,便住了嘴。

“欸,你有沒有…”說笑歸說笑,本仙君還沒忘了正事。因為失明,本仙君想知道廟裏情況如何都要依靠猴子轉述。我正想問一問猴子,除了“暴發戶的氣質”之外,他有沒有發現廟中還有其它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本仙君身側的床鋪微微下陷,似乎有人爬上床來。我一驚,身子立刻不自覺地崩了起來。

“長留?”

“嗯。”猴子應了一聲,和衣在本仙君身邊躺下。

本仙君往床內側挪了挪,問:“你上床來做什麽?”

“天色已晚。”猴子道:“走了一天,該歇息了。”

“我知道。”本仙君道:“歇息就歇息,為何…”

猴子翻了個身,似乎有些不快,“只一張床,不睡這裏,你讓我睡地上不成?”

“……”話說到這份上,本仙君若再拒人千裏,就顯得太過沒有人情了,只好默許。我側身而卧,背對着猴子,問:“廟裏還有沒有其它異常的地方,我看不到,你對我說說。”

“偌大的一座空殿,供桌上只有寥寥半爐香火,冷清的很,沒什麽好看的。”猴子如是道。

本仙君蹙眉,翻過身來:“不對啊,我得到的消息可是,廟裏香火鼎盛,信徒暴增。”

“呵。”猴子哧了聲,道:“廟建在柢山之巅,要上香就要爬山,而且是爬雪山。只要不是想自讨苦吃,誰會跑來這裏上香?”

本仙君撐起半邊身子,托着腮幫,尋思着:“難不成玉帝他老人家又诓我?”

“不見得。”猴子笑了幾聲,“你也沒有那麽傻,哪是那麽好诓的?”

“對。”本仙君點頭,重新躺回去。剛閉上眼睛,又覺得猴子方才那句有些不對,問:“欸?您這話什麽意思?”

猴子不願再糾纏,含笑道:“好了好了,快些睡覺罷。歇歇眼睛,也許明早你就能看到了。”

本仙君癟嘴,見自己說不過猴子,心裏生了一股悶氣。可在氣悶之餘,好像還有些其它的什麽,絲絲縷縷,酸酸麻麻,讓人好不暢快。

本仙君屈起膝蓋,抱臂側卧,縮作一團。猴子許是以為我冷了,不知從何處取來一條錦被,輕輕搭在了我身上。

“你說…”本仙君抽了下鼻子,将錦被拉到下巴處,只露了一個腦袋在外面,“今日你我走了一天,除了那張人|皮|面|具之外毫無所獲,我們是不是應該換個其它法子?”

猴子“哦?”了一聲,饒有興味道:“什麽法子,說來聽聽?”

“嗯…”本仙君冥想了會兒,道:“不管對方究竟是何物,既然它躲起來讓我們找不見它,倒不如我們想法引它出來,讓它自投羅網?”

“唔…”猴子斟酌了下,道:“好主意。你想怎麽引它自投羅網?”

“嘿!”本仙君拉下被角,翻身對着猴子,谄媚地道:“這就要看您…願不願意幫忙了。”

“我?”猴子一愣,意識到什麽,義正言辭地拒絕道:“不行!”

本仙君胡亂一抓,竟真的扳住了猴子的肩膀。怕他逃了,我死死摳住,腆着臉道:“在高老莊,您降伏當時還是豬妖的淨壇使者時,不是變過一次女兒身麽?那您今天就再變一次呗?誰愛扒臉就讓它來扒,我還不信了,有誰能把您的臉扒了去。”

“……”猴子無語,本仙君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自己将戲演足,笑得堪比春花。我往猴子身邊挪了挪,晃着他的胳膊,乞求着:“拜托了您,就這一次,幫幫忙成不?回頭,回頭等我園子裏的桃子熟了,讓子童多打包幾個給您送去?”

“說得就跟我惦記你那幾個桃子一樣。”猴子哼了哼,拉開了本仙君的手。

“除了桃子,我這裏也沒什麽好讓人惦記的啦。”本仙君苦巴巴道,知道猴子的花果山不缺桃子,想來是看不上我開得條件了,嘆息道:“您不幫就算了,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罷了。”猴子語氣稍軟,“下不為例。”

“!”本仙君一喜,“這麽說您答應了?”

猴子“嗯”了聲。

“現在已經變了麽?不用太漂亮,高小姐的模樣就夠俊俏了。”本仙君道,忙不疊去摸猴子的臉,卻感覺“高小姐”的鼻梁高了點兒,眉弓突了點兒,眉毛粗濃了點兒,面部輪廓也略顯生硬,怎麽不太像嬌滴滴的大小姐?

我在猴子臉上撫了好幾遍,最後指尖頓在他微涼的唇上,顫了顫…唇形很像猴子啊?不會是猴子還沒來得及變成高小姐吧?就算變了,男女授受不親,猴子的臉也不該是本仙君能随便摸的。

本仙君手一哆嗦,剛要收回,卻被猴子一把捉住拉了回去。

猴子的唇瓣貼着本仙君的指肚,一開一合,聲線微啞:“你…摸夠了沒有?”

“啊…那個…呃哈哈。”本仙君臉頰滾燙,恨不能找一個地縫鑽下去,丢人丢到西山了啊!尬笑數聲,我用力抽手,“吭哧”着道:“我是一時樂昏了頭,您別介…松手,松手…疼…”

“金歡喜,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些?”猴子一字一頓道,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他非但沒松手,反而翻身壓下,直用巧勁兒将本仙君牢牢鎖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本仙君看不到猴子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來越近的氣息,本能的一個偏頭躲了過去。這時,“般若”突然在本仙君腕子上狂跳不止,毫無規律的鈴聲在整個偏殿中響了起來。

猴子一頓,本仙君剛要提醒猴子廟外有異,他一個俯身将我護住,與此同時,“轟隆!”一聲,屋脊整個砸了下來,玉帝廟竟然…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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