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九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啊,小夥伴們,前面還有一章,手動翻一翻yaoyao~
“為什麽啊?”我喊:“師父!山上有陷阱!你為什麽不早說???”
上方隐隐傳來師父的聲音, 他似乎在洞口朝下喊了句什麽, 随之跳了下來。
我沒聽清師父的話, 只聽到一句“不要”什麽什麽的。原以為下方十分兇險, 但我平穩落地之後,發現那只是個尋常山洞, 裏面既沒有野獸,也沒有機關, 只有方方正正四面石牆, 圍成了洞底狹小的空間。
的确十分狹小了,雖說我不算太瘦,但也只是勉強能活動開手腳而已。這地洞,目測最多只能容納兩人。真搞不懂,猴子設陣法便設陣法, 挖這麽小一個山洞幹什麽?
考慮到師父随後也要掉下來, 我擔心他砸到我, 于是往左邊那道牆的方向挪了挪,想給他騰個地方。誰知, 胳膊無意中貼到牆壁, 卻一下被某種巨大的吸引力扯住,瞬間被吸到牆裏面的空間去了。
“啊!”我一驚, 猛然意識到,方才師父喊得是:“不要亂動,離牆遠點兒!”
“咦?”
牆內的世界與牆外看起來似乎并無不同,依然是花果山的風景, 山山水水,花鳥魚蟲,樹上結着累累的果子,小猴子們三五成群結着伴,說說笑笑地爬上樹去摘果子。近處蝶飛蜂舞,百獸相互追逐嬉戲,遠處重霭飄渺,霞光鋪滿整個天空,看起來十分美好。
這裏确定是“陷阱”,而不是“仙境”?
然而,正當我在慶幸時,腦門兒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哎呦!”我捂着火辣辣疼得頭,擡眼一看,不知何時,那些原本還在摘果子的猴子們手裏拿着桃核、核桃殼、石頭子兒、枯樹枝等物,正怒氣沖沖地瞪着我。
“……”我頓時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僵着臉呵呵笑着,擡手朝樹上招招,打招呼道:“你們好,我、我是來花果山做客的、誤入此地…迷、迷路、路…”
“又來一個搶我們果子的!打死他啊!!!”一只看起來上了年歲的通臂猿猴從樹上跳下來,一聲令下,招呼着猴子猴孫們。大家一起動手,“嗖嗖嗖”從樹上往下丢東西砸我。
“啊!救命啊!”我一見苗頭不對,掉頭飛跑。本想使道仙法飛天或者遁地,可不知怎地,我在心裏念了三遍法訣,卻怎麽都使不出來。怕是因為在陣中,靈力發揮不出作用。
“他跑的還真快啊!大家快捉住他,等大王求學回來了,把這個小毛賊上交給大王,肯定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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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猴子或者跳下樹來,或者拽着樹藤蕩悠,或者直接在樹上蹿跳,十分活躍地追着我跑,邊跑邊丢果子砸我。
“嘣嘣嘣!”幾下,我頭上已經腫了好幾個大包,跑的又不如猴子們快,真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邊跑邊喊:“我不是小偷!師父!師父救命啊!大聖!”
眼見得身後的猴群越來越近,我正無處可躲,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座黃土堆砌的城牆,高達數丈,只有一扇青銅巨門。
那門上面刻着青面獠牙的怪獸浮雕,看起來極重,我想自己是推不動的。可如今除了進到門後面避一避,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于是我硬着頭皮,憋住一口氣,用肩膀拼命朝青銅巨門撞去。
只聽“彭!”一聲巨響,門沒開,我卻進去了!
“大家別追了,那小子跑到修羅場了!他進得去可就出不來了!大家繼續回去摘果子,守山吧。”
我聽到門後傳來通臂猿猴的聲音,正在思考他的話是幾個意思,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哞——”接着一頭雄壯的青牛抵着犄角向我沖來!這青銅門後,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牛坑!
牛坑高達數百丈,向上望不見頭,而且坑壁陡峭光滑,難以攀爬。坑裏有無數的白骨腐肉,看起來奇形怪狀,不全是人類的屍骨,但皆被牛蹄踩踏的稀巴爛。
此刻,我正處在坑底的一個角落,對面便是成千上萬雙目炯炯的雄壯青牛,它們後腳磨地,蓄力向我狂奔。我在驚駭中注意到,自己本是桃花淺粉的衣服,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件大紅袍子。
牛的眼睛天生對紅色敏感,受到刺激後,瘋了一般,我現在無疑已經成了它們的眼中的活靶子。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忙轉身狂拍身後的那扇門,試圖将門打開回到原本的世界。但那扇青銅門似乎只能進不能出,任我怎麽撞都撞不開。我帶了哭腔,邊拍邊道:“開門啊!快開門啊!救命!我還沒活夠,不想死啊!”
“哞——”我拍打青銅門的動作無疑更加激怒牛群,它們一起發出瘋狂而沉重的低吼,奔騰時将地面都震得顫了幾顫,眼見得就要撞過來。
情急之下,我後背死死貼着銅門,吓得閉上了眼睛,大喊一聲:“大聖!”
就在這時,有人穿牆而過,一把攬過我,輕巧一翻,移動到安全地帶。同時,我聽到一聲輕喝:“定!”
瞬間,牛叫聲、奔騰聲、地面震顫聲,統統消失不見。我所能聽到的,只有一人有力的心跳聲,感覺到的,也只有對方比那銅門更堅實的胸膛。
我驚魂未定地一把摟住那人的脖子,将自己整個都挂在他身上。在他懷中仰頭,喘息着道:“大…師、師父…”
“什麽大師父,還小師父呢!艹,告訴你掉下去後別亂跑別亂碰,你耳朵裏塞驢毛了嗎,怎麽喊你別跑別跑,你都聽不到?”師父胸膛亦微微起伏着,不知是因為追我累得,還是因為他現在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的情緒。
牛群皆被他用定身法定住,一個個仿若石雕,不能再動。
知道自己安全了,我長舒一口氣,又被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引得發笑,便忍不住趴在他肩頭笑起來。
師父單手抱着我,左手向上一握,竟将一道嬰兒手臂粗細的精鋼鎖鏈握在手中。我才發現,原來牛坑上方的有無數跟鐵索懸着,隐藏在黑暗中。他腳輕踏地面,一躍而起,蕩秋千一般向牛坑上方而去。似乎餘怒未消,他瞪我一眼,道:“笑,笑什麽笑,差點兒被牛頂死,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搖頭,道:“只是覺得你發脾氣,看起來非但不吓人,而且還…還很好看。”
“好看?”師父這下是再也氣不起來了,他嘴角微翹,哼了聲,道:“這算什麽脾氣,你之所以認為我動起怒來不吓人,是因為沒有看到我真正動怒的模樣。”
我歪歪頭:“真的動怒?那是什麽模樣?”
他深深望我一眼,笑着搖頭,道:“你沒機會看到了。”
我追問:“為什麽?”
他道:“因為我永遠也不可能對你發脾氣。”
“……”他這樣說,我竟有些感動,一時啞口無言。
等師父帶我悠着飛了會兒,我記起在猴子夢中時,他也像現在這樣攬着我,手握藤條,躲避一頭猛虎。雖然已隔五百年,可回想起來,那段記憶似乎與現在的情景有了某種程度的重合。我看着他,心中無比熱烈地悸動起來,有什麽叫嚣着,呼之欲出。
“為什麽我們不通過那扇青銅門走出去?”我問,靠在他懷中,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他換了一根鐵索握着,邊飛邊道:“那扇門,只能進,不能出。”
“哦,是麽?”我道,又問:“方才,門外面的猴群,還有坑裏的牛,都是怎麽回事兒?”
他沒有看我,道:“這些都是死靈,不是活的。當初我出東海遠赴靈臺山求學,孩兒們留守山中。誰知來了一群妖魔,砸了我的山,搶了我的果子,殺了我無數孩兒。于是,我在回山那日,便殺盡那些妖怪為死去的猴兒們報了仇。”
我認真聽着,遙想着他坐着一張小竹筏,歷經千難萬險才漂到東海對岸,又經過幾度暑寒,刻苦修煉,終才練就了一身本事。待他不說話了,我才收回神思,又問:“那…你是怎麽報的仇?”
“……”他默了會兒,淡聲道:“我不想說,太髒。”
“那時的你,才是真的發了脾氣麽?”我環着他的脖子,輕聲道:“你說吧,我不嫌你,我想知道。”
“我…”他緩聲道:“我用法設了個牛坑,但凡進入牛坑之人,自會有一套紅衣披在身上,脫不下,扯不掉。我将那些妖物打進青銅門後,丢下牛坑,變成牛的活靶子。方才你也看到了,他們全都被牛踐踏得稀爛,再無轉世超生的可能。”
我靜默不語。他想起舊事,聲音略微低沉,繼續道:“後來我入地府,消了猴族的生死簿。但那些枉死的孩兒們卻已經成了鬼魂,無力回天了。是以,我将他們的魂魄帶回花果山中,設了陣法養着。可憐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死了,一直還以為自己活着…”
我道:“他們還盼望着有一天你從靈臺山求學回來,能幫助他們打倒那些欺負他們的妖怪和偷果子的毛賊,替他們報仇雪恨。”
很久,他才極輕地應了一句“是,我答應過他們,我去求長生之法,回山後永遠保護他們”。
明明已經死了,卻因為一句或許永遠不可能兌現的承諾,而依然堅守着。即使化成鬼魂,依然相信有那麽一個人,會義無反顧地回來保護自己。這是多麽深的執念,又需要多麽大的信任啊。
可我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他值得被如此信賴,他只要答應了的,就一定會兌現,并且義無反顧。我也終于理解了,為何猴子會不回頭的跟金蟬走,哪怕被誤解也不離棄。因為,那是他答應了的。
“我答應了會永遠保護他們,可惜還是回來晚了。其實,反而是他們,幾百年來,一直在陣中守護着花果山,但凡有貿然闖山者,會被他們用果子砸個半死。”他的聲音變得低啞,自嘲一般笑了聲,問:“啊,看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該不會覺得牛坑啊、踩個稀巴爛啊之類的,太殘忍吧?”
我搖頭,“怎麽會呢?你一向是有仇必報的啊。別忘了,你還教過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特麽找死’呢!”
“哈哈。”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一挑眉毛,道:“艹!這麽惡毒?确定是我教的?”
“的确是你教的。”我伏在他肩膀,心跳快如擂鼓,偏頭輕輕吻了下他的耳垂,含着淚道:“長留…哥哥…”
彼時我們已經出了牛坑,聞言,他抓着鐵索的手一滑,抱着我“噗通!”摔落地面。
他護着我的頭,在草地上滾了幾滾。停下來時,他壓在我上方,嘴角抽搐着,氣急敗壞地一拳狠狠砸在我耳側的地面,低吼道:“長留哥哥!長留哥哥!你特麽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