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張三(十二)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顧家的客棧就叫做豐順客棧,許是因為有顧家的撐腰,所以在豐順城裏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不過豐順本就是個小地方,正兒八經的客棧也不過那麽兩三個。
豐順客棧的生意本就不好現在又碰上了滄州水災,掌櫃看到來了這麽大一筆生意幾乎是點頭哈腰的跑了出來。
聽領頭的侍衛說這是顧家車隊的時候,掌櫃笑得臉上的褶子都皺了起來,似乎恨不得跑去正主面前刷一波存在感。不過好在他也是個明事理的,知道馬車裏的人不願意露面,自然也不願意有人湊過去打擾,只好幹笑着開了後院的院門,把馬車和馬匹都牽了進去。
豐順客棧雖然在豐順做大,但也不是什麽頂尖的客棧,沒有獨立的小院供張思勉他們居住,最後仍是幾個人一人一間上房了事,孟小安不放心張思勉一個人,便着李四擠在了張思勉外間的小榻上。
李四本就生得人高馬大,那小榻是給主子的書童婢女休息用的,睡得李四腰酸背痛,索性到了後半夜便坐在了榻上打盹,也比真的睡在這張床上舒服。
天蒙蒙亮的時候,外面有人來敲門了,李四聽得出是孟小寧的聲音:“起來吧,孟小安說趁着天還沒有全亮就上路比較好,才能在天黑之前到武州。”
到了武州就徹底脫離受災的區域,從各方面來說安全系數都上升了不少。
張思勉和李四收拾妥當才往樓下走,張思勉見李四眼下烏青了一圈,也知道是因為自己的關系,多少有些尴尬的輕咳了一聲。他自小便對江湖生活極為向往,娴妃疼寵他也去尋了兩個江湖好手教他習武,可他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對習武之事天賦也很有限,不過在他幾個皇室兄弟面前已經算得上是武藝高超了——在江湖上,不過是二流好手罷了。
李四卻是不同的,張思勉雖然自己做不到,但是很輕易的就能看出李四步履穩健卻聲音全無,四肢勻稱修長,腰間也別了一把寶劍,劍鞘漆黑,看不出名堂,但張思勉直覺便知這是一把好劍。
李四的身手恐怕與孟小安不分上下,不知道為什麽會成為了孟小安的護衛。
張思勉這樣一想才覺得李四與孟小安的相處也很奇怪,似乎也不像是單純的主子與護衛之間的關系。
但那也算是魔教內務了,孟小安和李四都沒有提,他自然也不好開口。
下了樓才看到穿戴整齊的孟家兄弟正坐在客棧油膩的木桌邊吃早飯,孟小安和孟小寧穿得極像,都是白色的長袍子,外面罩了層淺綠的外衣,只是孟小安的袖口拿綢帶綁住了袖子方便用劍、孟小寧的袖子松松垮垮的沒有收拾;孟小安的頭發拿淺青的綢帶綁了馬尾、孟小寧綁了個發髻,插了根碧玉簪子。
兩個人回過頭來看向了張三和李四,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臉頰都鼓鼓的塞滿了白米粥。
張思勉突然覺得,這兩個人若只是這樣看過去,其實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只除了孟小安的腰間帶着那把流光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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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卻沒什麽表示,似乎已經很習慣看到這樣的場景,他只是皺着眉頭看着孟小安:“不是說要趕路?”
孟小安還沒開口,旁邊的一個小二怯怯的說話了:“掌櫃說……要留大家吃一頓早飯……”
那小二生得矮小,長得也很普通,張思勉的目光叫那對紅唇白齒的兄弟吸引過去,一時間都沒有發現樓梯邊還站着一個人。
李四滿臉的不贊同,看着孟小安似乎很是不快。
倒是孟小寧道:“主子好不容易來一趟,想要表現表現也是人之常情。”
孟小安冷笑:“不是因為你聽說這頓早飯免費,這才哭着喊着要留下吃着一頓的麽?”
孟小寧似乎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做尴尬,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我是喊了兩句,但是我可沒有哭……我可不像某些人,我從三歲起就不再哭了。”
孟小安氣得捏斷了一根筷子。
張思勉和李四走到了那木桌邊,正好一人一邊,那小二又端來了新的碗,早餐其實很簡單,但在這豐順城也不容易了,畢竟這裏與滄州接壤,米面價格日益昂貴,這掌櫃肯拿出大白米和白面來招待張思勉這一行人,無疑是大出血了。
白米粥、肉包子、幾碟醬菜、幾塊餅子。實在是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東西,孟家的兩位卻吃得津津有味。
張思勉好氣又好笑,也拿了湯勺給自己舀了一碗白粥。
“咦?”孟小寧突然出聲。
張思勉看向了他:“怎麽了?”
孟小寧歪頭看了看他手裏的碗,又看了看孟小安:“他好像中獎了。”
孟小安一愣,而後從張思勉的手裏拿過了他的碗。
張思勉一時間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是下意識的松開了手,看着孟小安接過了他的碗,然後舀了一勺白粥,遞給了孟小寧嗅。
孟小寧使勁嗅了嗅:“藥王難和百日紅。”
藥王難張思勉沒有聽說過,百日紅倒算是耳熟能詳,宮中一種不算是秘藥的秘藥。這麽說是因為它的配方極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能解,但宮中人人都知道有這麽一種藥,這藥被叫做百日紅和“百日”沒有什麽關系,是一種藥性極強的毒藥,大多數的人飲下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會吐血而亡。
“百日紅”的名字由來是因為前朝有個皇帝,用這種藥來鏟除異己,聽聞當時因為這種藥死掉的大臣不計其數,這種藥無色,味道也極淡,只有一股很淡的腥氣,極淡極淡,若不是事先知道吃食裏面有什麽,幾乎是聞不出來的。
孟小寧話音剛落,那小二便從身後掏出了匕首來,他原本就離張思勉很近,此時驟然發難張思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好在桌上有兩個一流好手,尤其是李四就坐在他身邊,利劍出鞘,一手将張思勉往後一推,另一手握着劍柄擋下了這一擊。
小二見一擊不中也知道自己沒有了機會,李四原本倒是想要生擒住他的,但那小二事先便服用過毒藥,臉上已經是一片紫黑,一看便知命不久矣。
張思勉嘆了口氣:“罷了,反正我大概也知道是誰做的了……”
那小二呵呵笑了兩聲,認定自己将死,他們束手無策。
孟小寧突然驚叫了一聲。
張思勉回過頭來,就見孟小安拿流光在孟小寧的手指頭上劃拉了一道,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孟小寧的手指頭塞進了那小二的嘴裏。
孟小寧眼淚汪汪,含着一包眼淚要哭不哭的模樣。
孟小安給那小二喂了孟小寧的血,而後便卸了那小二的下巴怕他咬舌自盡:“好了,這人活不成……但也死不了。”
不僅張思勉訝異,連李四也有幾分驚奇。
張思勉礙于魔教的面子沒有開口,李四卻是沒有這個顧慮的:“這是做什麽?”
孟小寧正從懷裏摸出白布條來包自己的手指頭,聽了這話才擡頭看他:“久病成良醫,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吃了很多藥,血裏也有藥性,這人現在活不了了,但也不會死的這麽快,張三大人想要問什麽抓回去問就是了。”
張思勉也不笨,把這話在心裏轉了好幾圈,終于反應過來,“血裏有藥性”是假,血裏帶毒怕才是真的。俗話說以毒攻毒,這小二的不知道先前是吃了什麽毒藥,但看孟家兩兄弟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想來是很有自信了。
他一愣怔,又突然想起來自己和孟小寧初見的時候。
他的武功再差也不至于舉不穩匕首,倒是孟小寧自己撞了上來,在脖子上拉了道口子。
張思勉這才覺得背後一涼,他又看了眼孟小寧,發現後者看着自己的手指頭長呼短嘆,一副心疼至極的模樣。
孟小安和張三李四都是習武之人,當然不覺得這點小傷有什麽,但孟小寧自小就體弱,被人看護着長大,這一道口子對他來說已經是嚴重至極的傷口了。
他們原本還想從沒毒的飯食裏挑一點來吃——如今滄州水患,這一隊人對食物格外珍惜。
親衛隊統領卻從後院跑了出來,臉色不太好看,看到了張思勉才行了個禮:“殿下……後院……”
張思勉知道這頓早飯自己是吃不成了,站起了身打算和那統領去後院瞧瞧,卻見孟小寧坐在桌邊狼吞虎咽着桌上的吃食,連那下了毒的都沒有放過。
“你……”
張思勉本想開口,最後還是作罷了,孟小寧總比他了解自己的身體。
孟小寧不去,孟小安和李四對視了一眼,還是李四跟着張思勉去了後院。
後院很小,有一口井,一個廚房,和兩間矮房,矮房是客棧裏的人住的,收拾的還算整齊。但張思勉卻能聞到空氣裏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是?”張思勉皺眉。
那統領推開了廚房的門,門裏的情況說是慘烈也不為過。
客棧裏的掌櫃、另外兩個小二還有客棧的廚子都倒在了廚房裏的那張小木桌上,想來也是被人在飯食裏下了毒。
百日紅的症狀極為駭人,幾人俱是七竅流血而亡,而且神情極其痛苦、臉上泛紫、指尖潰爛,連張思勉這種上過戰場的人都覺得有些反胃。
“這廚房的門本是封死的,裏面的味道傳不出來,是孟教主覺得情況有異,這才讓屬下前來查看。”那統領姓鐘名梁,也被這情景惡心得不輕:“一開始屬下沒到廚房來看,只當是這些人畏罪潛逃了,沒想到……”
張思勉嘆了口氣:“查一查這些人的身份,厚葬吧……給家裏人也送些錢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