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方勁松(二)
張思勉幹咳了一聲。
孟小寧便用哀怨的眼神去看他:“你昨晚做的,今天就不承認了麽?”
張思勉最看不得孟小寧這副模樣,也顧不得解釋,先是服了個軟,小聲哄了兩句:“你莫要再胡鬧了,還有正事呢!方大人一會兒被你吓跑了怎麽辦!”
方勁松只得苦笑,而後搖了搖頭看向了孟小寧,他也算是閱人無數,大概對孟小寧的性子摸到了一二,魔教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他不知道,但這位魔教教主的弟弟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兄弟,你再胡說只能害了三殿下……最近朝中正在打算為三殿下選妃,他的兩位兄長一個娶了宗室女,另一個娶了大将軍的嫡孫,若是三殿下的戚家助力不夠,就會成為累贅。”
“是這樣嗎?”孟小寧歪着頭看着他。
方勁松便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哄他:“是的是的,這些話我們只可私下說說的,若是傳出去了,只怕殿下落不到好。”
孟小寧想了想,看着方勁松笑:“這裏就只有我們三個人,若是傳出去了……便就是你的錯。”
方勁松這才知道什麽叫引火燒身,只好接着苦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
孟小寧打量着方勁松,似乎在考慮方勁松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方勁松倒也不惱,仍是樂呵呵的由着他打量:“開陽郡主是惠儀皇太後的侄女,只是惠儀皇太後已經亡故多年,開陽郡主又是獨女,家中勢力早就大不如前,只不過是空頂了一個郡主的虛銜,皇帝陛下連他自己有幾個公主都還沒有算清楚,更是顧不上開陽郡主這樣空有一個名分的。”
方勁松心中驚疑不定,面上猶自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這樣想來也有道理。”
孟小寧看着他,又接着說道:“護國将軍早些年傷了膝蓋,早就已經不能再帶兵打仗了,他的幾個兒子都不成器,混的最好的嫡子也不過是在左巡防營當個祭酒,巡防營的祭酒……呵……他這嫡孫女聽說很是有些本事,但是本事再大也是後宅裏的手段,她與二皇子的婚事,與其說是二皇子得了助力,不如說是陛下賣護國将軍一個面子,給将軍府那些不成器的一條出路。”
這下方勁松不僅是驚疑了,他開始懷疑孟小寧的身份到底是誰,怎麽會對朝中諸事這般了解,甚至是裏面那些彎彎繞繞的細枝末節都一清二楚。
張思勉也有些驚訝,娴妃曾說前兩位皇子娶妻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上卻沒有真的得到什麽,他那個時候還不明白,如今被孟小寧這樣一點撥,倒是突然通透起來。
“這樣看來,的确如此。”方勁松仍是帶着溫和的笑意看着孟小寧:“只是婚事再差,也都是陛下指婚,有着一份聖恩在……也不算是太辱沒他們,是也不是?”
孟小寧便咧開嘴笑了,點了點頭道:“是。”
張思勉有些沒眼看,低頭啜了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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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寧給方勁松露了一手,而後才把話題切入正事:“這次來,的确是有要事和方大人相商。”
方勁松了然的點了點頭,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張思勉和自己的立場本就相去甚遠,若非是真的有事,也不可能還特意把自己約出來好好談上一談。
“路既白死了。”
方勁松怎麽也沒有想到孟小寧突然之間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孟小寧當然是故意,他一說出口,便開始觀察方勁松的表情,方勁松看上去的确非常震驚,而且這樣的震驚可以說是不加掩飾,他并非是震驚于路既白死了,而是震驚于孟小寧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方勁松在一剎那的驚愕之後就恢複了正常,只是眼神裏有些一些悲傷。
以孟小寧的功力,竟然也看不出方勁松的悲傷是真的還是假裝出來的。
“你知道?”張思勉的反應比孟小寧大一些,路既白更名路旭,東躲西藏了這麽多年,為的就是逃避幕後黑手對他的追殺,雖然最後并沒有成功,但是既然別的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路旭就是路既白,那方勁松能夠知道路既白的死訊就已經顯得嫌疑很大了。
方勁松大概也知道張思勉在懷疑些什麽,他也只是苦笑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道:“既白雖然和都城大多數的人都沒有了聯系,不過我卻知道他在何處,他走之前就已經告訴了我他要去哪裏,也告訴了我他會叫什麽名字,我找了人暗中看着他,那個人并不知道他就是路既白,只是每個月同我回個信,告訴我既白過得好不好……先前,他回過信來,告訴我既白已經死了。”
孟小寧見他說得坦坦蕩蕩,不似作僞,但他的話實在很難讓人信服,路既白早前是宋家陣營的人,不論如何也不會和方勁松有什麽私交,在路既白已經打算要逃命的時候,他又怎麽會誰也不告訴,單單告訴了方勁松。
“你有沒有找人去驗屍?”張思勉的腦子很活絡,在處理與孟小寧無關的事情的時候,稱得上是才思敏捷。
方勁松猶豫了半晌,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嗯。”
“就是那個人嗎?”張思勉問道:“你請來觀察路既白的人?”
方勁松咳了一聲,最後還是承認了:“對,就是他,他發現既白死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驗屍,然後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這就很值得人懷疑了,畢竟驗屍又不是什麽很大衆的技能,一般來說只有專門需要這個技能的職業才會有人學習,比如說是仵作之類的;而且那個人發現了路既白死後第一反應就是驗屍,說明他知道路既白是有可能随時猝死的,那路既白體內的那只王蠱,會不會也是那個人取走的呢?
或許是孟小寧的眼神太過熾烈,方勁松率先頂不住壓力,苦笑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麽,不過真的不是我。”
孟小寧和張思勉仍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樣,其實就方勁松目前的表現來看他的确不像是兇手,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比起方勁松來說,孟小寧和張思勉都還只能算得上是小娃娃,很容易被方勁松帶着走,而失去了自己的判斷。
“或許你可以解釋一下?”孟小寧決定給方勁松一個洗脫自己嫌疑的機會。
方勁松看上去卻并不領情,他那張溫和的臉上滿是尴尬和為難:“這事……說來話長。”
孟小寧點了點頭:“無妨,好在我們有很多時間。”
天香閣是都城最大的酒樓,自然有它大的道理,二樓的包廂每一間都很大,除了大圓桌,還有一張長榻,長榻上放着小幾靠枕之類的東西,小幾上擺着七八個小瓷碟,裏頭裝了些瓜子花生果脯蜜餞之類的零嘴。
孟小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後爬上了那長榻,斜靠在長榻上,一手端着果脯碟子,饒有興致的看着方勁松。
方勁松只覺好笑,他年紀雖然不大,卻也不小了,若要真的算起來,他也勉勉強強可以當孟小寧的爹,實在犯不着和孟小寧計較,便順着孟小寧的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盤算着該從哪裏開始說起。
門又被敲了兩下。
方勁松立刻反應過來去打開了門。
門口站着李四和孟小安。
方勁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孟小寧和孟小安之間的關系,有些猶疑的又看了看孟小寧。
孟小寧道:“這就是我哥。”
孟小安便作了個揖:“魔教教主,久仰大名。”
方勁松只得回禮,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才又進了房間坐了下來。
孟小寧看着孟小安道:“你們不是說躲在房頂上聽我們說話,以備不時之需嗎?”
孟小安冷笑:“憑什麽你在下面睡軟榻吃蜜餞,我卻要在屋頂上吹冷風聽牆角?”
孟小寧幹咳了一聲,把手裏的碟子遞給他,又裝作闊氣的說道:“那去吃吧,随便吃!”
孟小安又是一聲冷笑:“你嫂子出的錢,我自然是随便吃。”
方勁松:“……”
張思勉只想扶額,求求這兩位小祖宗,把這一頁給翻過去了吧。
方勁松似乎對這樣的皇室秘辛也不太感興趣,于是他便出聲道:“不如從三十年前講起?”
孟小寧睜大了眼睛:“三十年前你才幾歲?”
方勁松失笑,而後又道:“應該說是從三十五年前講起。”
孟小寧長大了嘴巴,裏面可以塞得進去一個雞蛋:“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能夠出謀劃策了?不如從盤古開天,女娲捏人開始講起?”
方勁松這才發現孟小寧可能是生氣了,他雖不知道孟小寧一生氣就有胡說八道的習慣,但他也看出來了孟小寧滿身是刺的模樣。方勁松暗自嘆了口氣,惹孟小寧生氣的人可不是他,他也犯不着為了這個遷就孟小寧,但孟小寧一生氣屋裏的其他幾個人都停了下來看着孟小寧,他也只好選擇了先閉嘴。
良久,他聽到張思勉有些羞澀的開口:“我不是你嫂子……我是你的、夫君?”
張思勉踩對了孟小寧的點,于是孟小寧便喜笑顏開的看着張思勉,柔柔弱弱的喊了一句:“夫君~”
張思勉咳了兩聲,又看向了方勁松:“方大人請講吧。”
方勁松點了點頭,試探着說道:“這件事情要從三十五年前講起。”說完他便看着孟小寧,似乎是怕孟小寧再打斷他。
誰料孟小寧竟然拍着手道:“說得好,就應該從三十五年前說起,這樣的故事才連貫,聽起來才方便。”
方勁松差點破功笑出聲來,但他到底是忍住了,咳了兩聲後繼續道:“那我便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