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水火真人本未将雪槐放在眼裏,但雪槐天眼神劍突發異嘯卻讓他陡然一驚,而他跨下的猛虎更是吓得軟倒在地,任水火真人喝叱,再不肯前進一步。

水火真人只得跳下虎背,走上前來,兩個腦袋四只惡眼一眼看着雪槐,喝道:“小子,你是什麽人?”

雪槐冷笑,道:“我是活人,但我不要問,也知道你是死人。”

水火真人大怒,喝道:“小子,不要仗着一把劍就發狂,讓你知道本真人厲害。”左邊口一張,一股黑水猛射出來,直射向雪槐,水未到,已是腥臭熏人。

雪槐反手撥出神劍,手一挨着劍柄,劍上猛地傳來一股巨力,與他身上原有的力道凝為一體,那種情形,就仿佛本來只有淺淺一彎水的小湖突然挖通了與大湖相連的水渠,大湖水灌進來,小湖與大湖連成了一體。

那一瞬間,雪槐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長眉明知他已經獲得了神劍的靈力,仍要求他不要撥劍。

他從神劍身上得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份力量,神劍真正的威力,遠非他所能想象。

這時的雪槐,只覺身子千百倍放大,胸中充滿豪氣,只想大喝一聲,将天地盡踏于腳底。

迎着水火真人噴出的黑水,一劍劈出,無形劍氣将黑水一劈兩半,遠遠灑開,濺落地面,竟冒出一股股白煙,黑水之毒,由此可見一斑。

水火真人見破了他黑水,又驚又怒,右邊口一張,一股碗口粗的火柱噴出,宛若一條火龍,直燒向雪槐。

先前将黑水一劈兩半,這會雪槐改了方法,将劍一橫,再一撥,不出他所料,火柱被劍氣一逼,立即倒飛回去,反燒向水火真人。

這一着大出水火真人意料之外,急往旁邊一跳,卻仍燒着了道袍,慌忙打滅,手忙腳亂,一時間大是狼狽。

寧天武在城上大叫起來:“毒道士放火燒着自己屁股了哦。”他人雖小,嗓門倒大,城上守軍跟着他一齊叫,水火真雖有兩張臉皮,這會兒可也盡覺得火辣辣的。

雪槐微微一笑,看向水火真人道:“還有什麽牛黃狗寶,盡數拿出來吧。”

“小子休要猖狂。”水火真人羞怒交集,驀地狂吼一聲,身子急旋,化成一股巨大的黑色煙柱沖天而起,到十餘丈高下,霍地向着雪槐反罩下來,雪槐身周數十餘方圓一時間黑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雪槐看不到水火真人,一時大驚,驚慌間心中忽地一動,眼一閉,念起無念咒,心中無思無念,将一點靈光,凝聚于劍身上,一種奇異的感覺突地産生,竟然通過劍眼,看穿了黑霧,仿佛那一瞬間,劍眼成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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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黑霧中一顆血紅血紅的珠子,約摸有雞蛋粗細,正對着他頂心猛打下來。

這珠子名黑血神珠,是水火真人練成的本元內丹,藏在黑霧中打人,百發百中。

可惜今日遇上了天眼神劍,雪槐待黑血神珠飛到近前,大喝一聲,照着珠子一劍劈去,頓時将黑血神珠一劈兩半,黑霧立時散去。

水火真人見破了他黑血神珠,大驚之下急要逃命,雪槐早連人帶劍和身撲上,一劍便将他兩個腦袋一齊削了下來。

“殺了妖道了,殺出城去。”寧天武在城頭歡聲大叫,守軍開城殺出。

臨海守軍所畏的是水火真人,而南葉所仗的也是水火真人,一見水火真人授首,南葉掉轉馬頭便要逃跑,他旁邊卻忽地沖上一将,一刀斬下他腦袋,大聲叫道:“我已斬下南葉老賊狗頭,大夥兒向太子妃和王孫投誠,太子妃仁善,必獲原諒。”

跟随南葉造反的,不少固是他的死黨,但大部份卻是被脅迫的,這時眼見殺了南葉,果然紛紛扔下刀槍投降,只少部份南葉死黨逃去。

這種情況倒出乎雪槐意料之外,但能少殺人總是好的,天眼神劍回鞘,寧天武直奔到他面前,小臉上又是興奮又是不好意思,叫道:“娘叫我跟你道歉,是我說錯了話,你不是騙子,我輸了的海釣回城就拿給你。”

雪槐微微一笑,道:“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也不會釣魚,海釣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說話不算數。”寧天武脹紅了小臉,雪槐忍不住笑了起來。

回城,雅琴迎着,突地拜倒,含淚道:“多謝雪公子,天造地設之恩,雅琴無以為報,惟有代九羽百姓三拜。”她拜倒,軍民百姓一齊拜倒,雪槐忙說不敢,請她起來。

雅琴站起身來,牽了寧天武的手,揚聲叫道:“九羽軍民聽了,從此雪槐雪公子便是九羽最尊貴的客人,雪公子但有所命,九羽即便國破家亡,也絕不推辭,因為若沒有雪公子,九羽在今日便已亡國。”同時一臉肅穆的看向寧天武,道:“武兒,今日的話,你要牢記心中。”

寧天武大聲道:“孩兒記下了。”

雪槐再想不到雅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是激動又是高興,卻不知說什麽好。

兵不血刃,收複三州十四城,寧天武在九羽城即位,十一歲的孩子,做了九羽王,卻是頑心不改,每日纏着雪槐玩鬧,跟他學武,或者上山打獵,下海釣魚。

雪槐反正無處可去,便在九羽城住下,有時夢回故土,夢醒來,自不免淚濕衣枕,但夢中夕舞俏麗依舊,仁棋仍是那麽溫和而仁善,而義父也總是用一種親切的眼光看着他,心中便又暖暖的。

這麽過了大半年,天朝忽有使來,言巨犀之王約在九月九日與天下諸候于天安城外霸池會盟,因此三十六世昊天大皇帝特宣寧天武與會。

雪槐聽得消息,又驚又喜又是大感意外,忙細細問那來使,原來就在這大半年中,敬擎天大發神威,先滅了黑水,随即水陸齊下,以雷霆萬鈞之勢,先後掃平又術大尾等四國,将整個黑水原十八州五十一城盡納入巨犀王旗之下,一時天下震動。冬陽王趁機向天下諸候發出倡議,會盟霸池,共尊天子,結束戰亂,并上書三十六世昊天大皇帝,天子大喜,下诏許以會盟。

問得清楚,雪槐狂喜,想:“若會盟成功,諸候共尊天子,再不互相攻伐,則真是天下百姓之大幸。”

但寧天武聽來使說明會盟之意,卻哼了一聲,道:“看來巨犀王想做六霸之後的第七霸,哼哼,以巨犀之力,恐怕不夠。”

天朝皇權衰落,諸候坐大,千年間共有天齊、祭風、東巴、炎陽、有熊、巫靈六大強國出現,挾天子而令諸候,號稱六霸,但自從兩百年前巫靈衰落,天下諸候誰也不服誰,再無霸主,也再無會盟之事,此時巨犀重又會盟天下諸候,寧天武自然認定巨犀王想做霸主。

“冬陽王仁義厚重,義父也是外剛內慈,都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會盟諸候,雖稱霸主,卻是為憐惜天下百姓疾苦而稱霸,想結束這種戰亂局面。”想到這裏,雪槐心中忽地湧起一種驕傲的感覺,卻又有些擔心,正象寧天武說的,巨犀雖已擁有黑水原五十一城,實力仍是不夠,六霸雖然衰落,但祭風、炎陽、有熊、巫靈均是控地千裏,坐擁百城的大國,加上各自依附的小諸候國,雖不足以争霸天下,實力也相當可觀,且以前均是霸主之國,如何肯來與巨犀這樣的小國會盟?

雪槐雖有些擔心,但胸中仍是熱血激湧,他相信義父的能力和人望,必能成就大事。

這時已近八月,時間很緊,寧天武當即準備,第三天即動身,兵馬一萬,雪槐随行,雅琴鎮國。

一路緊趕慢趕,天安在望,想着又能見到義父仁棋夕舞,雪槐興奮到極點,全身的血似乎都點燃了,在不停的燃燒。但探子傳回的消息卻并不怎麽好,正象寧天武說的,巨犀實力威望都不夠,天子雖許以會盟,天下諸候仍半數未到,尤其是祭風、炎陽、有熊、巫靈第四大國,連使節都未派一個,公然不把冬陽王的倡議放在眼裏。

雪槐心中惱怒,卻也毫無辦法。

這日到天安城外,紮下兵馬,照禮節,寧天武當于第二日進城,先朝見天子,随後赴霸池與天下諸候相會。雪槐心中雖似有火在燒,也只有等着。但心中雖渴望,卻又不自禁的擔心,想:“不知義父肯不肯見我?”想着義父一生言出必行,心中卻又不自覺的發冷。

傍黑時分,一彪軍馬來到營前,當先一個女子,竟是夕舞。

夕舞一襲素白的裙衫,最後一縷夕陽正照在她臉上,映得她的臉有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雪槐直直的看着她,完全呆住了。

雖然這一路上的每一刻鐘他都在盼望着與夕舞相會,卻怎麽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眼前。

夕舞緩步走過來,卻沒有他那麽激動,燦然一笑,道:“哥,你可是胖了呢,再胖下去,可就要變成大肥豬了。”

她的語調很輕松,似乎昨天早上還和雪槐見過。雪槐怔了一下,不自覺揪了一下自己的臉,笑道:“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怎麽能不胖?”

“那好,分派你事情做,讓你減減肥。”夕舞笑,說了來意。

原來便在這日上午,東海國派使節來向敬擎天求援,說狐女族作亂,危及國本,請敬擎天發兵援助。狐女族雖不大,兵也不多,但邪術厲害,敬擎天左思右想,想到了雪槐,因為雪槐殺水火真人的事跡早已傳到敬擎天耳中,他也知道雪槐跟随寧天武來了天安,所以想讓他率兵去滅狐女。

夕舞道:“哥,你雖遠走九羽,可你的消息還是一點一滴都傳入了我們耳朵裏,你去滅狐女,正是最合适人選,這一仗可只許打勝不許打敗,因為東海一直是炎陽的屬國,這次不向炎陽求援而向我們求援,天下諸候可都在看着呢。”

聽說敬擎天一直在留意自己的行蹤,雪槐心中一熱,叫道:“請義父放心,我一定提了狐女的頭回來。”

“滅了狐女就行,提個腦袋回來做什麽?惡心死了。”夕舞做個鬼臉,那種久違了的親切感讓雪槐心中一陣溫暖。

夕舞道:“爹爹給你一萬兵馬,我帶來了,就在營外,伯野做你的副将,都是老朋友了,指揮上當不成問題。”夕舞說完,翻身上馬,看着她向營外馳去,雪槐心中突然有一種爽然若失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卻說不出來。

夕舞馳到營門中,突又停住,轉頭向雪槐招了招手,雪槐急跑過去,夕舞看着他,眼光有一點點異樣,道:“哥,兵兇戰危,你要保重,爹爹說,男兒生天地間,就是要做一番事業,雖不相見,但你做的事只是要為國為民,別人自然知道。”說完打馬飛馳,再不回頭。

別人,是義父,也是她自己,他們一直在看着他。

熱淚湧上雪槐的眼眶,低叫道:“義父,夕舞,你們放心,雪槐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知道雪槐要離開自己出征,寧天武十分的舍不得,幾次開口要領軍與雪槐同去,雪槐都拒絕了,第二日本是想悄悄而去,不想寧天武竟就起來了,眼圈紅紅的有些想哭,雪槐心中感動,拍着他肩膀,道:“你已是一國之君,是大人了,可再不能象小孩子似的哭鼻子,我征戰回來,有機會自會去九羽看你。”

“我也不是要哭,只是眼睛有些癢。”寧天武聳了聳鼻子,忽地湊到雪槐耳邊道:“我喜歡你,娘也喜歡你,有一次我問娘,讓你做我的第二任父王娘願不願意,娘沒回答,但也沒罵我,所以我知道她願意。”他說完,轉身撒開腳丫子就跑了,雪槐卻僵立在那兒,好一會兒不能動。

雪槐眼前浮現出雅琴溫柔的眼睛,每次雪槐對着這對眼睛,心中都特別的寧靜。

她實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

但雪槐心裏,只有夕舞。

那是無可代替的。

到伯野軍中。伯野雖比雪槐大得幾歲,但和雪槐一樣,極度好酒,為人也豪爽重義,以前在巨犀便是雪槐的酒友之一,深知雪槐為人,因此并不因雪槐可以召喚骷碌鬼而生分,見了雪槐十分親熱,雪槐放下心,當即撥軍起行。

軍行不止一日,這日到了東海國。進東海城見了東海王,聽說雪槐只帶了一萬人馬來,東海王大失所望,雪槐微笑道:“大王不必擔憂,兵在精,不在多,我也不要大王另派兵馬,只須支援糧草,憑我這一萬人馬,必可取狐女之頭。”

東海王聽他誇下海口,卻是将信将疑,但這時也沒辦法了,另調集五萬大軍,由大将龜行波指揮,便以雪槐的一萬人馬為先鋒,出征狐女族。東海其實不算太小,有三州十七城之地,軍隊也有十餘萬人,但龜行波五萬大軍卻大多衣甲淩亂,軍旗倒掩,并無半點軍威。

事前雪槐已将狐女族情況打聽清楚,狐女族通族老小不過十餘萬人,能打仗的青壯年男子最多兩三萬人,族主狐女更只是一個妙齡女子,但東海征讨數次,卻是屢戰屢敗,這時雪槐看了東海軍如此模樣,暗暗搖頭:“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打仗,別說狐女有兩三萬人,便我這一萬人,也可将東海滅國。”

狐女族在東海國北面大隅山,東麓的大隅原背山靠海,極為肥沃,西麓是小國雙樹國,然後是炎陽,南有南隅峽,連通東海國,北有北隅峽,峽外是風神原,再往北則是紅毛鬼國,已出了天朝地界。

“狐女族背靠中州,面朝大海,南隅峽北隅峽又得南北交通之便,實可稱天賜之地,安分守己多好,卻偏要作亂。”聽龜行波介紹了狐女族地勢,雪槐不免嘆息。他雖深信義父的話,以殺才能止殺,先亂才能治亂,狐女之亂不平便不得治,但征戰殺人終非他所願。

走了數日,這日軍行正急,忽地軍士大亂,雪槐急擡眼看,明明風和日麗,卻突地出現一股巨大的龍卷風,從軍前掠過,突地一轉,竟将伯野從馬上淩空卷了起來,急卷而去。

龜行波正在雪槐邊上,驚得面無人色,叫道:“必是狐女使邪術驅風攝人。”

雪槐大怒:“敢在我面前使用這等邪術,純心找死了。”對龜行波道:“将軍且先紮住軍隊,等我回來。”抓一把土向空中一抛,借土遁急趕而去。

龜行波見雪槐竟有如此道術,驚得呆在馬上,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來。

那龍卷風飛行甚急,雪槐借土遁竟是趕它不上,但一點靈光,卻始終牢牢鎖定怪風,心中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邪力,能把這風驅得多久。”無論邪術魔功道法神通,都要憑借強大的真元才能行法,而施行任何法術都是極耗真元的,似狐女這等驅動如此大的風柱攝人,雪槐料定她絕撐不了多久,而他的五行遁術卻是借助五行本元之力,耗不了他多少真力。

前面現出一坐大山,不出雪槐意料,那龍卷風到一個山谷裏即便停住,随即風消塵落,但叫雪槐想不到的是,風停處除了一堆草葉黃沙,即不見狐女,連給風攝來的伯野也不見了。

這怎麽可能?雪槐收了遁術,仗劍四顧,山谷寂寂,別說人,連兔子都不見一個。雪槐又驚又怒又是迷惑,暗暗尋思:“難道那妖女知道我追來,中途另使了金蟬脫殼之計?但我一直是盯着她的啊,她是如何施的詭計?”

正自迷惑,鼻中突聞得一陣酒香,不由饞蟲大動,循着香味尋去,但見一個山坡上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十分魁梧,正自大口喝酒,那女子比他略小,身段窈窕,長得頗為秀麗,只是眉宇間似有重憂。

兩人聽到雪槐腳步聲,一齊轉過頭來,那男子去雪槐臉上一瞄,卻就呵呵笑起來,叫道:“這位兄弟肯定是聞着酒香了,是也不是?”

天生的酒鬼,那酒字好象就是寫在額頭上,雪槐忍不住也呵呵笑起來,點頭道:“是,兄臺這是什麽酒,好香,老遠就聞到了。”

“我這叫十裏香,真真香飄十裏呢。”那男子大是得意,遞過酒葫蘆:“來,喝兩口,這裏還有熟的山豬肉,正好下酒。”

雪槐也不客氣,過去盤膝坐下,接過酒葫蘆連喝幾口,的是好酒,不由交口稱贊,那男子越發高興,當下通了姓名,那男子叫石敢當,女子是他妻子妙姑,那酒便是妙姑父親所釀。雪槐自也通了姓名。

一時将一葫蘆酒喝盡,石敢當道:“雪槐兄弟,本要留你去家中喝個盡興,但今天不湊巧,還有點小事,便不留你了。”

石敢當說着,将身邊一件蓑衣似的東西套在身上,那蓑衣上竟布滿了數寸長的鋼釘,穿在身上後,鋼釘根根豎起,整個人看上去就象一個箭豬。

雪槐大是好奇,忍不住道:“石兄,你這是做什麽?”

石敢當呵呵笑,道:“給蛇做點心。”說了原由,原來這山中有一條巨蛇,體有巨鱗,刀劍難傷,石敢當便生出一計,打造了這件渾身鋼釘的衣服,要讓巨蛇吞他進肚子裏,從裏面弄死巨蛇。

聽了說了緣由,雪槐不由大是佩服他的勇氣,道:“即如此,我便留下來幫手,多少是個助力。”

石敢當忙道:“多謝兄弟了,你還是盡快下山,那孽畜呆會吞了我下肚,定會兇性大發,兄弟或有神勇,但那孽蓄刀劍難傷,你有勇力也施展不上,所以還是盡快下山,免得傷了性命,我即敢來除這孽蓄,自有把握。”

他說得肯定,雪槐到不好勉強,只得致謝告辭,又去那山谷周圍找了一圈,再不見伯野的影子,也找不到狐女的半點蹤跡,心中實是又驚又怒。

繞了一大圈,卻又繞回先前的山坡處,卻見妙姑跪在一塊大山石後,不絕流淚,卻将拳頭塞在嘴裏,似乎怕自己哭出聲來,卻不見石敢當。

雪槐吃了一驚,急奔過去,道:“石家嫂子,你怎麽了?石大哥呢?”

妙姑見了他,微微收淚,道:“他去山後誘那巨蛇了。”

雪槐先還以為石敢當已給巨蛇害了,所以妙姑哭泣,這時便道:“原來嫂子是為石大哥擔心,但石大哥即有把握,自能除掉巨蛇,嫂子何必哭得這麽傷心?”

誰知他這麽一說,妙姑竟又大是傷心起來,雪槐起了疑心,再問,這才知道,原來石敢當說有把握是騙他的,本來的打算,就是要和巨蛇同歸于盡。

雪槐大驚,急叫道:“明知是死,為什麽還要去送死,快去拉他回來。”就要去找石敢當,但叫他想不到的是,妙姑竟一下子攔住了他,哭道:“不要。”

雪槐大奇,道:“怎麽了,難道你忍心叫石大哥死在巨蛇口中嗎?”

妙姑淚如泉湧,臉上卻顯出堅決之色,搖頭道:“舍不得,但為了狐女族全族老小的存亡,他必須死?”

“你們是狐女族的人?”雪槐吃了一驚,心中暗叫:“難道這山竟是大隅山?”

妙姑點頭:“是。”

雪槐心中驚疑,道:“巨蛇似乎還危及不到你們全族的存亡吧,石大哥何必一定要去送死,另想法子不好嗎?”

“不是巨蛇危及我們的生存。”妙姑搖頭:“是矮子國,矮子國一直想奪我們的土地,屢屢入侵,他們善鬼影術,以黑霧隐藏形蹤,惟有巨蛇頭頂的靈珠才可射穿黑霧,破他術法,所以。”

“所以石大哥為取靈珠救全族,不惜舍卻一命?”

妙姑又将拳頭塞進自己嘴裏,痛哭起來。

一個為合族老小不惜舍命,一個明明千般不舍萬分悲痛,卻寧可将拳頭塞進自己嘴巴去哭,也不肯叫回自己的丈夫。

雪槐心中一時熱血激蕩,想:“狐女雖妖孽為亂,但這對夫婦當真卻讓人好生敬佩,我得救他們。”

正靈思間,猛聽得一陣怪風掠過,妙姑驚叫道:“巨蛇出來了,大哥。”

聽得她叫,雪槐急擡眼看,一時也吃了一驚,但見對面山坡上游來一條巨蛇,足有四五十丈長短,腰身粗如大水桶,一個頭卻比大水牛的身子還大,血盆巨口張着,一根蛇芯子約莫就有兩三丈長,兩只眼睛就象兩只大燈籠,全身披滿磨盤大的鱗甲,頭頂一團鮮紅的巨肉,特別刺眼。

雪槐自信一生也見過些東西,但如此大一個巨蛇,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一呆之際,但見石敢當從半山坡上猛地跳出來,縱聲狂叫:“來呀,來呀。”

那巨蛇眼睛雖大其實是個近視,但他這麽一跳可就看見了,口一張,猛地一吸,但聞嗖的一聲,石敢當隔着蛇本還有二三十丈呢,竟就給吸得淩空飛起,飛進了巨蛇口中,巨蛇那口張開來極大,石敢當這麽大一個人,竟就是從巨蛇牙逢裏飛進去,直入肚中,就沒在嘴裏停半下。

雪槐本是要在石敢當舍身喂蛇之前斬那巨蛇,不想一驚之下慢了一步,那蛇吸人又實在太快,竟眼睜睜看着石敢當進了蛇口。

“大哥。”妙姑猛地跪倒,痛叫出聲,那種叫聲撕心裂肺,叫人情不自禁的心中打顫。

雪槐再不遲疑,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到了巨蛇身前,卻猛覺腦中一暈,原來那蛇口中吐出的毒氣極毒,人畜聞着即死,急念蓮花咒,立将毒氣排出,複念金剛咒,青鋼劍揚起,雙手掄劍,對着巨蛇脖子便是一劍斬下。他身法如電,那蛇身子蠢大,轉動不便,根本來不及躲他這一劍。但雪槐砍上去,便如砍在鋼甲上,雖斬得鱗甲亂飛,卻只在巨蛇脖子上留下一條血痕,幾乎就沒斬進肉裏去。

“好孽畜。”雪槐又驚又怒,此時不敢遲疑,再遲疑,巨蛇若身子一滾,石敢當非給滾成肉泥不可,當即撥出天眼神劍,他雖答應長眉不是神劍自己想殺的人就不撥劍,但巨蛇不是人,自也不算違了承諾。大吼一聲,一劍斬下。

在青鋼劍下,蛇甲硬過鋼甲,但天眼神劍斬去,卻如快刀切豆腐,輕輕松松便将巨蛇一個大腦袋斬了下來,滾下山坡。

石敢當一雙腳從斷處露出來,雪槐急抓着他腳一扯,扯将出來,時間雖不長,但蛇腹中沒有空氣,石敢當已是昏了過去。

蛇頭雖斷,蛇身一時不死,直滾下山坡,巨大的蛇尾将合抱粗的大樹一掃兩斷,老大一片樹林,竟就給它滾平了,雪槐直眼看着,也不由暗罵:“好個孽畜,怪道石大哥只能想這同歸于盡的主意,我若沒有天眼神劍,要斬它還真不是件易事。”

“大哥,大哥。”妙姑不顧蛇身還在亂滾,急奔上來,這時石敢當給風一吹,也醒來了,妙姑狂喜,抱着他又哭又笑,複又對雪槐拜倒,不絕叩頭。雪槐忙扶她起來。

石敢當起來,脫了那鋼甲,看了雪槐笑道:“我還以為鐵定要做那孽畜點心了的,想不到竟給兄弟救了,也好,留着這腦袋,且與兄弟喝一世酒。”

妙姑嗔道:“雪大哥救命之恩,你也不叩頭說個謝字。”雪槐忙說不必,石敢當呵呵而笑,到底未說一個謝字。雪槐卻不怪他,因為他知道象石敢當這種人,胸中就一腔熱血,受人恩惠口頭上不說謝,危及時卻肯舍命相報,雪槐也不圖他報答,倒更敬重他為人。

到坡下找着蛇頭,石敢當取刀劈開蛇頭頂上那一團紅肉,取出茶杯大青蒙蒙一顆珠子,對雪槐道:“雪槐兄弟,這就是靈珠了,有了它,管叫那些矮子盜死無葬身之地。”

随後下山,石敢當自然邀雪槐去狐女城他家中喝酒,雪槐心中尋思:“去狐女城走一遭也好,伯野該是給狐女掠去了狐女城,順便救他回來。”他藝高人膽大,并無畏懼,倒是擔心和石敢當交情越深,他日來平狐女,會叫這血性漢子傷心為難。

越過一個嶺子,眼前一闊,但見一個巨大的平原,南北走向,約有百裏,東西也有數十裏,自是大隅原了,西面盡頭卻又生着一列山嶺,恰好擋住海水,山嶺最險處一座石城,恰鎮着從海上進入大隅原的惟一入口。自然是狐女城了。

原中屋宇星羅,牛羊點點,更有從大隅山上流下的數條河流蜿蜿蜒蜒穿過,當真一片世外桃源景像。

先前雪槐只是聽龜行波介紹便生出感概,這時當面看見,更是不絕點頭,想:“狐女坐守着這樣一塊天賜的福地,不好好的安居樂業,偏要作亂,以致給族人招來禍端,真是狐女族的大罪人啊。”卻又想到狐女抵抗矮子國的事,想:“此是我天朝福地,豈能給矮子盜奪去,狐女能力抗矮子盜守住大隅原,倒可算她一功,再看石大哥面上,他日倒不妨饒她一命。”同時心中生出怒火,暗叫:“死矮子盜,敢屢犯我天朝,待平了狐女,定要給你一個教訓。”

天朝往東數千裏大海中,有一個矮子國,國中人身高皆不滿四尺,卻生性貪濫殘暴,以前天朝強盛,不敢相犯,便遣使稱臣,偷學天朝文化,後千年天朝動亂,便屢屢相犯。巨犀雖地處內陸,但雪槐也時聞矮子盜劣行,常激動得拍案而起,這時即提兵來東海,便生出教訓矮子盜之心。

下山過原進入狐女城。狐女城雖不很大,但雄峙海崖之上,正當着海道入大隅原的惟一入口,南北均是萬仞絕劈,矮子盜要從海上入侵,惟一的辦法便只有攻破狐女城。

進城,但見城中氣氛頗為緊張,石敢當一問,原來已發現矮子盜艦船,照以往的經驗,夜間矮子盜必來入侵,石敢當勃然大怒,叫道:“想不到這些死矮子來得這麽快,這一次誓叫他們有來無回。”雪槐卻是暗喜,想:“倒來得巧,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夜先殺幾個矮子盜來祭劍。”冷眼看城中百姓,雖緊張卻不慌張,臉含激憤而無畏懼,尤其不見一人出城,城外的人到不絕湧進城中,個個手持兵器,顯然是聽到矮子盜要入侵,進來相助守城。

“好,這等風骨,才不愧為我天朝子民。”雪槐暗裏大大喝一聲彩,想:“他日來平狐女族,只壓服狐女便成,如此百姓,雪槐誓不妄殺一人。”

石敢當對雪槐道:“雪槐兄弟,我這就去把靈珠獻給族長,也替你引見,我族族長雖為女子,卻最重英雄,想來兄弟對矮子盜也沒什麽好感,今夜咱兄弟倆便邊喝酒邊殺矮子盜。”

“好。”雪槐豪氣大發,道:“雪槐喝大哥一杯酒,便殺十個矮子盜。”

石敢當大喜,叫道:“一言為定。”

這時一邊的妙姑卻皺起眉頭道:“雪大哥如此神勇,若殺十個矮子盜便要喝一杯酒時,我可真擔心爹爹沒那麽多酒呢。”石敢當與雪槐一齊大笑。

入族長府,見到狐女,雪槐早從龜行波口中知道狐女是個美貌的妙齡少女,這時一見,仍是大出意料。但見狐女大約二十歲左右年紀,身段苗條纖弱,不似屢敗東海大軍的女中豪傑,倒更象閨中溫淑寧靜只會繡花的小姐,一張瓜子臉,清麗脫塵,雪槐眼中,除夕舞再不見美女,但這時也不得不承認,狐女的美色實不下于夕舞。一雙明眸,清澈若水,內中慧光閃動,似能看穿人心。

只看了這雙眼睛,雪槐便明白為什麽狐女族會讓一個妙齡少女當族長,事實上狐女本名狐月影,狐女是族人自發叫出來的。

“這絕不是一個等閑的女子,難怪東海國頃全國之力收拾不了小小一個狐女族,有這樣的首領,狐女族吃不了任何人的虧。”雪槐暗暗尋思,忽地又想起了另一雙眼睛,那是雅琴的,那雙眼睛同樣的清澈,裏面卻只盛着溫柔,一時大是感概,想:“兩個都是女人中的極品,卻是如此的不相同,狐女會是最可怕的敵人,雅琴卻會是最可心的朋友。”

有一件事讓雪槐即奇怪又籲了口氣,他原以為天眼神劍見了狐女會嘯,那時狐女雖不明他身份,也會生出警覺,結果天眼神劍卻全無動靜。

“想來狐女雖作亂,但能力抗矮子盜,有一分不可殺處,蒼天有眼便能見着,所以神劍無聲,好,天即有眼,他日我自也手下留情。”雪槐暗暗點頭,心中突生感概,想:“人便有萬般不好處,只要有力抗外辱之心,天便憐他的風骨,萬劍從中也留他一條生路。”

石敢當獻上靈珠,狐女大喜,道:“有此珠高懸城中,矮子盜再難借鬼影術偷襲。”眼中忽地生疑,看了石敢當道:“石大哥,此珠出于巨蛇之頂,你是怎麽得來的,是不是——?”她顯然已猜到石敢當舍身喂蛇之舉,但石敢當又明明好好的在眼前,一時大是迷惑。

石敢當抱拳道:“石敢當不敢欺瞞族長,先前确有心把爹娘賜的這酒曩飯袋送與巨蛇做點心去換它的靈珠,不想入了蛇口卻又叫雪槐兄弟生生扯了出來。”說着向雪槐一指。

狐女看向雪槐。智者多疑,雪槐之能太過驚人,又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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