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這一劍來勢淩厲之極,劍未到,激起的勁風已是觸肌生疼,功力之強,絕不在紅娘子之下,劍風之厲更猶有過之。雪槐來不及多想,反身回劍,橫劍一格,但覺虎口微微發麻,身子也是一晃。看那人,乃是一個老道,身材高瘦,雙目如電。

雪槐一看他打扮劍勢,心中一動:“莫非是九葉道人來了。”

這老道正是鐵劍觀這一代掌教九葉道人,在莊外聽得孫芳叫聲,飛掠進莊,看到孫芳光着胸脯,還有什麽客氣,若非雪槐了得,他這一劍就能要了雪槐的命。

雪槐功力之強也在九葉道人意料之外,但他姜桂之性,老而彌辣,厲叱一聲,猱身複上,一柄劍便如暴風驟雨,遮天蔽日般向雪槐壓了過來,雪槐雖猜出他身份,但這時無暇解釋,只有見招折招,見式折式,将九葉道人劍招盡竭擋了回去。

九葉道人數十劍無功,打出真火,猛退一步,長吸氣,兩眼電光霍地暴長,劍尖上同時生出微微青氣,一看這架勢,雪槐立時知道他要用駛劍術全力一搏,心中一動,想:“鐵劍觀自追風真人死在血魔血魔解之下後,這九葉道人便是第一高手了,我倒要看看,他窮竟有多少真功夫。”

先前雪槐力擋九葉道人數十招,雖用了神劍靈力,卻未出全力,這時知道九葉道人這一劍非比等閑,吸一口氣,将萬屠玄功催到極致,兩眼如電,盯着九葉道人劍尖。他要試試九葉道人的真功夫,同時也想試試自己的真實功力,看自己的萬屠玄功到底練得怎麽樣了,他有自信,萬屠玄功加上神劍靈力,必可擋九葉道人全力一擊。

“師父停手,他是徒兒的大恩人。”九葉道人将動未動,孫進卻趕來了。

九葉道人勢子微收,道:“什麽?”

孫進叫道:“禀師父,他叫雪槐,是徒兒一家數十口的大恩人,昨夜若非他仗義援手,斬了紅娘子,徒兒一門老小已盡喪在紅娘子口中。”

“什麽?他斬了紅娘子?”九葉道人看向雪槐,大是不信。

“千真萬确。”孫進連連點頭,道:“紅娘子一灘污血,現在還在牆外呢,腥臭之極,徒兒想叫人沖洗,卻是靠近不得,聞着風就要作嘔,再慢一刻就要暈倒了。”

“紅娘子為邪靈之血,便死了,三五個月一般人也是近身不得的,但他真能殺得了紅娘子?”九葉道人猶是不信,向雪槐上下看着,卻忽一眼看到了用破衣服掩着胸脯的孫芳,叫道:“那芳兒是怎麽回事?”

孫進看向孫芳,叫道:“芳兒,怎麽回事。”

“女兒感他相救之德,擺酒相謝,誰知他卻突然撕扯女兒衣服,想要強奸女兒。”孫芳邊說邊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以手捂眼,卻從眼逢裏偷看出來。

“豈有此理。”九葉道人大怒,寶劍一挺,又要沖上,孫進忙攔住道:“師父請慢,這中間一定有誤會,即便是真的,雪公子救我滿門,要了芳兒,也是理所當然。”說着看向雪槐,道:“雪公子,你若看得上芳兒,便。”

雪槐不等他話說完,急罷手,道:“衣服是她自己扯破的,我并沒有欺負她。”

“我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天哪。”孫芳大叫,看向九葉道人:“師祖,你要為芳兒做主啊。”

“世上哪有自己扯破自己衣服的道理。”九葉道人勃然大怒,長劍指向雪槐,叫道:“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今天若沒個交待,休想生出此門。”

“師兄不必這麽大火氣。”遠遠的忽有聲音傳來,卻是碧青蓮的聲音。

雪槐又驚又喜,喜的是碧青蓮會突然出現,驚的是只怕碧青蓮也難以相信他的話,因為擺在眼前的事實對他實在是過于不利,說一個女孩子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那真的是沒幾個人會相信的。

“是青蓮師妹嗎?”九葉道人轉頭向外。

“還有我師父也來了。”碧青蓮來得極快,聲未落,身子已出現在院外,旁邊一個高年道人,銀須白發,飄逸若仙,正是碧青蓮師父荷葉道人。

“弟子九葉拜見荷葉師伯。”九葉道人急上前叩頭,另一面,九葉道人帶來的鐵劍觀弟子也都現身了,和孫進一道跟在九葉道人身後叩頭。碧青蓮年紀雖輕,但她是荷葉道人親傳,因此和九葉道人是平輩,孫進比碧青蓮反矮着一輩了“不必多禮。”荷葉道人伸手虛扶,看向九葉道人,道:“九葉啊,你已是鐵劍觀掌教了,怎麽還是這等霹靂火脾氣。”

九葉道人臉上微微一紅,指着雪槐道:“弟子性子是急,但這人欺人太甚,他。”

不等他說完,碧青蓮卻擺手道:“師兄且慢。”眼光去雪槐臉上一溜,道:“這位雪公子這麽光天化日扯破女孩兒家的衣服,可說是急色了。”

“是啊。”九葉道人怒叫:“貧道還沒見這樣的色鬼呢。”

“色鬼?”碧青蓮看向雪槐,微微一笑,眼光中大有調皮之意,邁步走到孫芳面前,并排一站,看向九葉道人,道:“師兄,你說,青蓮和令徒孫誰漂亮一些?”

所謂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要說孫芳也算是有兩分姿色,但和碧青蓮比,卻就象瑩火與月亮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九葉道人道:“師妹這是什麽話,芳兒怎麽能和你相比。”

碧青蓮眼光又去雪槐臉上一溜,道:“那我請問師兄,以這位雪公子之急色,假使是我和令徒孫在一起,他會先扯誰的衣服。”

“他敢。”九葉道人怒叫。

碧青蓮搖頭:“師兄別發威,青蓮是做個假設,就是假設我和令徒孫都失去了抵抗能力,落在了他手裏,他會先強奸誰?”

聽到這裏,雪槐基本是明白碧青蓮的意思了,九葉道人卻還沒明白,呆了一下,道:“那自然是先欺負師妹了,但他不可能有這種。”

碧青蓮不等他說完,搖手止住他,道:“師兄肯定他會先欺負我。”

“肯定。”九葉道人點頭:“但他不會有這個機會。”

“他有這個機會。”碧青蓮卻是微微搖頭,眼光再轉向雪槐,已是深情無限,緩步走到雪槐面前,雙臂伸出,環住了雪槐的脖子,輕聲道:“只要他肯要青蓮,青蓮的身子随時随地都可以給他,但他就是不要。”說到這裏,碧青蓮轉頭先看一眼荷葉道人,再看向九葉道人,秀美絕倫的下巴微微擡起,眼神裏有傷感,但更多的是驕傲,道:“我的槐哥,他是這世上最重情義的人,他有一位用整個生命愛着的心上人,除了他的心上人,天下任何女子,他都不會放在眼裏,便比青蓮再美上十倍,自動投懷送抱,他也絕對不會要。”

說到最後,她的眼光轉到孫芳身上。她的眼裏滿布不屑,這番話更是全不客氣,九葉道人孫進也疑惑起來,一齊看向孫芳,是啊,絕美如碧青蓮,主動投懷送抱雪槐尚且不要,怎麽可能這麽急色的去扯遠不如碧青蓮的孫芳的衣服。

孫芳又羞又怒,叫道:“你是他的情人,自然幫着他,什麽不要,只怕跟他上床都有幾百次了。”

碧青蓮眼中現出怒意,不想和她再辨,只是捋起左臂衣袖,玉藕一般的胳膊上,一點守宮砂,豔紅如珠。這處女的守宮砂,破身即消逝不見,再也假不了,孫進臉一沉,瞪着孫芳,厲聲喝道:“芳兒,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好了。”荷葉道人拂塵一揚,看向九葉道人道:“多少大事要做,和小兒女計較什麽,這就動身吧。”說着轉身出院,轉身時,眼光在雪槐臉上掃過,雪槐與他眼光一對,心中一震,雪槐從碧青蓮口中知道荷葉道人道基受損,但眼光相對,他卻覺得荷葉道人雙眼中深沉若海,而又隐含笑意,讓他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一時心中大是感激。但雪槐最感激的還是碧青蓮,若不是她不顧一切回護和絕對的信任,他今日真是有三千張口也要說不清了。

九葉道人躬身應了一聲是,轉頭看向孫進,怒道:“你教的好女兒。”當先跟上荷葉道人。

孫進又羞又愧,瞪一眼孫芳,叱道:“給我在家好好面壁思過。”又對雪槐連說對不起,雪槐搖手說不必,碧青蓮拉了雪槐要跟上荷葉道人,雪槐卻看了孫進道:“莊主,我昨夜問莊主要大小姐的,不知。”

孫進急點頭道:“我說過從此熒兒就是雪公子的人了。”看向一邊的孫熒道:“熒兒,你要好生服待雪公子。”

“不是。”雪槐急搖手,道:“我當時就說過是代一個人要大小姐,現在正主兒來了。”看向碧青蓮,道:“青蓮,我希望你把她帶在身邊,不要委屈了她。”

碧青蓮向孫熒臉上一溜,眼光一亮,走到孫熒面前拉了她手,道:“我們以後姐妹相稱,你就是我的親妹子。”她雖不明白原委,但蓮心最靈,一句話便能大致猜出雪槐的意思,她輩份比孫進還大着一輩,以後不論如何,孫芳都不敢再在孫熒面前放肆。

她能猜出來,孫進幾個自然更加明白,孫熒淚水急噴而出,哽聲道:“多謝雪公子。”孫進則是一臉愧色,道:“孫進慚愧。”另一面的孫芳則是一臉惱怒忌妒。

這時碧青蓮猛地想起一件事,看了雪槐道:“對了槐哥,夕舞呢,她全好了嗎?師父給西王母去了信,她答應賜一滴金風玉露的,夕舞服了嗎?”

“夕舞不見了,也沒有服金風玉露。”她一說,雪槐心急上臉,道:“我還得找她去,這就告辭。”說着向碧青蓮孫進一抱拳,飛身出莊。

碧青蓮急叫:“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剿除七殺教事大,夕舞我自己會找,她不會有事的。”雪槐半途應聲,聲落人已在莊外。

“雪大哥真是個好人。”看着雪槐掠去的方向,孫熒淋然淚下。

“他是這世上最多情的人。”碧青蓮低聲輕嘆。

雪槐心急火燎,其實卻不知到哪裏去找夕舞,想了一想,還是先回去救了無花再說,當即辨明方向,往回急掠,奔出百裏,心中忽有所感,急運劍眼一掃,卻一眼看到了夕舞,坐在不遠處河邊的一條小船上,正在那兒發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雪槐狂喜,飛掠過去,夕舞聽得風聲擡頭,一眼看到雪槐,喜叫一聲:“槐哥。”直撲進雪槐懷裏來。

重摟着夕舞溫軟的身子,雪槐猶似在夢中,好半天才能放開手,端了夕舞臉龐道:“夕舞,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把你掠了去,你的傷全好了嗎?”

夕舞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迷迷糊糊中醒來,就坐在這條小船上了,睜眼不見你,還以為你下河摸魚去了呢,所以就在船頭等着,你說那天我是被誰掠了去嗎?”

她這麽一說雪槐可就呆住了,道:“你說你剛剛才醒過來?”

“是啊,有什麽不對嗎?”夕舞看着他。

“啊,沒什麽不對。”雪槐急忙改口,心中轉念,想:“夕舞即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說,免得她無謂的擔心害怕。”伸手搭向夕舞的脈門,道:“我看看你的傷。”

“好象好些了,但好不多。”夕舞皺眉。雪槐搭着她脈門,果覺心脈跳動仍是微弱之極,大急,蹲下身道:“快伏到我背上,我背你去王母雪山。”

“我不要去。”夕舞卻不動,噘着小嘴兒。

“怎麽了。”雪槐叫:“碧青蓮說,她師父荷葉道人已給西王母去了信,西王母答應賜一滴金風玉露了。”

“但那鬼雪山太冷了,我就是不要去。”夕舞還是不動。

雪槐急了,卻拿夕舞毫無辦法,從小夕舞就是這樣,她若不願意的事,誰也無法說服她。急得團團亂轉之際,忽地想到一事,大叫道:“對了,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這幾天正齊集真如寺商議清剿七殺教的事,西王母應該會去,我們去寺中,應該可以找到她。”說到七殺教,一個陰影掠過雪槐心底,不過面上只是一掠而過,但夕舞冰雪聰靈,立馬就察覺了,嘟了嘴兒道:“怎麽,真以為我是七殺教的妖女?”

“不,不是。”雪槐急叫:“我根本沒去想。”

夕舞斜起眼睛看着他,要笑不笑的道:“哼哼,你那點鬼心思,如何瞞得過我,你一定是這麽想的。”

“沒有,我真的。”雪槐大急,他心底确實有陰影,但無論如何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說,至少也要先治好了夕舞的傷。

見他發急,夕舞撲哧一笑,道:“好吧,信你一回。”随即扳起臉道,道:“但以後不準再做那種臉色給我看,我跟你說,我只是遵從大王的旨意,至于大王和什麽人合作請了些什麽妖魔鬼怪,我一概不知情,也不想問。”

她這話出口,雪槐心中立時便如撥雲見日,頓時狂跳起來,叫道:“是了,我一直是這麽想,那些老邪怪一定是大王召來的,你和義父都只是不得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心中的喜悅,當真無可形容,在小船上不停的跳。

看到他如此狂喜,夕舞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假作頓足,嬌嗔道:“你到底是要帶我去療傷,還是要把船搖翻讓人家喝冷水。”

“當然是帶我的好夕舞去療傷。”雪槐心花怒放,怎麽也抑制不住笑,反身蹲下,夕舞趴到他背上,雪槐叫道:“到寺中找到西王母讨一滴金風玉露,你的傷立即就好了,不過我真希望永遠這麽背着你呢。”

“不安好心。”夕舞嬌嗔:“永遠這麽背着我,難道要我變殘廢嗎?打你。”說着伸指在雪槐耳朵上輕輕一彈,雪槐呵呵大笑,心中暢快到極點。

聽着他的笑聲,夕舞卻是暗暗搖頭。

那天帶走夕舞的,其實是敬擎天,夕舞的傷也早好了,故意在這裏現身,只是探聽得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齊集真如寺,好讓雪槐以療傷為名帶她去打探。

真如寺在佛香山下,寺極大,香火鼎盛,有佛傳東來第一教庭之說,寺中好手如雲,上代住持紅衣大師更傳說已修到了羅漢果位,只可惜仍死于五百年前圍剿血魔之役,這一代住持是法一大師,與九葉道人等是同輩,其實五觀三寺中上一輩的好手,除了荷葉道人便只剩一個天竺寺的撞天僧,而且和荷葉道人一樣,當年受了重傷,功力剩不到三成。

雪槐背着夕舞,以遁術行了半日,早看到佛香山,但見山下一座大寺,碧瓦紅牆,香煙缭繞,知道是真如寺了,收了遁術,到山門口,請小僧報進去,不一會碧青蓮如飛而來,她本來臉紅心跳,卻一眼看到夕舞,忙強抑心情,叫道:“原來夕舞小姐也來了,你的傷全好了嗎?”

雪槐道:“還沒好,我帶夕舞來,就是盼着王母娘娘會來,請她賜一滴金風玉露。”

“是這樣。”碧青蓮點頭,臉色已完全恢複平靜,道:“西王母是我正教中剩餘不多的幾位高手之一,師父和撞天僧師叔已聯名具信去請,該當會來,在寺中等,那是最好了。”

“太好了。”雪槐喜叫。夕舞裝作無力的樣子,把大半個身子靠在雪槐身上,對碧青蓮道:“一切都還要多謝青蓮姐姐呢。”

“不要謝,進寺去吧。”碧青蓮微笑點頭,四目相對,她兩個都是聰明之極,彼此的心思,自然全都明白,只有雪槐一個人張着嘴傻樂。

進寺,但見到處都是人,僧道都有,也有俗家的,都是五觀三寺和其他教外弟子,碧青蓮一直引雪槐兩個進大雄殿,大雄殿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派掌門和有點名頭的大弟子。荷葉道人坐在上首,旁邊空着一張椅子,自然是為撞天僧留着的,這老和尚還沒到,法一大師在下首相陪,他也是五十來歲年紀,高大魁梧,對面是九葉道人,再往下便是三清觀的紫氣道人,老君觀的玉馨道人,飛龍觀的霞飛道人,彼此年紀都差不多,都是五十來歲年紀,當然,這只是他們表面上的年紀,真實年紀都在百歲以上,但也論不了那麽多。法一下首,則是坐着一位中年女尼,乃是水月寺的住持鏡空師太,她五官也還清秀,只是雙眉如男子般豎起,頗具兇态,有傳言說這位師太是五觀三寺這一代掌教中功力最高的一位,也是脾氣最火爆的一位,殺氣之重,幾可趕得上當年的萬屠玄女,只是功力沒法比。

碧青蓮帶了雪槐夕舞進來,進門,九葉道人就遠遠向他一指,道:“就是他了,我的看法,他是最合适的人選。”殿中衆人一齊看過來。

雪槐莫名其妙,碧青蓮低聲道:“你斬紅娘子的事九葉師兄說了,因七殺教勢大,八派沒有特別傑出的好手,正商議八派合傳一位大弟子,集八派功法于一身,用以屠殺七殺教主,我和九葉師兄都認為你是最佳人選。”

雪槐又驚又喜,叫道:“集八派功法于一身,這到是個好主意,只怕我難以勝任。”

“為什麽你難以勝任,我看是最好了。”夕舞急叫。

“先不說這個,你拜見我師父和各位掌教吧。”碧青蓮引雪槐到殿中,夕舞站到一邊,雪槐先拜見荷葉道人,荷葉道人點頭:“年青人,不錯,起來吧。”

雪槐叩一個頭,站起身來,看荷葉道人,荷葉道人也在看他,雙眸中慧光閃爍,雪槐已是第二次見着這位前輩高人,荷葉道人一直沒什麽話,但雪槐有個感覺,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荷葉道人慧眼之中,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更生敬仰。

碧青蓮再給雪槐介紹各派掌教,雪槐一一參見,到九葉道人面前,九葉道人呵呵笑:“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了。”

這時側後的鏡空師太猛地叫道:“我們卻還沒打過。”忽地一劍便向雪槐背後劈了過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鏡空師太竟會在這裏動手,而且她這一劍勢勁力急,竟是用上了真力。

碧青蓮驚呼一聲:“師太?”

雪槐也是一驚,但卻立即明白了鏡空師太的用意,鏡空師太一是不信他真能殺得了紅娘子,二則是因為碧青蓮九葉推薦他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要一試他身手,明白這一點,竟不回身,反手撥劍,格開了鏡空師太寶劍。他這一劍,雖未用神劍靈力,卻将萬屠玄功催到極致,因此雖是百忙中反劍相格,身子竟是晃也不晃,同時對碧青蓮微微一笑,道:“青蓮,請再為我介紹各位掌教。”

碧青蓮一驚之下,這時也明白了,臉含微笑,再為雪槐介紹其他人。

鏡空師太沒想到雪槐竟敢身也不回,又驚又怒,厲叱道:“好,再接貧道幾劍。”惱怒雪槐狂傲,再不留手,劍招狂風驟雨般灑下,長劍帶起的勁風激得殿中衆人衣帶倒飛,功力确實還在九葉道人之上。

雪槐卻始終不肯回身,甚至一面格擋鏡空師太劍招,一面還微笑着在碧青蓮引薦下參見各派掌教,其好整似暇之态,恍似背後鏡空師太的劍招不是劍招,只是清風拂體,全不必在意。大殿中早就驚呼聲四起,最驚異的則是碧青蓮夕舞兩女,但兩女的驚異又有不同,碧青蓮是喜多于驚,夕舞則是驚多于喜,心中暗叫:“槐哥槐哥,你真是越來越出人意料了。”

其實雪槐貌似輕松,卻已拿出了全挂子的本事,先一劍他未用神劍靈力,第二劍鏡空一全力出招,聞風辨形,他就知道接不住,急召神劍靈力,同時運起了劍眼,他臉面上微笑着參見各掌教,似乎對鏡空師太劍招看也不看,其實背後是用劍眼在盯着,等于後腦上還生着一只眼睛,便是如此,反背出劍,還是接得比較吃力,要知鏡空師太雖遠比不上荷葉道人這等前一代高手,終是一派掌門,豈比等閑。

只不過雪槐內裏吃力別人看不到,随着鏡空師太劍招越出越急,殿中驚呼叫好聲也是越來越大。

“小子,再吃我一劍。”鏡空師太劍招霍地由快轉慢,也再無花式,只是平平一劍劈落。

雪槐知道,就劍招來說,鏡空師太已盡全力,加上神劍靈力後,他的功力确比鏡空師太要強一點點,這一劍接是接得住的,但知道自己表現得也差不多了,當即裝作力有不逮,兩劍相交,身子往前一栽,寶劍脫手飛出,随即回身拜倒,叫道:“掌教師太劍法如神,小子領教了。”

鏡空師太那一劍劈落,碧青蓮已在擔心,她不是擔心雪槐,是擔心鏡空師太下不來臺,眼見雪槐脫手飛劍,心中頓時籲了口氣,暗暗點頭:“槐哥有進有退,真是好樣的。”另一面夕舞自也猜得出雪槐是故意脫手飛劍,也是心中暗叫:“槐哥呀槐哥,你對付別人,永遠都不落下風,只是爹爹卻是你生命中的克星。”

鏡空師太一劍劈飛雪槐寶劍,心中得意,呵呵笑道:“你這樣子已經不錯了,後輩弟子中,功力以你第一。”看向荷葉道人,道:“我也覺得他是最佳的人選。”

“但貧道卻想問問,這小子到底是何來歷。”說話的是飛龍觀的霞飛道人,老道兩眼如電,盯着雪槐眼睛,旁邊紫氣道人玉馨道人眼中也俱有疑色。

聽了他這話,鏡空師太也是面色一凝,看向雪槐道:“對了小子,你剛才所用劍招真力,眼生得很,你到底出自何人門下。”

紫氣道人哼了一聲,道:“來歷不明的人,不能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

紫氣道人這話是公理,但更多的是私心,要知能同時窺得八派秘技,實在是非比等閑的事情,一有這個提議,紫氣道人就在打推薦自己弟子的主意,其實何止他如此,玉馨道人霞飛道人哪個不是人同此心,因此一齊點頭。

雪槐一愣,一時不知該怎麽說,荷葉道人卻忽地呵呵一笑,道:“各位不必存疑,萬屠玄女親認的傳人,不會錯的。”

紫氣道人一怔,叫道:“師叔說他是萬屠玄女師叔的傳人?”

“怪不得我總覺得他劍招中有一股怪異的殺氣呢,原來是萬屠玄功,很好,很好,我相信萬屠玄女師叔親自挑出的傳人絕不會錯的。”鏡空師太連連點頭。

話出自荷葉道人之口,沒人會懷疑,而萬屠玄女當日發下的靈咒,各派掌教也都是知道的,雪槐即是萬屠玄女親挑的傳人,也确傳得八派功法。紫氣道人的臉沉了下去,卻不再出聲反對。

眼見成為定局,碧青蓮夕舞兩女都樂壞了,碧青蓮心中喜叫:“槐哥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一旦斬了七殺教主,便是天下第一人。”夕舞則在心中低叫:“槐哥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可比其他人要好對付得多,首先我這一關,傻傻的槐哥就絕對繞不過去。”

荷葉道人忽地眼望殿外,道:“撞天僧那狗肉和尚來了,只要他點頭,八派即可閉關授徒,七殺教指日可滅。”

話未落音,殿外已傳來爽朗的大笑聲,雪槐轉頭,卻是一愣,落在耳中的笑聲洪亮之極,然而跨進殿中的撞天僧身量卻十分瘦小,一襲灰布僧裝,上面沾了不少油污,左手一把破莆扇,右手拿着一根光骨頭,這時似乎啃完了,随手往肩後一扔,油沾沾的手就在胸前一頓亂抹,胸前衣襟自然也就更加的油光發亮了。他這樣子,若不是親眼見到,實難有人相信他會是名動天下的撞天僧。

撞天僧身後跟着四名中年和尚,還有一只怪模怪樣的動物,體形象狗頭象羊,卻只有一只獨角,撞天僧骨頭往後一丢,這怪獸一口就叼在了嘴裏。

撞天僧老眼向荷葉道人一瞟,呵呵笑道:“老道精神不錯,不是也天天在觀裏偷吃狗肉吧,你說誰是萬屠玄女的傳人呢。”

“老道可不吃狗肉。”荷葉道人呵呵笑,向雪槐一指,道:“就是這小子,大名雪槐,剛斬了紅娘子,可以吧?”

撞天僧眼光轉到雪槐身上,怪目亂掃,雪槐忙趴下叩頭,叫道:“小子雪槐拜見大師。”

撞天僧哼了一聲,忽地去身側那怪獸頭上一拍,叫道:“寶貝兒,去,撞他一角看。”

那怪獸頭一甩,将骨頭遠遠甩在了殿角,一邊的法一大皺眉頭,卻是不好吱聲,只得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撞天僧卻就聽見了,哼了一聲,看了他道:“狗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小和尚若不知此理,休想成佛。”

法一合掌道:“多謝師叔教誨,不過法一這輩子想來是成不了佛了。”

撞天僧一瞪眼:“那就是因為沒吃過狗肉。”

碧青蓮再忍不住,撲哧一笑,忙又掩住嘴。

這時那怪獸奔到雪槐面前,圍着他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口中不絕低吼,似乎拿不定主意,見它這副樣子,碧青蓮頓時瞪圓了眼,一臉擔心。

雪槐不識這怪獸,碧青蓮卻是識得的,撞天僧這怪獸,名字就叫撞天,乃是天地間一個異物,其心最靈,任何人只要給它看上一眼,忠奸立辨,當真靈驗若神。見那奸惡小人,妖邪鬼怪,當即就是一頭撞上去,任何奸邪,隐藏得再好,一頭之下也立即顯形。

碧青蓮本不擔心雪槐,但撞天樣子奇怪,不免就有些擔心,撞天僧卻就叫了起來:“肉骨頭啃多了是不是,亂吼吼什麽,是妖孽就給他一頭,否則還叼你的骨頭去。”

撞天聽了他話,住腳不再轉圈子,卻也不回來,而是歪着頭對着雪槐瞅,似乎大大的拿不準主意,大殿中一時鴉雀無聲,紫氣道人幾個更是一臉緊張,因為只要撞天一頭撞上去,雪槐就等于除名了呢,別說他只是傳了萬屠玄女的功法,便是萬屠玄女親身在此,也休想替他說得上話。

雪槐不識撞天,但聽了撞天僧的話,自也知道這撞天乃是一個異獸,眼見撞天瞅着自己,他心中無鬼,便也坦然而視,四目對視,撞天霍地大吼一聲,猛地一回頭,竟對着一邊的夕舞一頭撞了上去。

雪槐大吃一驚,猛一跨步擋在了夕舞前面,怒吼一聲:“孽畜找死。”一伸手,一把揪住了撞天撞過來的角。

撞天這一撞之力,竟是頗為淩厲,不過還是鬥不過雪槐神力,往後一退,卻猶不甘心,吼一聲,四肢着力,又一頭撞過來。

雪槐驚怒交集,再一把揪着撞天獨角,心中惱怒,猛一發力一甩,提着撞天的角便向殿中大柱上甩了過去。那撞天卻甚是靈活,雖收不住勢子,卻在半空中一翻身,四腳在大柱子上一蹬,滑落地面,同時間撞天僧身後四僧一擁而上,将雪槐夕舞一齊圍在了中間,其中一僧瞪着夕舞道:“妖女,還不速速下跪受縛。”殿中其他各派弟子也是齊齊做勢。

夕舞瞞雪槐輕而易舉,卻再想不到世間還有撞天這等異獸,眼見情勢大為不妙,吓得花容變色,低叫一聲,将身子藏在了雪槐背後。

雪槐知道撞天是異獸,撞別人,他不會懷疑撞天的靈性,但撞夕舞,卻就不靈了,聽得那僧人的話,頓時怒目一瞪,喝道:“就憑這畜生一撞便做得數麽,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撞天僧呵呵而笑:“我這撞天從不冤枉好人。”臉一沉:“給我拿了。”

一邊的碧青蓮大急,急叫:“師叔且慢。”轉頭看向荷葉道人,叫:“師父。”

荷葉道人低哼一聲:“住嘴。”

喝聲中,圍着雪槐夕舞的四僧已齊撲上來,雪槐大吼一聲,長劍出手,橫劍一掃,将四僧一齊蕩開,旁邊鏡空師太眉頭一豎,喝道:“年輕人,莫要自誤。”先前一場鬥劍,她竟是對雪槐大生出了好感,這話是告訴雪槐,只要不護着夕舞,仍是八派大弟子的最佳人選,前程大好呢。

她這話中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只是聽不進去,背一弓,道:“夕舞,伏在我背上,不要怕。”夕舞依言上背,雪槐虎目一瞪,喝道:“讓路。”長劍一蕩,大踏步便向外闖。四僧如何肯讓他走,兩僧當面一攔,各出拳爪,另兩僧則是左右夾擊,勁風激蕩,功力頗為了得。

雪槐知道纏戰不得,猛地一聲狂喝:“擋我者死。”長劍一揚,對着當面的兩僧便是一劍劈了下去,他這一劍盡了全力,劍氣破空,發出刺耳的尖叫,便如撕開了一張大布,任何人看他劍勢都明白,他不是在鬧着玩。碧青蓮情急大叫:“槐哥不要。”她是提醒雪槐不要出此重手,絕了回旋的餘地,但雪槐卻是充耳不聞,在雪槐心裏,涉及夕舞的安危,沒有道理可說,更不需要任何回旋的餘地。

四僧自然識風,知道擋不住,只得往兩側躍開,雪槐身子一跨而過,已破了四僧合圍之勢,直向外闖去。

這面卻惱了紫氣道人幾個,紫氣道人一聲怒叱:“今日若叫你生出真如寺,五觀三寺從此可以除名了。”與玉馨道人一左一右,齊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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