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孫家家訓:能吃一口,百事可成。

孫氏當家孫行普強娶嫂子時,便厚顏無恥地演繹這條家訓的真正意義。

得知他妄想迎娶兄嫂為妻,家中長輩矢口否決他的癡心妄想。

他淡定地說:真兒(大嫂小名)六歲嫁入孫家,我大哥十歲就趕去賣鹹鴨蛋。真兒這根菜,他莫說采,便是見也沒見兩面。而我已吃幹抹淨,渣都沒留。商人最重信義,若讓街外人知道我孫行普敢做不敢當,明明吃了菜,卻當作沒吃,定認為我是失信無義之輩,往後我還能在商界立足麽?況,孫家家訓有言:只要你吃了一口,那就是你的啦!

他一番激昂的講詞讓衆人無法反駁,聽着是強行奪理,但又合情合理。

孫家視長媳如子,疼愛有嘉,也不忍她成為衆矢之的。無奈之下,孫家長輩頂着閑言碎語,讓次子迎娶長媳。

自此,這一條孫家家訓便高高懸挂在孫家大廳之上。

孫七子“啊!”地一聲,拍膝而起。

“謝謝六哥!”

她丢下一句,直往內跑。

孫六輕搖頭,重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花,目光絞在街口處。又一年了,那個人還是沒有來。

他說,他一定會來孫宅看望他的。

可惜一年又一年,他沒有守住他的承諾,而他仍在門前張望。

孫六覺得雪花在他臉上溶化,一行涼透的水珠墜落,而他仍望着街口方向,等待那不歸之人。

孫七子一路飛奔入內,雪花在她身後追趕,纏上她的發和衣。

白雪想将灰白擦成雪白,孫家的丫環手執掃帚,将那一抹灰白刻入眼內,感嘆:“我家七少當真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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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嬸兒笑答:“小時候我替七少換過衣服呢!她的模樣最像老爺。是……是俊了些。”

哪裏是一些,簡直是天地不容啊!

一個女子竟俊得連女子都心動,這犯罪!犯罪!

丫環低頭掩住一臉紅暈,生怕被嬸兒瞧出自己那點不良的心思。她想犯罪,好想犯罪啊!七少!

孫七子一心尋母,哪曉得家中小丫環對自己那點壞心思啊!她越過層層回廊,突然有一位女子抱住她。

女子比她高兩個頭,濃妝抹豔,脂粉味重。那人纏上她的腰,唱道:“我的郎呀,你這是趕着上哪?不如留下來陪妾身游戲。”

頭皮一麻。

孫七子一邊推開他,一邊喚道:“二哥!”

孫二睨她一眼,惱她不解風情,不配合他的作戲。孫七子忙解釋:“我有急事找阿娘。”

迎春日,七娃偷懶往外往外跑,家中竟無人可用。

大哥清晨方入睡,攤在床榻之上,擡都擡不起來。五弟說年底忙着去收賄,清晨出門至今未歸。六弟只有一條腳,兩年前回家後,每日在家門前站崗,誰也不敢找他辦事。

阿娘說四弟負責打掃銀庫,而他則負責孫家書房。要知道那可是藏書七萬冊的書齋,光是灰尖一抖都會将他淹沒。

孫家書齋,又名:厥日齋。

內藏衆多珍貴的孤本,以及在孫家幾代人出版過的書箱的活字泥板,以及初刻本。除了銀庫之外,孫家最重要的地方,外人不許進入,皆由孫家子孫親自打掃,整理。

偏迎春日,七妹不在,阿娘逮住清閑的他。

半日下來,他纖細的玉指都快要折斷了,這下剛換下一身衣裳,卻見偷懶回來的七妹經過。

他當即攔下。

“阿娘用過午膳,說困了,在房裏歇着呢!”見小妹腳步急忙,孫二好奇地問:“你找阿娘有什麽急事?”

“急事。”

孫七子給了一個答了等于沒有回答的回答,直教孫二抓狂。“那是急什麽事情?”

“二哥,對不住,回頭再與你說!”

孫七子心急如焚,甩開孫二,又往內跑。

孫二身子一歪,倒向一旁木柱。只見他以半袖掩臉,動情地唱道:“郎呀,你緣何狠心……狠心抛下妾身離去……啊!”

恰好一名小丫環撞見,嘆道:“二少要裝女人裝多久啊?!”。

她有時也分不清孫家到底誰是公子,誰是姑娘。明明是公子,卻着女裝;明明是姑娘,又被稱為公子。

好混亂啊!

小丫環一甩頭,甩掉一頭雪花,轉身離開。

孫七子步伐加快,主屋就在眼前,卻因自己過于激動而忽略了主屋門前怎沒有丫環伺候。

她邊跑邊叫:“阿娘,阿娘!阿——娘!”

單手掰開大門,一頭撞入屋內——

屋內暖意撲臉,孫七子卻吓得目瞪口呆。在那張她最愛的紫檀四面平榻上,男坦胸,女露背,姿體交纏,衣衫淩亂……

這……

這光天化日之下宣……宣……

背後白雪飄揚,身前爐火吹暖,冷熱交替令孫七子頭昏目玄,幾乎暈倒。

孫行普一扯綢被蓋住妻子,惱斥:“七娃,你不知叩門禮節?”

重要時刻被打斷,任誰也沒好臉色。

問題是她沒有叩門嗎?!

孫七子欲哭無淚,不敢亂瞧。

問題是這對老夫妻能不能別在光天化日之下幹這等令人臉紅耳熱的閨房娛樂。

她小時曾撞破過一回,吓得幾天幾夜不敢入睡,深怕阿娘被欺負了,要休掉阿爹。

她一邊哭着,一邊繪形繪色地将情況描繪給大哥聽。

孫大給她開啓了另一扇大門,自此其他幾位兄弟在她面前便葷素不忌,讓她小小年紀便知曉許多“房中趣事”。

孫夫人輕咳一聲,吩咐女兒:“七娃,先轉過身去把門關上,一會再進來。”說着便套上衣衫。

女兒聽話地轉身,關上房門。

孫行普見此,惱問:“夫人你這是做什麽?”他站直身子,拉住妻子的質問:“這應該怎麽處理?”

要知道男人半路中斷,很傷身啊!

孫夫人一把拍掉開他的手,理好衣衫,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找個小妾替你處理啊!”

“夫人!!”他要是敢找小妾,夫人怕夜半會替自己挖好坑,就地掩埋。

“誰讓你不鎖門。”

“呃……”

孫行普暗罵:那扇該死的門!

“都說用過午膳,小歇一會。你倒好,不分時候,大白天的就……”今日忙着指揮打掃,她累了,也困了準備在榻上休息,結果丈夫一進門,便如此……還被女兒撞見。

“夫人沒聽過飽暖思/淫/欲啊!”

“本夫人只聽過再不閉嘴起殺心。”擱下話,孫夫人越過他,往外揚聲道:“七娃,進來吧!”

孫七子在外應聲,久久方推門而入。屋內孫氏夫婦,衣衫整齊并無異樣,只是她仍覺別扭,只願站在門前,不願靠前。

“阿爹,阿娘!”

屋裏有人應。“嗯!”

也有人應“切!”

孫夫人柔聲問:“七娃,你有什麽事?”

“我年後就十九歲了。”為了申畫師,孫七子鼓起勇氣。

“哦!”

孫夫人想起:七娃是十九年前人勝節出生。生完她,她還吃了一碗七寶羹,補充力氣。當時丈夫見是女娃時,喜極而泣。

只因她執意要一個女兒,卻連生六子。

母親神色過于平淡,讓孫七子一時猶疑不定。只盼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畢竟在孫家內提“緣談”必惹母親生惱。

孫氏兒子滿堂,卻沒一人肯成親。害她本是含饴弄孫年紀,卻只能陪着丈夫過着沒羞沒臊的生活。

不管了,為了申畫師,沖啊!

“我……我……我緣談……緣談尚未……”

孫氏狠狠地打掉丈夫從後纏上的大手,一臉和藹地反問:“哦!七娃你就不用擔心。城北張家獨女已經放話,誓要将你娶入張家。你,還有什麽好擔心呢!要不隔街李府的麽女,她說不介意嫁入孫家,當你孫七的妻子。還是蘇家那——”

“娘!”

孫七子發窘地阻止母親挖苦自己。

孫行普突然插嘴:“七娃,阿爹完全不介意你娶一位美人回家。爹覺是樊家那位更好。和皇家做親戚——”

孫夫人斥道:“閉嘴。”

孫行普合上嘴,一臉委屈,縮在一旁。

孫夫人滿意地輕哼一聲,挑眉,再望向女兒等她繼續。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能損。我貌似男兒,性情粗野,不入他人眼,延至十九高齡沒着婚配,故自我深刻反省。孩兒随着四哥學習做買賣,但琴棋書畫,女紅等等,無一通曉。所以——”

“所以你想怎麽樣?”

“女兒想習繪畫。女兒看孫氏的書封和書面大多千遍一律,毫無新意。待女兒學成歸來,便可由孫家人親自繪制。女兒多學習,盼能養成娴靜的性情。”

孫夫人想了想,又問:“難得七娃懂得反省,為娘也甚感安慰。這是好事,你自己去處理便行,為何特地前來與娘交待?”

女兒年十三,便敢獨自出門,幫襯家中的生意。她早就過了小事,與父母商量的年紀。

“女兒想,既然要學,自然尋個最優秀的師傅。”孫七子一步一步地吐出自己最終于目的。

“你想和誰學?”

“申畫師。”

孫夫人一聽,沒有說話,倒是孫行普又忍不住插話:“申畫師聽說不肯收徒,怕不好辦啊!”

申小枝繪畫時,不喜外人在場打擾。僅有兩次公開在人前繪畫,皆是帝君親自下旨,迫于無奈為之。

她曾公開說:申某人才識學淺,不足以為師。

以此一言,阻止衆多畫員前來拜師。

這一回孫行普插話,孫夫人倒沒有責備。她認真地詢問女兒:“非申畫師不可?”

“嗯!”

孫七子重重地點頭重複。“非申畫師不可。”

孫夫人輕拍手,笑道:“這是七娃第一次來請為娘出手幫忙。娘又怎忍心拒絕。放心,娘會替你想辦法。等娘的好消息吧!”

兩日後,孫七子正式登門拜申畫師為師。

金都城人人都傻了眼,怪叫:孫七子是如何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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