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阿裏不愧是全能助手,驅得了馬車,趕得了殺手。

孫苓在馬車上,孫苓向掌櫃要了一壇酒步出璟園,阿裏正準備扶她上馬車。

忽地,一道狂風襲來,直卷申畫師。

阿裏眼明手快,将其反手按在牆上,喝斥:“誰人竟敢莽撞我家夫人?”

那人使勁掙紮,卻掙不脫,只好表明身份:“我……我是德光……申……申畫師我是德光呀!德光。”

阿裏一聽,竟是認得申畫師,便回首問:“夫人,認識此人麽?”

申畫師往前一步,側身一望。一頭泛黃的粗發似乎在哪見過,又見他面目犁黑,尖銳聲音神叨念叨的。

莫非是那位德光?!

她頭皮一麻,輕搖頭。“我不識得。”

被阿裏死死扣在牆上的德光一聽,不可置信地高呼:“申畫師!我是德光,曾是皇家畫院的成員,您最,最,最喜歡的德光呀!不過是兩載時光,您……您怎麽就忘了我呀!我對您克恭克順,怎就忘了我呀!我是德光呀!申畫師……”

德光的叫嚷引來百姓好奇的觀望。

一來他的舉動和聲音教人無法忽略,二來在杏花鎮他也算是名士。

果然是令人頭疼的人物。

再嚷下去,連老杜家的柴犬知道她來了杏花鎮。

申小枝下令:“封嘴。”

阿裏捂住他的嘴,擾民的躁音頓時淹沒。在門外争辯,實在太招人注目,申畫師提着酒,轉入璟園內閑置的一所後院,着掌櫃不讓外人進出。她才讓阿裏放開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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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沾上粘稠的唾液。

惡心的教他眉頭一皺。

阿裏偷偷地抹回主人身上,然後一臉淡定地回到申畫師身後。

德光連呸了兩聲,揉揉被捂痛的嘴巴,他揚聲不是指責申畫師不認他,反而指責申畫師到杏花鎮卻不通知他。若不是他聽聞酒友說昨日璟園來了位漂亮的小娘子,膚白如雪,胃口極大。

他想會不會是申畫師。

結果他猜得沒錯。

就是讓杏花鎮聞名全國的申畫師。

“我不過是路經,今日就離開,不願打擾。”申畫師有禮地回道。

德光愛畫如癡,畫技卻平平,因家有恒産,故結交衆多畫友,他與虎頭大師是舊識。那年,她和虎頭應工部之邀,繪制一副紛河圖,途經杏花鎮,虎頭引見兩人相識。

德光自小聞得申畫師的美名,各方讨好,設宴招待,知其嗜酒,不惜端出幾壇珍藏。那日,他在杏花林中設宴,貪杯的申畫師醉意紛纭,繪下《春杏圖》。

命運輪轉總是教人驚嘆,似是巧合,也似是早有安排。

那一日,三原國多了一幅名作;那一日德光有了拼命追随的目标。他離鄉別井,入皇室畫院學習,以為能拜申畫師為師,偏申畫師初為人母,甚少外出,更別提拜師。

他沾着朋友虎頭大師的光,與申畫師有過幾面之緣,拜師一事也被申畫師婉拒了,後因畫技平平被院長勸退回鄉。

德光堅持:“不管路過,還是經過。申畫師大駕光臨杏花鎮,怎能不招待。”

申小枝是明白德光。

此人向來說不通,只按自己思想說話辦事,除非打昏他,逃走。

剛剛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入內,這波操作實行起來不妥當。

多留半日,沒問題……吧!

不管申畫師有沒有答應留下,德光在腦海已拟好賓客名單和酒席。他興奮地說:“最近我收了幾壇龍山,那酒香呀,飄香一巷子喲。還有女兒紅和鑒湖,花雕……總之,申畫師想喝的酒,我這都有。随我來,包您盡興而歸!哈哈哈……”

內院一串恣意的大笑,令尋申畫師的孫苓,腳下一住。她是主子,掌櫃自不會阻攔。展目所見,申畫師與陌生男子交談,那男子興奮莫名,指手畫腳,說個不停。

又是她的愛慕者麽?!

這一邊,申畫師發現她,提步走向她,緊跟其後的德光追問:“這位爺是哪位?”

如此年輕俊俏,教人過目不忘。

申小枝跨步,一把抓住孫苓的衣袖晃了晃,暧昧地對她一笑,轉身對德光說:“這是我相公,孫……孫明。孫明。”

德光一愕,馬上露出一道你懂我懂的笑意:“上一年聞得申畫師和離一事,原以為是胡言。沒料到竟是真的。唉!”他別具用心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公子,心想:女人果然愛俏。

元家二公子雖清秀,與眼前的孫公子一比,一眼辯高低。

畫師最喜風/流/韻事,繪畫界是不會批判申畫師和離或再嫁。國寶級的畫師縱是八婚,十嫁,只會成為一則美談,任人傳頌,絕不會影響到她崇高的地位。

灼熱的視線讓人發毛。

孫苓無法阻止申畫師的随口胡謅,兩人化作夫婦身份只為了行走方便,遇熟人她為何仍要撒謊?

她尴尬地與德光問好。

德光偏首跟申畫師擠眉弄眼,輕聲問:“申畫師您上哪釣到這麽俊的人兒?”他聲線尖銳,壓低聲音作用不大,在場人人聽見。阿裏忍俊不禁,轉身面向牆壁,寬厚的肩膀微抖。

孫苓已不敢擡頭。

申畫師倒是淡定地回道 :“告訴你了,就沒意思。”

“哈哈哈……”

不愧是高傲的申畫師真是個有意思的女子。德光在前領路,申畫師和孫苓在後,阿裏殿後,三人暫時放下出行計劃,前往德光安排的酒館飽吃一頓,只是酒一入肚,不是說停就能停的。

說好半日,結果是延到明日,趁德光醉倒未醒,三人趕緊上路。

一路出行偶遇熟人,喝一場小酒,本是小事一樁。

申小枝亂認夫婿,本意是鬧一鬧孫苓,讓她始料不及的是德光嘴巴和人脈。她一行離開杏花鎮的次日,都城便有人傳言:申畫師秘密二嫁,夫婿俊俏等等消息,轟動了繪畫界上下。

勾副院拍桌而起,咬牙切齒,罵道:分明說暫不議婚嫁,這頭就另尋慘綠少年。呸!

檀香聞言,只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

少年阿志捉住她的手腕道:“不用害怕。你家姑娘嫁人,你就跟着我走。”

檀香反問:“去城西牆下?”

城西牆下是乞丐的聚居地。

少年尴尬地笑了笑,堅持道:“反正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檀香甩掉他的手,吩咐:“扶好。”

大椒小舍後院,兩人正在植樹。少年不悅地抿唇,聽話地扶好樹幹,兩人合力種下一院子的花樹。

申畫師二婚的緋聞,孫家人最是冷靜,徐有墨次之,只有樊郡王激動地疾筆修書一封,查問真相。希望不大,但他卻希望她嫁得如意郎君,莫被孫家姑娘帶歪。

幾日後,他收到信。

信中簡短幾字:傳言,不可信。

他憤憤地揉掉,又見妹妹着銀李園最新款的衣衫經過。他怒斥:“脫/掉,往後不準去銀李園。堂堂一名郡主迷戀個女子,成何體統?”

郡主向來膽大,不受控,她雙手叉腰,反駁:“辛爺明明是男子,你憑什麽說他是個女滴?就因為他太過俊美嗎?那你怎不說王閑憂是個娘們呀。”

“胡鬧。”

“我胡我鬧,那又如何?反正辛爺一定是樊郡王府的女婿。哼!”說罷,不理會兄長鐵青臉容,她縱身一躍,飛回內院。

樊郡王吐了口氣,輕搖頭。

為了某人,他不能如實相告。

這些個女子,怎麽一個接一個…………唉!

樊郡王無語問天。

途中不知都城的謠言滿天飛的申畫師在車廂內靠躺。

酒,是好酒。

只是宿醉最是難消,檀香不在身邊,解酒湯沒人端上,她的胃有些難受。每一次宿醉後,頭痛欲裂,她都暗地發誓,再也不喝酒了,結果還是一次又一次喝醉……

人哪,總是記不住歷史的教訓。

一早強行起早趕路,她滿眼昏花,調個位置,一會便傳來均勻呼吸聲。

一旁假寐的孫苓突然睜開眼,歪眼望着不遠處沉睡的女子。

腦海中那把尖銳的聲音又響起:申畫師怕是鐘情于你無法自拔。

她不解地問:不知你是從何得知?

那人笑說:她的眼總是離不得你。哈哈……成婚就是好呀!

德興宴請,杏花鎮畫員齊集。

席間,德興見孫苓埋首吃飯,也不多言。生怕冷落了申畫師的夫婿,故特意上前寒暄。德興說下剛剛的一番話,在別人眼中申畫師是鐘情于自己?她的眼光離不開自己?

孫苓不敢相信。

被拒絕多次,傷心無數。

她不敢去相信。

窄少的車廂內,那畫師已入眠,散落一席烏絲。

孫苓拈起一縷,嗅了嗅,是鈴鈴香的清香。她忍不住問:“你,你……喜愛我,如同我喜愛你那般麽?”

頭發自然不會回答她。

沉睡的畫師也不會。

空中只有燦陽輕蕩,和她幽幽的嘆息。

申畫師醒來,見桌上有一碗葛根湯,穩穩地嵌在桌面以防灑漏。她看了眼一旁假裝看書的孫苓,問:“是你煎的?”

孫苓答:“是從外間買來的。趁還熱着,趕緊喝吧!”

申畫師嘴角輕揚,沒有說話,直接仰着喝下。翻滾的胃,終于停止浪拍浪。

碗一擱,她說:“謝謝!”

理所當然的事,申畫師竟向她道謝。

孫苓略驚。

偷偷擡眼望她,發現她也在看自己,四目突然相接,兩人一時無語,無由地紅了臉。申畫師趕緊轉開眼,撩起車簾,望向窗外的景色,而孫苓心口狂跳。

興許,德興所言非假:她的确也會偷偷地看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夏天太熱了。還是想寫那個爆笑複仇故事。八月婵鳴,日夜擾我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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