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場歡喜,一場空。

孫家又陷入烏雲密布之中。

孫苓關在房中,牽夷居內外皆是孫家的護衛。她寸步難行,遑論外出救人。

孫夫人說:并不是我們不想救,而是救不起。孫家惹不起趙氏王朝。七娃,如果你想拿申畫師一人之命來抵孫家七十餘口人的性命,那你就去吧!為娘現在就去定棺木。

孫苓縱是想救,也無法踏出門扉。

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救申畫師,卻無法拿孫家七十餘口人的性命抵申畫師一人。

淚,滿臉,往心中淌。

趙王府。

申畫師安置在客房,衆人退下,大趙王入內,見她端坐,僵着一張小臉。

趙庭也不責斥她無視皇親之罪,在她對面坐下,自顧自地說:“本王收到一條消息。說你手中有巫羅的藏寶圖。成親王想要,而你沒有呈上,是麽?”

申小枝淡淡地掃了眼,眼前尊貴無比的大趙王。

“王爺到底是想要什麽?是藏寶圖,還是石榴钿?”勞師動衆地抓她回府,應當不僅是石榴钿的問題。

趙庭一聽,鳳眸閃起亮光。

不愧是程氏之後,他向來喜歡聰慧的女子。

他托腮,笑說:“你知道麽?我父王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把程氏三姝全納入後宮,獨缺一名小程。本王曾想替父王完成這個遺憾,把你納為趙王側妃,可惜母妃極力反對方作罷。看來婦人之言,不可盡聽。你若為本王側妃,該多有意思呀!”

申小枝費盡全力,方壓住滿腔的怒火,不伸手打掉眼前的笑臉。

當今帝君是三原國的明君,私下卻是一名喜好女/色的霸主。

小程一向聰慧,早就看穿帝君的心思,不惜散布與晏整的緋聞,為了逃離他的魔掌,迅速嫁作商人婦。而程程卻沒有這般幸運,嫁入樊郡王府不過是掩護,不讓身為姐姐的大程知曉實情,實際程氏二姝早已是帝君獵物……

縱是嫁入申家,帝君仍不願放棄,時而召見。

小程擔驚受怕,尤其程程去世後,更是抑郁寡歡,不過三十而終。

小程生前一直叮囑女兒:遠離趙氏王室,不可與王室人結親。

“聞得趙王喜左風,申某自是不敢高攀。”申小枝回道,一字一句,字字帶刃,殺人不見血。

“啪!”的一聲巨響。

趙庭拍桌而起,一向溫文的臉容出現崩裂,惱斥:“你……你……你個膽大狂妄的女子,竟……竟敢污蔑本王喜好男……男……”性情端正的大趙王無法将那詞語道出。

申小枝鳳眸一揚,掩臉笑道:“哎喲,坊間一直謠傳大趙王年二十有四,卻不納妃妾,定有特殊的喜好,申某只是道聽途說。趙王說申某污蔑,那可就冤枉了!俗話說身正不怕影斜,就怕梁柱本是彎——”

話未畢,一把利劍抵上她的脖子。

“閉嘴!”

趙庭怒目而視,從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非議他的喜好。這女子不是膽大包天,而是視死如歸。

他的牙齒作響,“你想死?”

“不想。申某承得祖上福蔭,會頤養天年。”申小枝回道,不把脖上的利劍放在心上。大趙王是貪心的人,藏寶圖和石榴钿的主人,他都想要,絕對不會殺她。

“你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申小枝冷眼橫目。

趙庭甩掉手中的長劍,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強逼她仰視自己。“你,不要太高估自己。藏寶圖只要不落在成親王手中,本王要不要都沒有關系,但你,我只要用力一掐,便是死。”

申小枝見他眼中怒火上升,她淡定地反問:“石榴钿的主人呢?”

他見狀,贊許一笑,“這支石榴钿的主人是巫羅寶藏的主人。本王只要寶藏不要人,她一出現,必死。”

申小枝背脊忽地泛過一陣寒涼。

他竟然知曉。

他是如何知曉?!

石榴钿的钿柄後刻着一行戰書體,此钿是巫羅後人所有。她南下之時,特意繞了一個圈子去見石榴钿的主人,确定了這一事實。她想不透大趙王是怎麽知道這個秘密。

石榴钿本不是石榴钿,只是一支純金的金簪。

多年前,大趙王仍不是親王時,曾遇一名女子。他一時沉迷女子容貌和才氣,故取下女子的金簪,以價值連成的石榴寶石着人打造了一支名貴的石榴钿。

兩人情份只有短短半載,女子帶着這支石榴钿,淡出他的視線。

趙庭的眼底翻騰着一絲陰殘的神色,“反正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本王就告訴你吧,石榴钿的主人,那個女子,那個高傲且不可一世的女子,曾經是本王的女人,這支石榴钿是本王替她打造的。”

見申畫師眼內升起一絲懼意,他相當滿意。“她是死是活不重要,只要找出來,必死。”

申小枝力持鎮定,搖首否定。“她,不可能看上你,更不可能是你的女人。王爺這是謊言,若想掩飾左風之好,拿別的借口興許申某會相信。但她不可能屈身于你。”

“哇哈哈哈……”

趙庭仰天大笑,笑聲畢,一把将申畫師壓在桌上,掐住她的脖子。

是的。

剛開始,他誤以為她迷戀上自己。

到最後……

到她離開都城許久之後……

他才猛然發現。

興許,他不過是她手中一只棋子罷了!

趙庭加重語氣,聲調中藏着憤怒。“她有求于我,不惜出賣自己。你懂什麽呀,她那不可一世,高傲的嘴臉不過是欺瞞世人罷了。為達到目的,她亦可卑微如塵。”

申小枝嘴角邊扯開一絲憐憫的淺笑,“就算卑微如塵,你也得不到她的心。”

她的話,如一把利刃直插入趙庭胸口,鮮血四濺。

“你——”

趙庭不願承認有任何人動搖過自己的心,他加重手中的力度,要置申畫師于死地。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不尋常的暄鬧。

有人踢門而入——

黑衣少年上前拉開趙庭,惱道:“五哥你瘋了,這可是申畫師。小程姨娘的女兒。你,怎能傷害她?”他拉起一臉漲紅的申畫師問:“你,你沒事吧?”

“咳咳……”

申畫師邊咳邊搖首。

再晚來一步,她就真得返魂無術了。

嘴巴逞強的男子,他日若真遇上石榴钿的主人,她敢保證大趙王絕不敢下狠手。

趙庭甩了甩衣袖,冷眼瞪着沖門而入的樊郡王和站在門邊一臉蒼白的親弟小趙王。

孫家來救申畫師,情有可原。

怎是他的弟弟先來?!

他理了理衣裳,正色道:“你們,為何而來?”

小趙王靠在門邊,病怏怏的,似乎随時斷氣的模樣,他将手中的書籍甩給兄長。“以防你不明不白的賠上自己的性命。”

這話,沒頭沒尾的,教人如何理解。

趙庭拾起一瞧,竟是申氏族譜。

檀香在唐王府找到樊郡王,當時在場還有被人灌藥的小趙王。聞得大趙王抓走申畫師,小趙王驚詫與樊郡王無異。他拉住樊郡王,說:“小九,先到申家宗祠。”

小趙王因受寵,後宮禁地什麽的,他心情不好便會走一遍。其中關于那件傳聞,也落在他耳朵之中。

兩人到了申家宗祠,翻開申氏族譜一瞧,在申家好松之下有一個名字,教他倆大驚的失色,馬上折回趙王府。

趙庭沒有翻開,樊郡王扶申畫師坐下,轉身問:“五哥,可曾記得開國之初有一名趙姓公主下嫁程家之事。”大趙王見弟弟們一臉嚴肅,也沒有阻止,任他繼續說下去。

“那位公主初時不願下嫁武将,當時聖上為了安撫她,許她一個願望,甚至立下聖谕為證,一直擱在趙氏宗廟內。她的願望是程氏家族中,不論男子或女子若與她同名,便能免除一切罪名,若趙氏王室或趙氏王朝等人罔顧聖谕,謀害此人,必以命抵命,絕不寬恕。”

趙庭大叫一聲,“不可能。”

這件事情他也曾有耳聞,他甚至特地查明了那位公主的名字。

趙氏癡竹。

申家一男一女,兒子申好松,女兒申小枝。

他迅速翻開申氏族譜,在申好松之下,以端正秀麗的字跡書寫着:申癡竹。

申小枝知道此事是她阿娘去世之時。

祖蔭雖好,只能護全她一人。

這是小程對女兒的保護和寵愛。

趙庭恍然大悟。

莫怪父王在他跟前提及申畫師時一臉可惜,喜愛而不得的模樣。縱然着她入宮,也令她安然回家,沒有納為妃,沒有填補程氏三姝之憾,他以為是父王力有不逮,料不到申畫師挂着免死金牌,誰都不能動她。

族譜脫手落地,死亡剛剛擦身而過。

趙庭輕咳一聲,轉向弟弟。“你,早知道此事”

小趙王應道:“比五哥早一點。誰知道你無端端要抓申畫師。小九不是早跟你說過,不要動她了麽!”

“你也是這麽想?”趙庭追問。

小趙王笑了笑,答:“五哥,我們都逃不掉,注定是趙家人。唯一能逃掉的就是她呀,多麽讓人羨慕的存在。我是不許有人害她的,包括你也不行。”

趙氏王室這個吃人的地獄。

程氏三姝只有小程逃走了,小程逃走了,她的女兒怎可落網,又成為趙氏的女人。

趙庭只是冷笑不語。

小趙王又言:“五哥,我對你太失望了。你動了我的小狐貍,現在又動了小九想保護的申畫師。我們是一母同胞兄弟,情份在,但你可不要逼我出手哦!”

“你的小狐貍已經死了。”趙庭殘忍地指明。

小趙王笑了。“小狐貍是神醫之後,你要毒殺她談可容易呀。五哥,怕是我會比她先走一步。”憶起那人的一颦一笑,他胸口扯痛,臉容發白。

親弟表明立場,趙庭轉首望着樊郡王。“小九,你也站在她那邊?”

樊郡王答:“趙氏對程氏一門女子所作下的惡,我終生都無法原諒。我的母親和她的母親是如何去世的……她們只有死才能脫離趙氏的掌控。我怎會許你傷害她。我母親留給我的遺言是要我不顧一切的保護她。”

趙庭喃道:“但……我們是趙氏子孫呀!”

“我們也是惡,所以她更不能成為惡。”樊郡王道:“五哥,趙氏王朝不能落在旁人手中,它未來的主人是你。要用你的雙手親自砍斷以前的種種惡行。”

“小九,別胡說八道。”

這話讓旁人聽去,可是欺君大罪。

樊郡王怒吼一聲:“五哥,你若不做三原國的帝君,莫非是想讓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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