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村
洛瑾擡頭看過去,鳳英身上是一件帶些紅頭的褂子,倒是襯得她塗了粉的臉越發的白。衣裳應該是被改過了,凸顯着隐隐的身材。這樣的衣裳洛瑾是不敢穿的,她從小到大穿的都是規矩保守的。
“好看。”洛瑾說道。
“要不要我教你?”鳳英問道,“我看你泡了一塊兒料子在盆裏,過了年天兒就暖了,正好做件外褂穿。”
“謝謝嫂子。”洛瑾的聲音溫軟,“可是已經說好跟大嫂做了。”
鳳英笑了兩聲,“這樣啊,那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洛瑾嗯了聲,将寫好的對子擺在地上,等着晾幹。趁着空兒,她将矮桌搬回了裏間。
“剛才看見二郎和三郎出了村兒,是出去辦事兒了?”鳳英是個好打聽的,就算不關她的事兒,她也想問上兩句。
洛瑾蹲在地上,将對子上沒幹的墨跡吹了吹,“我也不知道。”
“你這小娘子話真少。”鳳英笑了聲。
“幹了。”洛瑾将對子折疊起來,加上方才找好的,一并送到鳳英面前。
鳳英接了過去,“你算算,得多少銀錢?”
“我不懂,您去問公公吧。”
“行吧!”鳳英将對子卷起來,“我先回去了。你也別老在家憋着,有空去我那裏坐坐。”
“知道了。”洛瑾走到院中,送鳳英出去。
寧娘見洛瑾一直沒去老屋,便走到前院兒來看看,見着鳳英出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不屑。
“嫂子,現在可以過去了。”洛瑾走到寧娘跟前。
“她跟你說什麽了?”寧娘問道。
“沒什麽,就是做衣裳什麽的。”洛瑾回道。
“別跟她走太近,她人品不行。”寧娘說着,轉身往老屋走,邊走邊說了些鳳英的話。
鳳英以前的确實在大戶人家做過丫鬟,可是心思不正,整日裏想着能做個姨奶。甭管是老爺還是少爺,她總是找着機會往前湊。
後來被人告去太太那裏,太太生氣,直接帶人把鳳英從少爺的床上拖了下來。為了警醒一些不安分的丫鬟,鳳英被發賣了出來,後來兜兜轉轉的來到了大石村,跟了村口的光棍,牛四。
老屋的炕上,寧娘已經裁好了料子,看顏色大小,應該是莫大郎的。
“我給你在布邊折一條痕兒,你下針沿着這條痕兒走就行。”寧娘對着指甲,在料子上劃出一條痕跡。“來,到炕上坐吧。”
洛瑾脫鞋上了炕,拿起一旁的線團,開始引線。她将頭發抿到耳後,拿起針線對着窗口的亮光。
“你……”寧娘是知道自己領進來的是洛瑾,不然真以為炕上坐的人是別人,“你看,長得這麽标致,偏偏非得把臉藏起來。”
藏不住了,洛瑾心裏嘆了口氣,拾起一旁的料子。
寧娘看着洛瑾,心裏不由得想,這麽漂亮的姑娘,什麽樣的父母會這麽狠心,将她賣出來。她整日是和洛瑾在一起的,所以也知道洛瑾過得苦。
“我收拾家的時候,找到一條被子,好像是前幾年做的。”寧娘走到牆角的木櫥,從裏面拿出一條被子,放到炕沿上,“你拿回去蓋着吧!”
“不用,我晚上也不太冷。”洛瑾有些感激。
“前些天,家裏的對子都是你寫的,活兒一點兒都沒少幹。”寧娘嘆了一氣,“也不至于連條被子都蓋不上吧!”她也不能說婆婆的不是,家裏大多是男人,也不好去管洛瑾的事兒。
洛瑾沒再推辭,和寧娘一起縫着衣裳。
到了晌午,莫大郎領着大峪回了家。莫二郎和莫三郎不在家,寧娘只對他說兩人去了鎮上。
洛瑾将泡了半天的料子從水裏撈出來,擰幹,伸展開搭在院裏的晾衣繩上。沒一會兒,料子就被凍成硬的。
院門開了,莫二郎和莫三郎走了進來,後面跟着慢吞吞的莫鐘。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沒臉見人,還是怎的,他的樣子有些蔫兒。
本來在院子裏修理鍁柄的莫大郎看見來人,扔掉手裏的活兒,氣得站起身子回了老屋。莫三郎一看,連忙跟了去。
莫鐘比前些日子瘦了些,想必在段村并沒有受到好氣。朝洛瑾那邊看了眼,便耷拉着頭進了正屋。
莫恩庭走了一路,想着回西廂屋洗一把臉。走到門前,看到和以往一樣低着頭的洛瑾,擡步走了進去。
沒一會兒,屋裏傳來聲音,“我的布,你沒有一起下水嗎?”
“啊?”洛瑾應了聲,“我知道了。”
洛瑾走進裏間,“二哥,你的料子在哪兒?”
還真是跟一只兔子似得,莫恩庭指着木箱,“那裏。”
拿了料子,洛瑾到了外間,往盆裏舀了一些水,将那塊兒新料子泡了進去。
“洛瑾。”莫恩庭叫了聲。
“嗯。”洛瑾擡頭看着從裏間走出來的人,“二哥還有事?”
原來沒有看錯,莫恩庭總以為早上的時候是看錯了,不知為何,就是想着再确定一下。明亮的光線下,那張臉好像更好看了,空靈清澈。
“我帶了些紙回來,你裁開,書本大小。”莫恩庭從背後拿出上次那本被張月桃毀掉的書,“上次你說會抄一本?”
“是。”洛瑾點頭,“可那些被墨染了的字,我不知道。”
“我大體記得,抄到哪裏不會,來問我。”說完,莫恩庭将書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擡步出了西廂屋,往正屋去了。
洛瑾将水盆往門後放了放,甩幹手上的水,走到架子旁,拿起那本一半兒成了黑色的書。書頁還不算太厚,可是裏面的字毀得實在嚴重,這樣抄的話,豈不是寫兩個字就要去問一下?萬一把莫恩庭問煩了,怎麽辦?
“嬸兒。”大峪跑進屋,不知道是不是寧娘教的,還是他自己喜歡,他已經對洛瑾改了稱呼,而不是以前的買來的女人。
“大峪。”看着大峪兩個紅紅的腮幫子,洛瑾伸手捧住小臉蛋兒,總覺得能看到弟弟的影子。
“嫲嫲叫你去燒水。”大峪掙脫洛瑾的手,“你的手好涼。”
看了看自己的手,洛瑾笑了笑,覺得這孩子實在可愛。“我知道了,走吧。”
走到院子,洛瑾就聽到了正屋裏莫鐘的粗嗓門兒,口口聲聲信誓旦旦着,就算聽不清楚,也能猜到他此時說的是如何痛改前非之類。
抱了一把柴進了正間,填了把松毛進竈膛。洛瑾添了水,生了火。抽着空兒從飯櫥拿了茶碗送進裏屋。
張婆子盤腿坐在炕上,臉上沒什麽表情。莫鐘說的那些話,她好像也不怎麽相信。
“二嬸兒,以往都是您和二叔幫着我,這次能回來,也要感謝老天。”莫鐘似乎已經忘了,他今日能回來,完全是莫二郎和莫三郎去段村商讨的。“這樣吧,今晚上都去我那裏,我請咱這一大家子吃一頓。”
張婆子擡了擡眼皮,細小的眼睛露着精明的光,“大鐘,你嬸兒只希望你以後踏踏實實的,吃不吃飯倒不重要。”
“就這麽定了。”莫鐘拍了下大腿,“正好二郎也在家,晚上二叔回來,你們一起過去。”
外間的水燒開了,洛瑾舀了些沖進茶壺,提到裏屋,将矮桌上的茶杯倒滿。
“二郎媳婦兒。”莫鐘看了眼始終默不作聲的洛瑾,“你一會兒去我家,給你素萍嫂子說一聲,就說晚上都過去那邊吃飯。”
洛瑾點頭應了聲。
“對了。”莫鐘又想起了什麽,叫住往外走的洛瑾,“你就在那邊幫你嫂子一起準備。”
洛瑾剛要回答,坐在凳子上的莫恩庭開了口,“她不能過去。”
現在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洛瑾站在那裏等答案。
“她要幫我抄書,前日月桃毀了我的書。”莫恩庭看着支着腿坐在炕上的莫鐘,“鐘哥,你也該回家看看了吧?”
“這不走了一路,累得慌嗎?”說着,莫鐘撈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再說家裏有那女人。”
“大伯母病一直沒好,這幾天對你擔心的要命。”莫恩庭手搭在炕沿上,“就說素萍嫂子,一直操持着那個家,你是不是該回去幫幫她?”
被堂弟教訓,莫鐘心裏有些不爽,可是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也不能賴在這裏,遂捶了捶胳膊,“二郎說得對,我該回去看看。”
送走了莫鐘,張婆子将沒縫完的小棉襖鋪在炕上,找着上次存針的地方。
線團上插着幾根針,線已經用完了。洛瑾有眼色的拿過線團,拽下一根線引進針眼兒裏。
張婆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洛瑾,透過薄薄的碎發,能看見那張白淨的小臉兒。這會兒,怕是現在村裏已經傳遍了。
出了正屋,眼看着日以西垂,冬日裏,天就是這麽短,地上的雪還未溶盡。
莫恩庭的那塊料子還泡在水裏,洛瑾回到西廂屋,從水盆裏撈起料子擰幹,趁着還有些光照,搭在了院裏的晾衣繩上。
剛才并沒有明确自己該不該去莫鐘家幫忙,洛瑾走到門簾處,對着裏面的莫恩庭問了聲,“二哥,我去不去素萍嫂子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厭惡的莫鐘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