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相
“你怎麽會認識我女兒？”李國澤冷笑，并不肯相信她的話。
“當年李小姐喜愛旅游，縱.情山水，去B市的時候正好住在我家民宿。我記得李小姐在我們那裏住下之後，還找過我母親當導游，帶她去山上拍我們那裏的銀杏林。”
這段故事是确确實實發生過的，不過主角不是她母親，而是一位真正的民宿老板。只是現在情況緊急，所以被她臨時“征用”了。
這件事情李國澤也在電話裏聽女兒說過，記得當時她還十分感謝這家民宿老板願意抽空陪她去找有地方特色的風景，她當時還感嘆說這世界上終究還是好人多，自己被賴昌明傷過後一直郁郁寡歡實在是太狹隘了。
夏茵接着丢出更多細節：“我記得李小姐手中還有一枚雕刻着猴子的玉佩。後來她跟我母親熟悉後提起過，自己本來屬馬，但是因為算命的說自己和猴子劃得來，所以她父親特意請人做了這塊玉佩，還專門到寺廟裏請大師開光，所以這些年不管去哪裏她都一直戴着。”
十幾年後，有人在此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李國澤還是老淚縱橫。
玉佩是自己在女兒出生的時候去求來的，當時自己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她一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誰知後來自己生意越做越大，居然違背了自己最初的想法，逼她嫁給了賴昌明那個薄情寡義的人。
“故人”重逢，讓李國澤當場老淚縱橫，過去的往事湧上心頭，像一劑強力的催淚藥水，直辣地他口苦鼻酸、涕泗橫流。
這時他也不讓夏茵走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問：“後來呢？她還有沒有說過什麽？”一副想聽到又怕聽到的樣子。
夏茵搖頭：“後來，她說想去北極看極光，還說去過之後就再也不到處亂跑，好好在家裏陪陪家人。”
聽到這話，李國澤內心更是顫栗不已。
原來她生前是準備回來和自己團聚的，只是老天不肯讓她女兒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享幾天天倫之樂，在她從北極時發生交通意外，自此他們兩個天人永隔。
明明當時自己也打算在女兒回來後将所有的事情都向她交待清楚，說只老天根本沒有留給她機會。
自己栽種這花園本來就是為了睹物思人的，此時有人能在闊別十八年之後，将女兒生前的事情告訴自己，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李國澤淚下如流霰，悲痛欲絕，漸漸神思越來越模糊，整個人陷入眩暈狀态，向後倒去。
“老爺！”
周圍的人立即沖上去将他扶住。
場面陷入混亂，有人去拿急救藥、有人打家庭醫生的電話，有人扶着李國澤，準備送他回房間休息。
夏茵作為一個純外人，此時站在這裏不能幫忙，反而會更加添亂。
她退到一旁，靜靜地等待他們處理李國澤的情況。
趙青林匆匆跑過來：“夏小姐，看今天這個樣子，試菜是不可能的了，要不我們改天再約吧，有最新消息我會立刻通知您。”
她覺得有些抱歉，要不是自己主動提起這些，說不定李國澤也不會情緒激動，更不會遭這回罪了。
“請您代我跟李先生說聲對不起……”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正要離開的李國澤用微弱的聲音掙紮着說：“夏小姐，能不能……請你……再暫留一會兒？”
***
忙亂過後，夏茵被安排在了他家客廳裏。
這回李家的态度要緩和許多，不停地有人出現在她面前送上茶水糕點，那位管家還時不時地出現，問她有什麽需要，簡直讓她感覺如沐春風般溫暖。
大堂裏，醫生不停地進進出出，囑咐趙青林應該注意的事項。呆到下午的時候，賴霄匆匆趕過來，進來就問：“爺爺他怎麽樣了？”
夏茵趕緊站起來，說：“我也不是很清楚，醫生正在看……”
賴霄沒有猶豫，拉着夏茵往李國澤的房間走。
“少爺，老爺正在休息，不好帶人進去的。”趙青林在門口将兩人攔下。
“她不是外人，是我女朋友，我爺爺見她不是應該的嗎？”賴霄堅決地說。
“這……”
說話時李國澤正好醒了，叫住趙青林：“老趙，讓他們進來吧。”
房間裏，李國澤掙紮着從床上坐起，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但是因為天生就是軍人的鐵血作風，所以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老二，你怎麽過來了？”
李國澤好奇地問，這幾年因為女兒的事情，他一直跟賴家沒有什麽來往，賴霄還好些，賴昌明和賴赟每年踏進這裏的次數不超過5次。
“趙叔叔說你突然暈倒了，所以我過來看看。”賴霄手裏邊什麽東西都沒拿，顯然是匆忙趕過來的。
李國澤沒再說什麽：“既然你過來了就一起聽一聽你.媽的事情吧。”
說着将目光轉向夏茵：“夏小姐，後來你母親還和我女兒有聯系嗎？能不能給我講講。”
一聽這話，連賴霄都忍不住吃驚地看向夏茵。
她怎麽會清楚上一輩的事情？
自己讓她過來，只是因為她廚藝精湛這點十分像自己母親，說不定做菜過後能勾起他爺爺的些許回憶，讓他在将來計劃實施時能顧念着這幾份薄面，出手撈夏茵一把。
沒想到，夏茵和他家之間還有更深層次的關系？
夏茵回憶着書中的場景：“我看到您外面種了許多花，想來是為了寄托對李小姐的思念之情。她一生走南闖北，确實見過不少名貴珍品，所以大家都以為她最愛的也是這些富貴名花，但她跟我母親說過，這其實是誤解，她拍這些花，只是因為新奇，而她內心最喜歡的花，其實最為不起眼。”
“是什麽？”李國澤忍不住追問下去。
夏茵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聊起了另外的話題：“你還記得您的大女兒嗎？”
李國澤陷入沉默，片刻之後才說：“知道，囡囡一直怪我偏心，給她的的關愛不如大女兒多。”囡囡是賴霄母親的小名。
“是了，之前李小姐周游世界不肯回家，一方面是因為賴昌明在外面另有新歡，另一方面也是……”夏茵止住了要說出口的話，因為內容對已經年逾70的老人來說有些殘忍。
李國澤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樣：“她怪我為了錢拆散她和她的初戀，而後為了挽救公司，逼她跟賴家聯姻，她一直覺得這是她人生悲劇的起源，是不是？”
小女兒總覺得自己對兩個她和姐姐有偏頗，才會逼着她嫁給賴昌明。
其實她哪裏知道，她當初那個初戀，其實早就有了一個相戀十年的女朋友，只是為了她的錢才一邊和他以前的女友來往，一邊對她甜言蜜語，只想着什麽時候騙到了買房子的錢就立刻一走了之。
而賴家與自己相識十多年，知根知底，賴昌明管理家族企業井井有條，怎麽樣也算是同齡人中較為出類拔萃的那個，還主動提出可以不嫁不娶，以後有了孩子可以跟離家姓。
自己看賴昌明如此深情，也怕她知道只想後想不開尋死，才直接如此逼迫于她。
至于後來，賴家出爾反爾，讓兩個孩子姓賴，他也覺得沒有多大關系，只要女兒幸福就好。誰知，忍了一回就有第二回，以至于後來賴昌明越來越無法無天，兩人最終慘淡收場，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李國澤嘆息：“終究還是我錯了，要是早點說清楚就好了。”
人這一輩子，沒什麽回頭路可以走，可偏偏沒個人都是等到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才追悔莫及，要是當初及早收手，女兒或許就不會含恨而終了。
夏茵見李國澤一副滄桑的樣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其實您女兒沒有怪您，她泉下有知，也不願意看到您現在內疚的樣子。”
李國澤擺手：“小姑娘，你不用安慰我，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麽好辯駁的。”
夏茵搖頭，這回是真心實意想把真相說出來：“她跟我母親說過，她平時最喜歡的話其實是滿天星。您知道滿天星的花語是什麽嗎？”
李國澤不懂：“什麽？”
“甘當配角的愛。”
“她說她知道你可能不如愛姐姐那樣愛她，但是親人之間，不用計較那麽多。離家之後，她總是回憶起小時候您教她打冰球的那些日子。她說您給了她那麽多愛，她不能再事事要求完美，只要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她退讓些其實也沒什麽。”
原來女兒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不但沒有怪他，還如此替他着想。
而自己呢？
卻死守着那所謂的面子，讓她含恨而終。
他聲音悲恸：“要是沒有那場車禍該多好！要是沒有那場車禍該多好！”人生走了3/4的李國澤才意識到自己的人生究竟走了多大的彎路！
賴霄在一旁聽着也感慨良多。
他從出生以後，就沒怎麽見過他母親。
他也會怨恨地想，自己和賴赟長成這幅樣子，還不是家庭環境所致。這個女人從自己出生後就沒怎麽照顧過自己，任他被賴昌明折磨毆打、步履維艱。等自己以後成功了，一定要站在她面前，問她後不後悔當初抛下自己。
可最後，自己還沒來得及擺脫賴昌明，那女人就香消玉殒，那句話再也沒有機會問出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