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醜的笑臉.1
十年後，A國B市C城——
“雷迪絲and肩特曼，歡迎來到亞洲最頂級的史瑞克馬戲團！”
帶着魔術師帽子一身燕尾服的皮特站在舞臺上，激情洋溢地看着坐得稀稀落落的觀衆臺，臉不紅心不跳地操着一口鄉村迪斯科英語吹牛皮，“在這裏，你可以欣賞全世界最有名的馬戲大師的表演……”
“讓我們嗨起來，艾瑞巴蒂大聲地告訴我，你們喜歡這個舞臺嗎？”
……某人自嗨中……
以陀螺狀盤旋而成的觀衆臺上坐着幾個稀稀拉拉的觀衆跟皮特大眼瞪小眼過後，反應過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保羅不愧是身經百戰，一抹不知道打了幾瓶摩絲的頭發站在鎂光燈下睜着眼睛說瞎話：“好的，今天大家真的非常熱情！謝謝你們的支持！”
……
躲在後臺的葉苒抹着頭頂上的冷汗，看着皮特吐沫橫飛地死撐着主持開場，冷汗就一層一層往外冒着，恨不得兩腿都在打哆嗦。
啪的一聲，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力道大的讓葉苒的小肩膀塌了半邊。
“臭丫頭，快去準備了！”
葉苒聽到這個聲音都覺得天旋地轉，她龜速地轉過頭果然看見團長賽保羅那張富有特色的大餅臉。葉苒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團長，我有點……緊張……”
賽保羅的眼睛很小，配上那張大餅臉和紅色酒糟鼻子，就像綠豆和紅豆嵌在芝麻餅上，有多醒目就有多醒目。
葉苒的小腦袋被芝麻餅，哦不是團長的手狠狠地撫摸了一下，“緊張？阿西，臭丫頭，你吃我的穿我的，現在就該為馬戲團出力了！”
可這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
葉苒無語地望着他，慢吞吞地控訴道：“大叔，你這是虐待童工！”
“難道要我提醒你，你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大齡兒童了嗎？”賽保羅剛面無表情地說完，下一秒中年老男人的臉上出現老淚縱橫的表情，“你個沒良心的臭丫頭！想當初，是誰一把眼淚一把屎地把你拉扯大，因為你這個拖油瓶你師母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現在你不來繼承我的衣缽誰來繼承啊？”
葉苒更加無語，眼角的一點傷疤像淚痕一樣欲墜不墜地挂在眼角，而厚重的齊劉海像是鍋蓋一樣扣在腦門上讓她整個人都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樣子。
她無力地為自己辯解說道:“團長，拜托~明明是你自己濫酒還愛賭博把師母氣得離家出走……”看到賽保羅已經擡起手活動着自己的關節，葉苒連忙住嘴，話鋒一轉，一臉虔誠，“當然，這都怪我，真是萬分對不起！
賽保羅一摞袖子，他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辣妹子柯小鳳憑借着訓虎的技術算得上馬戲團的臺柱了，人稱虎妞。她路過賽保羅身旁聽到他和葉苒說的這番話，很公正地嗤笑道：“這丫頭被送來的時候都十歲了，好一個一把眼淚一把屎地拉大！”說着，就是一陣嘲諷的笑聲。
塞伯羅回頭呀了一聲，綠豆大的眼睛一瞪：“上臺吧你，死女人！”
柯小鳳将訓虎的鞭子繞在手上呵呵一笑，看着一旁讪讪的葉苒搖頭說道：“說實話，這個丫頭不是馬戲團的料！走鋼索走不穩，美式秋千拿不準，又怕老虎又怕狼，除了和狗一起能開心玩耍扮演小醜之外還能做什麽？”
葉苒羞愧地低下頭，雖然說得很犀利，但是也很正确。
賽保羅好歹算是葉苒的師傅，一聽這話，不服說道：“誰說的！我們家丫頭是剛剛學，跟一般人比起來已經很好了！”
葉苒默默流着汗自己對戳着指頭，上個月因為馬戲團開銷過大而觀衆又少，所以雜技演員一個都沒留下全都去了發展更好的斯塔萊斯馬戲團，不然憑她那點可憐的平衡能力也不會被賽保羅趕鴨子上架硬生生集訓了一個月的走鋼絲。
柯小鳳掩唇一笑，風情萬種：“那我就拭目以待曾經聞名世界的保羅大師，如何化腐朽為神奇，雕出一塊……朽木！”說完，蠻腰一扭，和搬着老虎籠子的助手登臺表演。
葉苒扒拉着後臺的幕布看着老虎順服地在柯小鳳的棒子下鑽火圈，衷心感嘆着：“不愧是臺柱啊！”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觀衆此時被聽話的野獸吸引着興趣，觀衆臺上漸漸響起叫好聲。
賽保羅一拍葉苒的腦袋，“臭丫頭，就知道長他人威風，趕緊去準備了！”
靠，葉苒覺得自己都快被這個酒糟鼻子的老男人給拍傻了！
然而，誰讓別人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葉苒有氣無力地垂着腦袋：“是，團長！≥▂≤”
當老虎意猶未盡地跳完火圈，狗熊憨厚地騎完自行車，狼與小羊表演完話劇後，皮特激動地大聲喊道：“ladies and gentlemen，請注意了，下面由我隆重請出史瑞克馬戲團天才十六歲少女，為大家表演經典節目！”
“天哪！十六歲！”
“表演雜耍嗎？”
“女孩子？”
“史瑞克只有瓜子了，我覺得還不錯，你要嘗嘗嗎？”
觀衆因為皮特說出的噱頭而變得激動，重點不在于馬戲團聘用未成年少女表演雜耍，只是為了難得的新鮮感。
哆嗦着雙腿走到跳板前，雙手緊握着秋千架，葉苒在衆人期盼殷切的目光下，深吸了一口氣……再吸了一口……接着再吸了一口，原本還想再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卻被後面不耐煩的賽保羅一下子推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馬戲團被尖叫聲包圍着，就連籠子裏的野獸也紛紛側目。
這……确定是馬戲團而不是鬥獸場嗎？
Oh,葉苒被秋千晃得想吐，居然還有腦子心想着這絕對是史瑞克馬戲團有史以來最糟糕的表演！
眼看着就要和牆壁來一場親密的接吻觀衆驚呼出聲，連保羅都忍不住蒙上眼睛，也許是到了生死關頭葉苒難得沒犯迷糊按照之前教的動作腰部一用力整個人在空中360度旋轉——
“啊啊啊啊！！！”
賽保羅睜開眼驚呼：“笨蛋！快用腿勾住吊環！”
一只腳的腳腕勾住吊環一手拉着纖繩，按照慣性被長長的繩索晃蕩着葉苒眼看自己的臉和木板只剩下一厘米的距離的時候，腿上勾着的秋千又将她甩了上去。
“Yes!Perfect !”賽保羅跳起來一拍身旁的皮特，得意地對柯小鳳說道，“看到沒，我教出來的！小心一點虎妞你的臺柱位子！”
柯小鳳哼了一聲，誰能想到平日裏走個平路都要摔個跟頭的葉苒今天可以這麽‘順溜’地玩美式秋千！
當然，這也只能是在外人看起來‘游刃有餘’，實際上是滿堂的喝彩聲生生将葉苒的尖叫聲壓了下去。
“Oh my god !”葉苒再次被甩起的時候，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身體裏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讓她在騰空旋轉的時候可以把握着力度與平衡。
當然，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而當力量消失後，葉苒小腿一陣抽筋。而下一個節目已經準備，狼被裝在鐵籠中運到後臺從葉苒這個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了岡本田表演話劇的狼幽森的綠眼睛。
⊙﹏⊙‖她不由得吓得腿一軟，而她下一秒整個人被秋千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葉苒看着慢騰騰走過來的大象，就像看見救星一樣尖叫道，“班比，快接住我！”
誰也沒料到原本慢騰騰溫吞吞的大象班比看見了飛撲而來的葉苒——
然後，迅速地轉了個身！
砰！
撲面而來的臭味讓葉苒貼着大象屁股的一張臉都綠了！
整個人像面條一樣從班比的屁股上摔下來，葉苒被摔得眼冒金星。
乓！
在觀衆熱烈的掌聲和笑聲中，柯小鳳笑得直不了腰，指着臉朝地摔下來的葉苒，笑出了眼淚：“哈哈哈哈，賽保羅你說的太對了，這個臺柱我不當了！退位讓賢！保羅，你真是交出一個好徒弟啊，盡得你的真傳，诶哎媽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訓狼師岡本田冷漠地用安了假肢的左手拍了拍受驚而不安的蒼狼，皺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調動了狼群不安的情緒，讓他怎麽控制場面？岡本田不悅責問道：“保羅，為什麽會讓她來表演空中單飛？！她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你就算将馬戲團中所有人的本事教給她，也是做無用功！”
保羅捂着額頭，“這個丫頭……其實，也不是像你們認為的那樣，完全沒有天賦吧……”說到最後他越來越沒有底氣，“好吧，我承認……但是現在馬戲團缺人手，如果她不行的話，我只好——”
綠豆的眼睛從他們幾個人的身上一一掠過，賽保羅陷入糾結中，是選擇馴獸的柯小鳳岡本田，還是主持和扮演小醜的皮特，是門口站崗負責安全的侏儒新谷，還是負責收錢理帳的小慧，哦還有負責夥食的山山？
真的很糾結，因為每個人都已經超負荷地包攬了必要的工作。
沒等賽保羅想好，只聽所有人一同指着場上摔得口吐白沫的少女毫無同情心地異口同聲：“那還是她吧！”
囧rz
賽保羅會心一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臉上一片濕潤，葉苒皺着眉推開舔着自己臉的狗狗們，“大白二黃，別鬧了！”
皮特扶起她，打着圓場：“感謝小妹妹的精彩演出，”
“嘔——”葉苒幹嘔深吸一口氣，然後又吐出一口氣——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臉色煞白。
皮特心有餘悸地看着她，“然後——”
“嘔——”葉苒又是幹嘔一聲。
皮特簡直看不下去了：“下面我們有請——”
葉苒臉眼前一片模糊而胃裏一片翻滾，下一秒在衆目睽睽之下抓着皮特哇地一聲吐在了他花裏胡哨的西裝上。
看着皮特鐵青的臉，她記起來，好像皮特有潔癖的吧。
“呀！”皮特火冒三丈，掐着她的脖子，“這可是限量的西裝！MD，葉苒，我要跟你同歸于盡！誰也別攔我！”
然而馬戲團中其他的人抱着胳膊地看着皮特的手環在離葉苒脖子還有三公分的地方，一副‘你繼續我什麽都沒看見’的實力冷漠。
o(>_<)o ~~這個世界還能有點同情心嗎？
皮特見沒人攔着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算了，死丫頭，我回頭再跟你算賬。”
“謝謝……”皮特叔三個字還沒出來，葉苒只感覺氣沉丹田然後——
“嘔——”
賽保羅看着已經基本上走光的觀衆，揪着自己的頭發，痛心疾首：“阿西，一場演出他丫的又給你們搞砸了！”
來自淩晨的夜風将少女的胸悶惡心減輕了許多，葉苒趴在天橋上怔怔地看着這座被無邊夜色籠罩的城市，回憶着離開馬戲團時保羅指責的眼光。
風将少女厚重的劉海吹起來——
葉苒微微一笑，露出嘴角的兩個梨渦，她看着遠方大聲喊道：“一切都會好的！加油！”
加油的回音還沒有消失，葉苒就被車濺了一褲子水——
葉苒抽搐着嘴角，看着自己褲子上一條條黑印，再擡頭時只看得見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已經消失在天橋之上。
“沒關系，一切都會好的……”少女緊抿住嘴角，笑着告訴自己。
一切都會變好，這對于倒黴了十六年的人來說，恐怕只是一句謊言。
比如，上一刻的烏雲緊布，下一秒的傾盆大雨；
比如，回到家後此處漏雨的房梁，以及，在風中搖擺的窗戶？
把盆子放到漏雨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的葉苒躺到床上裹了一圈被子，開心地笑道：“啊，倒黴的一天終于過去了！”
話音落，哐啷一聲，床踏在地上。
反射弧超長的少女裹着被子打了一個哈欠，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沒什麽不妥，嗯，然後閉眼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