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任遠的胳膊。
“小心一點。”就在這時,羅弋發話了,“它們要發動攻擊了。”
話音剛落,樹叢裏立時發出了一陣撲棱棱的聲響,緊接着便有無數看不清形貌的輪廓從其中蹿出,有如黑煙一般瞬息萬變,卻直直向着他們所在的方向撲将過來。
幸好在精靈寄居的島嶼上大家都已是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力量,所以此時這本該是叫人膽寒的場景反倒是成了小試牛刀的絕好機會。
羅弋和許越自是不必提了——匕首與意念的力量一剛一柔,被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而那些撲面而來的嗜血蝙蝠在他們的手下如同布帛一般被輕易地撕裂開來,不一時天空便揚滿了殘羽片片。
而衛炎的攻擊方式則和他本人一樣的咋呼——只見他像是吃了搖-頭-丸一般可勁地揮舞着那把火劍,嘴裏還不忘大聲念叨着中二氣息十足的自編臺詞:“喝!你們這些雜碎妖怪,還不速速滾開,可知道本大爺是誰麽,豎起你們的耳朵聽好了,我便是名震江湖的衛炎是也……怎麽樣,聽到本大爺的名號是不是吓到腿軟了,那還不快快舉手投降,興許我還能考慮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唉,幸好火劍沒有生命也不會思考,不然若是看到自己的主人竟是這般面目,只怕是要羞得提亮十幾個色度了。
與衛炎的嚣張中二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旁的馮江是安安靜靜地讓水龍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沉着地指揮着它将嘴裏吐出的寒冰把靠近的猛獸一個接着一個凍結起來,再用龍尾掃出漂亮的一擊,那些猛獸便随之化作了如同雪花一般的殘片。
無論是人還是戰鬥方式,實在都美得無可挑剔。
再說站在隊尾的任遠,此時也是應付得得心應手——只見蘭依已是變了模樣,與風笛相織相纏,吹出一條條可見的淩厲線條,而那些線條在脫離笛口的那一瞬便全部化作了尖銳的風錐,使得那些靠近的妖魔無一不中錐而倒,在落地的那一瞬便灰飛煙滅了。
大家都是打得不亦樂乎,卻襯得站在中間靜止不動的那個身影愈發地落寞起來。
沒錯,那個身影正是沈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有事,萬一更不出就改為周五周六連更
☆、第⑨⑦章
于是,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再度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
“真是沒用啊,你。
“怎麽樣,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沒有存在的必要吧,一號?
“你得以存活下來,全是仰仗我的保護不是麽?
“所以,何必跟我争奪身體的控制權呢,好好地躲在這個身體的最中心,好好享受我的保護不就好了?
“我保證我會把你保護得好好的,讓你尊貴得跟公主一樣。”
沈葉的目光開始漸漸地黯淡下來。
不過她似乎沒來得及注意到,一只吸血蝙蝠已然鑽過空隙潛到了她的身後,并向着她露出了白森森的尖牙。
“沈葉,小心!”
但這一幕已是被任遠敏捷地捕捉到了,于是他向着她的背後迅速地揮出了風笛去。
可那只蝙蝠卻已是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等等,怎麽會……
自己明明還沒有碰到的……
他疑惑地看向了沈葉的臉。
而沈葉也是向着他緩緩地擡起了頭來。
她的目光很冷,雙眼深深地陷在了陰影之中。
“放心好了,我沒那麽容易死。”她說。
任遠注意到了她緩緩垂下的手——她的手裏似是握着什麽。
仔細一看,他發現那是一只手杖,而那只蝙蝠的腹部已是被這只手杖貫穿,暗紅色的血液順着手杖的尖頭向下緩緩滴落,在地面上綻開了一朵朵模糊的血色花朵。
“這本該是一件趁手的兵器,卻因為那個家夥的緣故淪為了一個沒用的裝飾品。”說着,她向着那蝙蝠瞥了一眼,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卻透出了幾分嫌惡來。
她很幹脆地将它從手杖上甩下了。
任遠有些發愣——這是産生了轉換了?
時間也未免太短了點兒吧。
但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沈葉和他說過的那句話來。
“那個……”他說,眼瞅着沈葉的目光緩緩地向着他這邊掃來,“有件事兒,我想問問你。”
沈葉沒說話,卻也沒有挪開目光。
“記得上次我問你,哪一個你更喜歡我麽?你還記得你的回答吧——你說一樣喜歡。所以現在,我想再問你一次,你的答案仍舊是相同的麽?”
不知為何,在面對這個沈葉的時候,他不太願意把先前那個溫柔可愛的沈葉稱之為“她”。
沈葉直直地凝視着任遠的眼睛,卻久久沒有開口。
忽然,她笑了。
“你說呢?”她向着他微微昂起腦袋來,嘴角的笑意開始漸漸隐退。
看着她漸漸複歸平靜的表情,任遠隐隐感覺到自己沒準會在某天被她給吃定。
沈葉二號……
聰明,危險,也似乎……更加的迷人。
經過一片布滿了大大小小水窪的沼澤之時發生了第二場戰鬥,相較于第一場而言單獨作戰的成分少了許多,大家開始互相配合起來,彼此掩護,默契值似也是提高了不少,而在這配合作戰的過程中,羅弋敏銳地感覺到了沈葉微妙的變化。
沈葉二號的确要機敏很多,在感受到羅弋目光的那一瞬很快別開了臉,可嘴角卻漾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來。
羅弋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想道,這身乖巧的裝扮實在太不适合她了——像她這樣的性格,應該染一頭冷色系的彩發再配上一身皮草才能彰顯她的風格啊,這身乖乖女的打扮實在是……啧啧。
诶,等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對沈葉二號也生出了幾分好感來的呢?
不過仔細一想似乎也并不奇怪,畢竟一個靈魂若是足夠耀眼,要吸引他人的好感便不是一件難事。
也許最初的那份抗拒,只是因為不習慣而已。
而當初對羅弋來說宛若煉獄一般的這片廣袤領域,有了衆人的幫助竟然如履平地般輕易地就通過了,所以當她看見刻在巨大匾額上的閃着金光的“閻羅殿”三字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般。
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上回自己和許越來這兒探路的時候,不也沒遇到什麽太大的阻礙嘛,雖然說當時抄的是小路,不似這回一般堂堂正正,完全是正面迎戰,可還是能說明進步是明顯的。
就在她定了定心神想要招呼衆人一齊向閻羅殿進發的時候,卻詫異地發現自己已是被包圍起來了。
“喲,你回來了啊,羅弋……”一個披散着頭發的女鬼像風一樣迫近了她的耳邊,“你怎麽也來這兒了,莫非也想加入争奪-權力的混戰之中麽?啧啧,我可是聽聞你一向清高呢,真沒想到……”
羅弋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問問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卻被一個忽然橫在眼前的綠眼睛女鬼驚得散亂了思路——那女鬼幽幽地說道:“大姐,別跟她廢話了,現在那該死的閻羅王難得不在,有多少鬼怪妖魔争着搶着想要占領閻羅殿,與其跟裏邊那些煩死人的蝦兵蟹将浪費時間,不如在這兒把羅弋的首級給取了——還有什麽比這更有說服力的東西麽?”
“呀!小妹,這可真是個讓人驚豔的主意啊,你該早些說出來才是嘛。”
于是兩個女鬼向着羅弋緩緩地靠近過來,帶來了一股獨屬于墳冢的腐敗氣息。
羅弋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嫌惡——只見她徑直從腰間取下了那把匕首,瞄準了她倆便将手松開,于是那匕首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銀色弧線,發出嗖嗖兩聲便回旋到了羅弋的手中,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幹脆利落。
再看地面,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兩個女鬼,此時都已是成了地面上橫陳着的兩具白骨了,而且已是被劈斬為數段,随着吹起的微風轉瞬化為了飄揚在空中的碎末。
羅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卻不由得開始思索起剛才她倆說的話來。
含義似乎很深啊。
可她沒來得及細想,便被背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叫喊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救……救命啊!我的劍……快把我的劍還給我!”
羅弋嘆了一口氣,不由得伸手扶額——她不該懷疑沈葉是最薄弱的一環的,畢竟這幾個人之中最不靠譜的,從來都是衛炎啊。
收拾掉閻羅殿門外和入口的那些難纏妖怪後,一行人終于是向着閻羅殿的最深處進發了。
不過奇怪的是,裏面這會兒卻是安靜得出奇,角燈上跳躍着的火光襯得周圍的場景是愈發地空曠、寂靜,就好像一個沉睡着的夢境一般。
羅弋的心頭漾上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卻又不知該把思緒向何處牽引。
“奇怪……”衛炎好奇地四處打量着,“這裏怎麽這麽安靜啊,完全不符合劇情走向啊……”
“喲——”任遠不由得挑了挑眉毛道,“還劇情走向呢,你當是在演連續劇啊。”
衛炎本想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回敬,可在目光相觸的那一瞬卻是再度吃癟了,于是忿忿地偏過腦袋,悶着一口氣恨恨道:“懶得跟你計較。”
“噓!”
眼見着兩人又要開始鬥嘴了,羅弋卻忽地将食指豎上了唇間來:“都別說話。”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注意到不覺間已是到了一個烏洞洞的出口跟前,而那朦胧的黑暗裏似是浮動着隐隐約約的危險氣息。
“也許我們到目的地了。”羅弋說罷,沒有絲毫猶豫便進入了其中。
而許越、任遠和沈葉也是很幹脆地跟進去了。
于是這會兒,這地方只剩下馮江和衛炎了。
馮江回過頭來沖衛炎聳了聳肩,深呼吸一口,便也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喂……”衛炎是一臉的驚詫,沒想到大家的膽子竟然都這樣大,居然這麽幹脆地說進去就進去了——雖說裏面看起來深不可測的是很吓人,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留在原地卻似是更恐怖一些,于是他只得咬咬牙把心一橫,便也跟了進去。
沒想到閻羅殿的最深處竟是這樣的地方——天空很昏很沉,使得從中集結而下的閃電看起來似是近在咫尺,稍不留神就似是會被劈中一樣。
羅弋環顧四周,思索片刻便指着前方一塊猙獰的大石頭轉向衆人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那裏應該就是入口了。大家跟在我後面進去,小心避開閃電。”
這話簡直就是說給衛炎聽的——此時他正緊緊地抱着馮江的胳膊,吓得臉色煞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塊如怪獸張着血盆大口般的大石頭看,臉色煞白,活脫脫一個被吓得發抖的小媳婦模樣。
“你沒事兒吧?”馮江問,略略向下撇着眉毛。
“沒……沒事……”可說這話的時候,衛炎是連牙關都在打着顫。
馮江帶着些無奈嘆了口氣。
在進入大殿之前,衛炎的臉色就幾近與白紙無異了,可是沒想到眼下還能更為誇張——簡直就是蒼白得沒了血色。
“喂,”馮江的目光裏帶着點兒同情,又帶着些無可奈何,“你打算一直這樣挽着我到什麽時候?”
“我我我……”可衛炎的目光卻死死地釘在柱子上不肯挪開,“你你你……你為什麽就不害怕呢?”
“這個嘛……”馮江帶着些尴尬咳嗽了兩聲,撓了撓自己的下巴道,“大概因為我是男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會更新~
☆、第⑨⑧章
衛炎把眼睛瞪得老大,臉色也是開始漸漸漲紅起來,似是憋着千言萬語想要發洩,可卻在脫口而出的那一瞬只化作了一句無力的:“你們……你們都欺負我……”
馮江正想安慰他兩句,卻似是注意到了什麽,忽然間停下了腳步。
衛炎好奇,便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吓得那本就發白的臉色是愈加地發白了。
只見前方昏黑的牆面上正靠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雙冷漠的眼睛正定定地瞅着他倆,目光頗有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但很快兩人就注意到了他的肩膀上還有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那似是一具女人的骨架,以傾斜的角度靠在男人的肩膀之上,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如瀑布一般順着肩膀傾瀉下來。
雖說那是一具骷髅,可是那微妙的姿勢,再加上男人放在它腰間的溫存大手,竟然透出了幾分撒着嬌的妩媚感覺來。
會有這種想法,馮江只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不過話說回來,假如這男人身旁沒有這麽個怪異的搭配的話,倒會是讓人願意多看他幾眼的——畢竟他長着一張那麽迷人的臉,身上的氣質又帥得古典,簡直像是從油畫上走下來的人物一般。
馮江偏過頭去瞅瞅衛炎,卻發現對方也在看着自己,二人一時面面相觑,只覺得身子已是僵硬到無法動彈了。
這趟若是能夠平安回去,怕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像正常人那樣思考了。
“狄陵殿下。”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從背後傳來的不卑不亢的喊話将二人從這難堪的沉默之中解救了出來。
是羅弋。
他倆立時分開,下意識地為她讓出了一條道來。
真是女王的氣場——卻又帶着些鬥士的味道。
狄陵的眉毛懶洋洋地向上一擡。
“久聞殿下大名,今日得以一睹殿下俊美的容貌,實屬榮幸。”羅弋向着狄陵恭敬地行了一禮,目光卻很快被環繞在他身旁的三堵光牆吸引了過去,“這是……”
但她很快便憶起了之前管若和她說的那些話來,于是聲音漸漸放低下去:“原來傳聞是真的啊。”
“傳聞?”狄陵的聲調依舊那麽懶洋洋的,卻透出了些好奇的味道,“什麽傳聞啊,難道在我缺席的這段日子裏,冥界發生了什麽好玩兒的事情麽?我本以為單憑喬寒區區一個女人,可弄不出什麽風浪來呢。”
這話讓羅弋略感不快:“如果看輕女人,勢必是要吃虧的。”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被靠在狄陵身上的那具骨架給吸引了過去,嘴角不懷好意地向上一揚:“畢竟就常識而言,就算是再強大的男人也離不開女人,而一個女人若是夠強,卻完全可以自己獨當一面。”
稍作停頓,她又補充道:“不過自然,性別的對立不是什麽好事。老愛看輕別人,說明的只不過是自身的不成熟罷了。對了,讓一個女人認輸可不容易,她若是敗在一個男人手裏,可能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愛他。”
狄陵的肩膀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覺得靠在身上的那具骨架有似此刻這般硌人。
他偏過臉去看向旁邊,語氣裏的冷漠似是為故意将話題轉移一般:“奇怪了,如果喬寒還活着的話,怎麽會放你們進到這裏呢,還讓你們毫發無傷的?難道說現在的女人之間是這樣容易化敵為友了?”
“這也是我想問您的。”羅弋只覺已是對狄陵産生了幾分反感的情緒,“冥界現在遍尋不見她呢。”
“是嗎……”狄陵望着大殿的天花板自言自語般說道,看起來似乎是沒有要再度開口的打算了。
羅弋的腦海裏有了個模糊的想法,又尋思着從他嘴裏應該也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于是挪動腳步想要離開,卻忽然感覺心裏悶着一口氣十分不爽,于是想了想又拐了回來。
“現在的冥界很亂,非常亂。”她走到狄陵身邊,隔着光牆對他說道,“但喬寒在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雖然我并不喜歡她,可我必須承認,當她掌控着冥界的時候,似乎是把冥界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卻又不顯雜亂無章。在沒收一個群體掌控大局的權力的情況下,在堵死一個群體上升和學習的通道的情況下,再往她們頭上冠以各種嘲笑和侮辱的稱號,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公平,是不是顯得很沒有教養?通過貶低他人來博取優越感,我實在是沒有見過比這還沒有風度的行為了。您生得這麽一副風流倜傥的好模樣,靈魂也應當跟着閃閃發亮才是,不然豈不是可惜了?”
說罷,羅弋轉過身去,意欲離開。
“喂。”可是狄陵叫住了她,臉色在陰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陰沉,“有意思,你今天是想和我讨論一下這個注定要引燃戰火的問題麽?”
“我本來并沒有這個打算。”羅弋微微回過頭來,臉上的神情卻是不卑不亢,“只是您話裏的語氣和某些用詞,實在讓我感到很不愉快。”
“好。那我就好好跟你談上一談。”他說着,放松身子貼住了牆壁,“我們可不會無端去嘲笑一個群體,只是因為那個群體之中的大多數人就是淺薄可憎,費盡心機只為拴住一個男人,像牛虻一樣榨取着丈夫的心血和財富,沒有一點兒本事還索取各種特權,卻始終不覺羞愧,而且舌頭長得幾乎可以上天,那麽被人瞧不起難道不是活該麽?”
羅弋沉默了片刻便再度開口了,語速很慢,卻把每一個字兒都咬得清晰:“這世上的每一件事,因果從來都是錯綜相連的。是,女性群體裏的确存在不少這樣的人,可男性群體裏難道就沒有淺薄又懶惰,在外受了氣只知道沖妻子小孩發火,把女人只看作是洩欲工具的渣滓麽?一個群體被打壓了千年,覺醒自然是需要時間的。先行者不但要受到另一性的嘲笑與侮辱,還要受到同性的排擠與議論,沒有強大的內心斷然不可能在這條不知盡頭在何處的路上繼續行走下去。可是一塊入海的石頭總是能激起浪花的,而當一顆孤零的殘星有了夥伴的時候,光亮只會越來越耀眼。我希望您明白的是,她們的抗争,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思想。性別不應該成為枷鎖。總有一天,她們會成為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而這一天不會太遠了。請您睜大眼睛看好吧。”
話音漸漸變得遙遠,而那些身影也随着她漸漸走遠了,大殿又複歸了平靜。
靜得有些叫人難堪。
“是這樣嗎,伊珠?”良久的沉默過後,他将身旁的那具骨架又摟得緊了些,感受着那些發絲的溫柔細膩,“你曾說那個時代讓你不快樂,而你期待着一個新的時代能讓你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問女孩子想要的生活難道不是尋個好人家嫁了麽,你只是笑笑說我不會明白,便沒再繼續說下去。現在想來,我似乎還沒有這個陌生的女孩兒懂你呢……”
那具骷髅的眼眶依舊漆黑空洞,可是那微微上揚顯露在外的上排牙齒,在此時看來,卻格外像是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時隔許久再度回到這座島嶼,一切看起來都似是有些陌生了。
雲棠慢慢地向着島嶼的中心方向走去,心緒卻是複雜萬分——跟姐姐見面是她企盼已久的事情,可這回她卻帶着一個如此沉重的問題前來,使得她每走一步,都覺得心上的石頭更沉一分。
有些想打退堂鼓呢……
就在她感覺自己的步子幾乎沉重到邁不動的時候,卻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小棠?”
她緩緩地回過腦袋,卻在看清來人的那一瞬感覺到幾乎是委屈得想要流淚了:“姐姐……”
雲荷就那麽愣愣地立在樹叢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向着雲棠直沖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真的是你,小棠……你怎麽會來姐姐這兒的,難道說……你,自由了?”
說到這裏,雲荷松開了她,直直地凝視着她的眼睛。
“不……”雲棠也是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看起來好深好深,“我并不是因為有了好消息才來找姐姐的,而是因為……我覺得迷惑了。”
雲荷怔怔地瞅着雲棠,只覺得一時心緒翻騰得厲害——盡管眼前的妹妹說自己是疑惑了,可這許久不見……
妹妹的模樣可真是成熟了不少。
白雲悠悠,鳥鳴啾啾,這清靜的島嶼實在是談心再好不過的場所了。
“原來如此……”雲荷望着蔚藍的天空出神,嘴角漾上了一抹帶着點兒釋然意味的微笑,“傻妹妹,何必為這種小事勞神呢。”
雲棠帶着些詫異轉向她。
可雲荷似是早就猜到了雲棠會做出這種反應一樣,嘴角的笑意依舊那麽淡淡的:“我不是說過麽,好妹妹,姐姐早就原諒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一見~
☆、第⑨⑨章
“那時候你年紀小,又沒能從父母那裏得到足夠的關懷與愛護,甚至還時常要在府上受到非人的折磨,在這樣嚴苛的情況下犯點兒錯誤簡直太正常——說起來如果換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也不一定就能比妹妹你做得好。所以,不要再對過去耿耿于懷了,好嗎?姐姐希望你知道的是,一個人若是犯了錯誤,那一定是多種因素疊加所致的,只要那個人認識到了自己做得不對并誠心忏悔了,那就沒有必要再拿過去折磨自己了。更何況,妹妹,你已經獲得了當事人的原諒——姐姐早就說了,我從來也沒有怪過你。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明白——小棠,你該要明白我和你,都是早已死去的人,所以現在的生命旅程對我們來說已算是一種額外的饋贈了。對于額外的禮物,不管它是長是短,都不該再有過分的奢望。我不知道小棠你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的,但是對于姐姐來說,是真心這樣認為的。而且,如果生命沒有延續到此刻的話,姐姐又怎麽能和你再度相逢,說清當年那些讓大家都感到挂心的誤會呢?
“實話說,姐姐生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你的最後一面。
“那時候你死了,周圍有很多關于你的傳言,可實際上家裏沒有人願意相信。雖說爹娘平時可能讓你不甚滿意,但是得知你死訊的那一刻,家裏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姐姐相信,爹娘其實是很疼愛你的,只是他們疼愛人的方式一向奇怪就是了。雖然小棠你偶爾也會有讓姐姐傷心的時候,可姐姐心裏清楚,你其實是一個溫柔又細心的好孩子。”
“別說了,姐姐……”雲棠伸手捂住了眼睛,把腦袋略略放低了些,“我并不是……”
可雲荷只是淺淺一笑,便接着說道:“現在能再見到你,姐姐的心願可以說是已經了了。你是希望姐姐能活得久一些,所以才這樣努力地履行着喬寒交代你的任務,是麽?那姐姐現在告訴你,即使現在就讓姐姐出發前往冥界,姐姐也沒有什麽所謂。所以呢,小棠,不要再為此事煩心了。姐姐不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是屬于當下這個世界的人,而且也沒有小棠那樣聰敏獨立,所以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實在是既辛苦又無聊。死亡對于姐姐來說不過只是再度陷入沉睡,而那也正是現在的我所希冀的,也是我最後的歸屬。”
說到這兒,雲荷頓了頓,像是在思考着什麽一樣,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說了這麽多,你應該能明白姐姐的意思吧?現在的你,應該要好好思考思考自己該往何處去才是。你打小就很有主意,想法一定不會像姐姐這麽簡單吧?但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姐姐都一定會支持你的。”
“真的嗎,姐姐?”雲棠的眼睛裏已是隐隐有了亮光,“姐姐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嗯,當然了。”雲荷笑得眼睛彎彎的,“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呢。”
雲棠站起了身來——清晨的陽光打在她年輕的面龐之上,淡淡的,卻透着令人回味的清新。
雲荷有些出神了——簡直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的雲棠還很小,笑起來那樣天真爛漫,簡直像是沐浴在清風中的小百合花一樣。
也許因為這樣,總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對她好呢。
“我知道了,”雲棠笑着回道,臉上的陰霾與迷惘已是一掃而空,“我還會回來的,姐姐——等我把最後的事情處理完畢。姐姐……我一定會回來的,你要等我。”
雲荷并不是很明白雲棠的意思,但她可以感覺出來,妹妹已是知道自己要往何處去了。
“好的。”
于是她也向着妹妹擡起頭來,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雲棠向她揮了揮手,便小跑着離開了,身影漸漸模糊在了清晨的光線之中。
雲荷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面容倒映在了清冽的湖面之上,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整理起自己的頭發來。
“我會等你的,小棠。”她對着湖面的自己微笑着,“你要加油,姐姐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雲朵在四周宛若棉絮一般環繞着,浮在空中的蘭依已是為大夥兒架起了一張風網,自下而上将衆人團團兜住,使得大家似是置身于一個透明的觀光電梯之中一般。
眼見着底下的景物已是愈來愈遠,愈變愈小,衛炎緊張得閉着眼直抱着馮江的胳膊不撒手,就差沒把腦袋埋他懷裏了。
“喂喂……”馮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沒……沒辦法啊……我害怕……”衛炎的聲音裏透着些顫抖。
立在一邊的任遠抱着胳膊是一臉的鄙視,只可惜衛炎的眼睛閉得那麽緊,看樣子是沒有辦法欣賞到他那副把輕蔑诠釋到最佳程度的表情了。
不過,老揶揄他也怪沒意思的——于是任遠別開了目光,這才發現不遠處的沈葉和羅弋似是正在低聲交談着些什麽。
按說偷聽是不好的行為,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來。
“剛剛你怎麽和狄陵說了那麽好些沒有營養的廢話?”這是沈葉的聲音,“難道你不該問問他喬寒在何處麽?”
“既然你那麽聰明,”這聲音是羅弋的,還似是帶着些淺淺的笑意,“那麽你應該是能猜到才對啊——很顯然,狄陵那個家夥并不知道喬寒所在何處。”
“這樣說來,你卻是有想法了?”
“嗯。”羅弋的回答很直白,“其實在進閻羅殿之前,我就奇怪冥界的秩序怎麽混亂了不少,再加上那兩個女鬼說的話,讓我心裏是愈發地懷疑起來——而狄陵的話正好證實了我的猜測:喬寒的确是已經不在冥界了。”
說到這裏,羅弋頓了一頓,似是在沈葉的臉上看見了讓她滿意的表情,于是接着說道:“所以這樣一來,問題就成了喬寒會往什麽地方去。以我對喬寒的了解,她不可能回人界——那裏對她來說早就沒有吸引力了。這樣一來,剩下的地方就只有一個——”
任遠的腦海裏幾乎是在同一瞬随着羅弋的話音現出了那個詞兒來:“仙界。”
等等……
仙界?
這也就是說,現在羅弋指揮蘭依行進的方向,是仙界?
他只覺腦袋有些發漲——這是不是說,他終于是有機會一睹天上神仙的逍遙生活了?
于是,他有些小小地興奮起來:那麽不就可以驗證一下西游記裏的場景是不是真實的了麽,順便還能瞅瞅讓豬八戒神魂颠倒的嫦娥姐姐到底有多漂亮……
但很快,另一個恐怖的念頭如一只粗糙的大手一般瞬間阻斷了他的呼吸,使得他渾身陰冷得像泡在臘月的水潭之中一般。
這是不是也意味着……
馬上要在仙界和喬寒展開最後的決戰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啊。
雖然在冥界的戰鬥似是游刃有餘,可一想到馬上就要和對抗了那麽久的大Boss展開最後的交戰了,任遠還是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盡管這位Boss是位女性。
但現在的時代,女性早就頂起半邊天了。
仔細一想,以前的女人沒什麽成就,完全就是因為男權社會把所有的資源都給壟斷了,掌握資源的階層幾乎沒有女性,就更不可能把資源向下傾斜給女性了,這樣一來,女性想要在各種領域取得成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呢。
女性也該有自己想要追随和超越的同性偶像和對手,而且不僅僅是在美貌和性吸引力的方面才對。
诶诶……自己在想什麽呢?
任遠趕緊把思緒拉回來,再偷偷瞄一眼沈葉和羅弋,這才發覺她們不知何時已是閉口不言,臉上的表情也是沉重到近乎壓抑。
于是他不由得悄悄地挪到了許越的身旁,伸出手去對着他的後背拍了一拍,道:“想什麽呢?”
“啊……”許越猛然從走神之中驚醒過來,可臉上的表情依舊透着掩飾不住的消沉,“看這方向,是往仙界去的呢……所以這是不是意味着,決戰的時刻已是近在眼前了?羅弋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兒,看她現在的表情也不像是去仙界征詢意見的,所以怎麽想都覺得只剩下這一種可能了……”
任遠不禁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啊。
“馮馮馮江……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啊?……我我我……我快撐不住了……”
任遠眯起了眼睛,只覺得喉嚨裏像是憋着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