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贏家

書齋老板撥完算盤,合上賬本便去關門。關到一半,一只手攔上門板。來人露出陰涼的笑:“狄老板。”

狄老板怔了一下,右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眼睛戴上,半晌才道:“原來是秋生啊。”狄老板也不關門了,帶着人進了屋。點了油燈,給他到了杯熱茶。

秋生道:“關二少如今做了督察長?”

“是啊,聽說是法國總領事親自任命的。”狄老板道:“關二少也是個能人,藍鋼火車那麽大的案子,他輕輕松松就解決了。”

秋生眼睛裏有着貪婪:“你知道嗎,嵯峨山那群土匪被段文祥招安了。”

“當然聽說過。也不知道文薛先生是怎麽想的,聽說編了一個旅呢。”

“文薛怎麽想由得了他?洋人親自請洪武幫的關堇衍出馬,帶着顧家、孟家和整個遠東地界黑道老大的親筆信去求和。別提多威風了!”

狄老板慌張道:“秋生你可別幹傻事啊!”

“我會幹什麽傻事。”秋生不以為然:“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要想被招安,那就得先鬧騰起來。你鬧騰的越厲害,到時候談判的籌碼才越大。”秋生殷切的看着狄老板:“爹,我需要你幫我們造勢。”

秋生是狄老板的失敗作品。其中繁繁種種無須多說。秋生十六歲的時候說是去跟着義軍打仗,打洋鬼子。狄老板滿是欣慰不舍的送走兒子。哪知這一送,竟然送到了黑風寨當土匪。狄老板痛心疾首,追到山上威脅,你如果今天不跟我回家。從此以後我就當沒有生過你這麽一個兒!秋生抱拳喊了聲狄老板,轉身就走。

狄老板是書齋老板,手底下還管着印刷廠的部分事務,和那群記者再熟不過。嵯峨山被招安後,整個土匪界都心動了。給錢,給槍,還收編為正規軍。簡直夢寐以求的生活。秋生給大當家二當家請命自薦。卻沒想到在父親這裏居然碰了釘子。他嗵的跪下,懇求道:“爹,你一定要幫我們啊!”

“你給我滾!”

狄老板指着大門口。

傅莺霆在關家書房外等待,看着大少爺帶着寇成風風火火的闖進二少書房,沒多會就傳出一聲震天吼:“長膽子了是不,你竟然還擺我一道!”

寇成一眼從窗子瞥過來,傅莺霆立即眼觀鼻,鼻觀心。我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不知道。

關堇行‘無奈’道:“文薛說他可請不動宋唐桂,這不得哥您出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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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堇衍指着他半晌:“下次再和你算賬。”風風火火的又帶着人走了。

眼見人走了,傅莺霆進門道:“二少。”

“莺莺,你對周嫱的駐顏術了解多少?”

傅莺霆沉默。

關堇行幹脆換個問法:“周嫱也是修真者?”

“她不是。”

意料之中,關堇行也沒多大失望。只道:“這次和寇成接觸了多少?”

“寇成嘴很緊,只了解到大少爺似乎接活有點多。”

“接活?”

“是‘包做人’。”包做人是殺人行話,關強不做這個很多年了,交到關堇衍手裏時,這個活幾乎已經不存在。

“大哥他…”

關堇行心驚肉跳,隐約有些明白關堇衍的想法。他安撫自己,忌思慮,忌思慮。

猶豫了片刻,傅莺霆大膽問他:“二少怎麽會想着和法國人共事?”別人不知道,傅莺霆可是将這件事看的透徹,關家兄弟一起演了場賊喊捉賊的戲,二少拿了威爾的一萬兩銀子,事後還當了法國巡捕房督察長。

“不是我。督察長是給我哥要的。我不過暫時用用。”關堇行解釋。

“二少你…”傅莺霆一瞬間臉色慘白。

關堇行是要親自查言瓊!

言瓊是法國修女帶大的,又跟着法國公董局董事史密斯。還有比巡捕房查人更合适的嗎?傅莺霆嘴唇嗡合數下:“…巡捕房也不能随意動手,太惹眼。”

“先生放心,我自然會師出有名。”關堇行淡淡道。

傅莺霆還欲再勸:“二少,沈小姐如今又沒有事。如今安安穩穩的,不挺好的。”

“莺莺此言差矣。”關堇行冷然道:“當日出事的可不僅是沈家。我的座駕也是被人埋了炸彈。關沈兩家電話線路故障也至今沒有查出來。傅先生,把這樣未知的隐患留在身邊。堇行實在難以安眠。”

傅莺霆跪下認錯,聲音低低哀求:“線路是我動的手腳。車也是我動的。我是修真者,總有些世人無法理解的手段。只是炸彈之事,莺霆委實不知。二少信我。”

“我自然是信先生的。”關堇行淡笑:“世人皆有私心。我不介意先生有所袒護。”

傅莺霆心知關堇行肯定是查過自己和炸彈無關才如此‘寬容’。嵯峨山之行未嘗不是關堇行小懲大誡。傅莺霆道:“小嫱是故人托我照看的。她性子是頑烈了些,卻仍存善性。懇求二少不要趕盡殺絕。”

關堇行霍然起立,修身欣長風光霁月,整個人透着和煦,年輕的臉龐寫着從容:“莺莺。堇行刨根究底求的是一個心安,知己知彼。而非趕盡殺絕。”

傅莺霆出了書房繞到南小院,南小院一應是日式建築,別具一格獨成一片風景。周嫱穿着和服,跪在榻榻米上沏茶。娴靜而美麗。傅莺霆有些不忍打破這片祥和,他坐在屋檐的臺階背對着她,望着院子的櫻花樹,低聲道:“二少好像要動言瓊了。”

“那有什麽辦法。言瓊是個不聽勸的,做的出就要擔得起。”周嫱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小嫱,給我句實話。那天你們是不是要謀殺關堇行?”

“我不知道。”周嫱道:“言瓊什麽都不和我說。我原本想着我幫了她,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她會願意告訴我一些事情。可她什麽也不說。”

傅莺霆有些怔:“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周嫱有些諷刺的笑:“你和我娘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願。你們總覺得長生不老是一件美好的事,可它在我身上就像一個詛咒。以前你很照顧我,我以為你是我的父親。後來我才知道,你不是。沈冰亦師亦友陪伴了我整個生命的長度,後來她死了,為了個男人,為了個孩子。”

周嫱哽咽道:“我看着沈瓷那個丫頭心裏便恨。她的血脈出現的太過詭異,不死人是那麽好傳承的,那你和我娘何必做那樣喪盡天良的事。”淚水迷蒙了她的雙眼:“沈家莫名其妙死了一個不死人,如今又新生了一個不死人血脈。由不得我不多想。”

傅莺霆嘆息道:“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

“所以我也沒做什麽啊。”周嫱擦幹眼淚,笑的無辜:“我只是想跟言瓊做個朋友,不然我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很寂寞。”

“你那麽幫言瓊,她也不會領你的情。你又是何必。”傅莺霆勸道。

“反正無聊啊。”周嫱無所謂。

人生那麽漫長,總要找一些有意思的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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