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父親的素描之三
“這樣就可以了,你們還是早點回家。女孩子走夜路太危險了。”卡藍斯的老板,藍司凱晃動綁起小辮子的白須,對兩位女孩說話。
陳詩蕊沒有放下手邊工作的意思,怡然說道:“沒關系。”
藍司凱搬出爺爺級的架式,說道:“那怎麽行。外面壞人很多,女孩子要避免被小壞蛋盯上的危險。”
陳詩蕊不在意的繼續拖地,淡然的回答:“我不怕。”
跑來喝免費的好咖啡,順便幫忙的蕭詠芝也說:“詩蕊這麽厲害,沒什麽好怕的。”
老板面露難色,裝成不經意的走到小芝旁邊,小聲地向她訴苦:“我當然知道詩蕊有多強。我擔心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好色的小混混。不管怎樣,只要打架就是不好。詩蕊在學校、在社區已經蒙受許多誤會。你想害她變成惡名昭彰的女殺手嗎?”
蕭詠芝疑道:“所以老板把營業時間縮短?可是詩蕊又不是第一天打工。以前忙到十二點也沒出事啊?”
老板不好意思的說道:“那是因為以前給她穿的制服是打領結的帥勁燕尾服,現在換上女仆裝,觊觎她的小色狼就變多了。”
蕭詠芝瞧了身着蕾絲百折裙,頭上戴着白色蕾絲發圈的陳詩蕊,高挑的好身材、胸部又挺,根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上燕尾服有少女殺手級的帥勁,換上女仆裝,馬上散發少男殺手的嬌媚。搶眼的外表,為她招來更多的麻煩。
于是蕭詠芝便問:“那換回原來的制服不就得了。最近的男性客戶變多,卡蘭斯的氣氛也跟着變差。”
老板卻道:“那怎麽行!詩蕊就像我的孫女一樣。當爺爺的總是希望把孫女打扮得漂漂亮亮。你想想看詩蕊除了在這裏打工外,會穿這麽女性化的服裝嗎?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她穿上白色的新娘服。不讓她在這展現魅力,我看再過二十年,為她着迷的還是只有小女生而已。”
蕭詠芝瞧了藍司凱那對色咪咪的老臉,分明是為了自己的興趣,竟然還厚顏無恥的冠上冠冕堂皇的說詞。不過老板說的也沒錯,看慣陳詩蕊中性的打扮,幾天前瞧見陳詩蕊穿上女仆裝,小芝還以為老板雇用新的服務生了!
“詩蕊,我們還是先回去好了。這麽晚我怕家人會擔心。”蕭詠芝最後決定拿自己當藉口。
美麗的女孩看看柔弱的少女,點點頭,這才對老板說道:“對不起。”
老板高興的說:“沒關系,安全至上。我這把老骨頭也要活動活動,什麽工作都被你搶去作的話,我遲早會生鏽。”
離開卡蘭斯時,真正的夜晚才要開始,大馬路上人車川流不息,霓虹燈閃爍不停。
兩位風格不同的美少女走在一起,搶眼效果加倍。
不過奇特的是,平常蕭詠芝獨自走在街上,被搭讪的機會比跟陳詩蕊在一起時高出無數倍。陳詩蕊雖然是個大美女,卻有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她在無形中會散發出一種“我高貴又危險”、“痞子勿近”的電波,形成一種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防護罩。不過當天空換上黑紗,她那冷峻的表情被霓虹燈給淡化,再加上卡蘭斯的女仆制服的渲染效果,想親近她的少男、熟男以及大叔跟怪叔叔都變多了。
更糟的是,陳詩蕊本身缺乏自覺。
她還是喜歡行走在小貓小狗會出沒的冷僻巷弄。這對別有用心的大野狼,根本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只是那些大野狼根本不知道,陳詩蕊不是可愛的小白兔,而是擁有美麗外表的美洲豹!鬥膽妨礙她跟喵喵們進行接觸的男子,全都铩羽而歸,下腹那團火,全都經由經脈肌肉的拍“打”治療,排出體外。
今夜陳詩蕊送小芝去坐車,也是走小徑抄近路,順便增加巧遇可愛貓咪的機會。
不過,今天晚上她們常走的小巷道卻已經有客人了。
三名少年圍着不時笑罵,偶爾還朝地上踢腿。這三人一瞧就是不良少年的模樣。頭發染成褐色與金色,小臂上有刺青,叼着煙、站三七步,衣服紮一半,還不時用三字經在互相問候。
蕭詠芝緊張的抱住陳詩蕊的手臂,想把她拉開,希望能改走其他巷道。可惜陳詩蕊還是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根本不把小混混當一回事。
眼見如此,蕭詠芝只好盡量拉着陳詩蕊走在路旁,盡其可能的遠離混混。
她們相安無事的通過。
蕭詠芝偷偷瞧了一眼,這才發現那三位不良少年正在欺淩一位中年大叔。中年大叔被打趴下,手護着頭,不時顫抖。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大叔,還遭到不良少年玩樂般的攻擊。
小芝雖然同情那位大叔,可是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少女,看到這種事雖然不滿,卻也不敢插手。不過她也不是什麽都沒做,手已經伸入口袋,偷偷的在手機上按下一一零,準備向不可靠的警察求助。
然而走過不良少年的身邊陳詩蕊卻停下腳步,對小芝說道:“等我一下。”
她竟然返身,對不良少年下令:“住手!”
正在翻這位大叔錢包的金發少年,抽出裏頭鈔票,取走信用卡,然後準備把貧脊的錢包丢掉時,正好聽見陳詩蕊的制止。
“呦,正妹耶!好有正義感。”
“呵,我看她是煞到你,藉故搭讪啦。”
“自己送上門的小妹妹,等會一起去KTV吧!”
說着,那位褐發的少年就伸手抓住陳詩蕊。下一秒鐘,這位不良少年的視角突然出現一百八十度的急速變化!
先是手吃痛,然後視野像是坐雲霄飛車般的快速變動,背部劇痛之後,他看到幾顆小星星在閃爍!
“操!臭婊子!嗚……”另一位不良少年才要開罵,連架式都來不及擺出來,鼻子一酸就捂着臉,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別過來!”最後一位被陳詩蕊果決快速的打鬥震懾,不知不覺中連退數步。不過他還是提起身為男性的骨氣,鼓起勇氣奮力一搏。
“幹!”不良少年大吼,用叫聲提升士氣。
可惜聲音雖大,拳頭卻是軟弱無力。陳詩蕊随手撥開,順勢用肘擊打斷他的肋骨……
第一位被打倒的不良少年吃痛的爬起,看到同伴被慘電,馬上跟那位鼻梁被打斷的家夥互相攙扶,沒命似的逃開。
“等等我,哇!殺人了……”
打鬥歷時不到三十秒,三名不良少年落荒而逃。
“詩蕊,你沒事吧!”
“沒事……”陳詩蕊露出抱歉的表情,說道:“你沒先走?”
“啊!”蕭詠芝這才明白陳詩蕊心中的掙紮。以她的脾氣,本來在第一時間就會救人,只是顧慮到蕭詠芝的安全才忍着沒出手。不過到頭來,她還是看不慣欺負老弱婦孺的行為,護着小芝走到安全距離後,返回救人。
“不過我們要怎麽處理這位大叔?”蕭詠芝問。
“嗯……”陳詩蕊也露出為難的神情。她救過小孩,救過同年紀的孩子,就是沒幫過中年男子,更糟的是這位大叔還是醉醺醺的模樣。她們救了一個大麻煩。
“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中年大叔被打得頭破血流烏青淤血,看起來就跟破布沒什麽兩樣。
陳詩蕊搖搖頭。
“也對,萬一醫院叫警察,麻煩就會跟着來。可是人都救了,總不能丢着不管?”
“卡蘭斯。”陳詩蕊口中吐出她打工的咖啡廳店名。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那裏有急救箱,距離近,又已經打烊,還有老板可以幫忙!”
決定行動方向,蕭詠芝又碰上另一個難題。這位大叔滿身酒臭,身上不但有血、有泥巴,還有惡心的嘔吐物。
他的樣子又可憐,又髒兮兮,還亂臭一把的。想過去扶他,又覺得為難。
正當女孩遲疑不決時,陳詩蕊直接走過去,毫不猶豫也不理會大叔身上的肮髒污穢,馬上将人扶起來。衣服弄髒了她毫不在意。
蕭詠芝露出慚愧的神情:“詩蕊……”
陳詩蕊卻不以為意的說:“你力氣小。幫我拿包包。”
“老板,老板不好了!”蕭詠芝用陳詩蕊的備用鑰匙開門,進到店裏就拉開嗓門、大聲呼喊。
正在練習新魔術的藍司凱喊了回去:“老板我好的很!”
“不是啦!”蕭詠芝氣極敗壞的叫道:“老板還不快來幫忙!”
“你不是已經回去了?怎麽又跑來了?”老板讓十元硬幣在指間靈活地翻滾,一下子消失不見,一下子又變出來,當場變起簡單的魔術。
蕭詠芝無心欣賞,急道:“詩蕊她……”
铛!老板手上的硬幣掉落,那對盯着蕭詠芝的眼睛,變得比刀子還要銳利。
“詩蕊怎麽了!”
“她!”
蕭詠芝才要回答,老板猝然站起。
“老板……”
“你還愣在那做什麽,還不快來幫忙!”五秒不到,藍司凱這個老骨頭已經繞出吧臺,沖到門邊,動作迅速連得二九少年也不比上。
藍司凱扯下兩條幹淨的可愛桌巾鋪到地上,協助陳詩蕊将受傷的大叔置于地上,然後又對蕭詠芝下令:“你快去拿急救箱!順便打桶水來。”
“怎麽會弄成這樣……”他又搖頭呢喃。
陳詩蕊與蕭詠芝分工合作,把清水與急救箱帶到大叔旁邊。
這時老板已經将大叔的襯衫鈕扣全都解開,為他檢查傷勢。
曾當過陳詩蕊空手道老師的藍司凱,對跌打損傷小有研究,經過檢查,他的神情緩和不少。看樣子這位大叔只有皮肉傷,傷勢沒外表看起來嚴重。
老板接過陳詩蕊扭幹的毛巾,搖頭嘆道:“詩蕊,不是我愛說你。可是沒必要跟街友計較太多,人家流落街頭已經夠可憐的,你還把人打成這樣?幸好沒骨折也不像有內傷的樣子。”
“呃!老板,你誤會了!”蕭詠芝聽到陳詩蕊被誤會,比自己受到委屈還生氣,馬上氣鼓鼓的說道:“人家詩蕊是好心把他從壞人手中救出來!你看詩蕊像随便打人的女孩子嗎?”
“呦!是這樣啊。”老板抓抓他的銀發,開懷的笑道:“我還以為是他對你們毛手毛腳,才被打成這樣。”
“怎麽可能!”
“呵,閑話少說。快幫忙按住他,我要幫他消毒,上藥。”
經過一番折騰,總算将這位不知名的大叔處理好傷口。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他到底是誰?雖然藍司凱說他是街友,不過他的樣子頂多只是在外面混了三、二天,不像是職業的街友。頂多就是個失意男,說他是街友,言過于實。
老板突然說道:“詩蕊,你先去沖個澡,換件衣服。”
“不必。”
老板堅持道:“不行,你這樣回去,父母會擔心,至少要把身上的血跡弄掉。這家夥交給我,接下來的事交給有經驗的大人處理。”
陳詩蕊目光直視老板,藍司凱也用堅持的目光回應她。
十幾秒過後,陳詩蕊才聽從老板的指示,走入員工休息室。
陳詩蕊一走,老板就開始搜索這位大叔的口袋。
“老板,你怎麽可以趁火打劫!”蕭詠芝責難。
“什麽趁火打劫,我在找皮包、手機之類的東西。我們不該想辦法通知他的家人把人領回去嗎?”
“對呦。是該通知他的家人。不過皮夾的話,已經被不良少年丢掉了。要不要我回到巷子裏找看看?”
“找不到手機再說。那些不良少年也許正在招朋引伴,尋找你們,現在重回現場太危險了……”
老板突然喜道:“有了!”說着,老板由大叔褲袋掏出手機。
“我看看……電話簿……電話簿在哪……”老板在手機上連按數鍵,左找右找的,然後把手機遞給小芝,怨道:“這是什麽手機?怎麽這麽難用!電話簿又不是多機密的東西,藏得那麽隐密真不方便!”
标準的不會開車嫌路彎。這只手機交到蕭詠芝手上,不到三秒就叫出電話簿。
她浏覽上頭的人名,一面念出來:“Andy、Tany、豬頭老板、張先生、大帥哥、王經理……張小姐、死賤人……這麽多,要打給誰?”
老板很有經驗的說:“死賤人。”
“為什麽?”小芝露出狐疑的表情。
“一個大男人會變成這樣,八成是感情方面受到重創。你看他手上帶的戒指,代表他已經結婚了。賤內是對老婆的遜稱,當他被老婆抛棄,很可能會把老婆的昵稱改成死賤人。”
小芝佩服的說:“老板真會猜,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大人。”
“呿!胡說些什麽。快撥電話,就算他們夫妻生變,到底還是夫妻,快打電話,叫他老婆把人帶走。這家店不缺中年的男服務生,我不可想收留他。”
小芝撥了電話,響了二十幾聲,卻沒人接聽。
正當她想放棄時,手機傳出女子劈哩啪拉的一大串怨言。
“事到如今,你還打電話過來做什麽!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要,你就開着賓士親自來接我,讓我風風光光的回家,否則免談。哼!不過我瞧你也沒這份能耐。被裁員就被裁員,有什麽了不起!難道你就不能再去找個工作?
“什麽叫薪水太低!什麽叫福利不好?再低也比你閑在家賺得多!福利?中年轉業,憑什麽跟人要求福利!我受夠了,沒用的臭男人!在你沒找到工作之前,我是不會回去跟你受苦。還有,孩子是無辜的,你別拿他來威脅我。你如果還是個男人的話,就把孩子交給我……”
小芝臉上浮現三條黑線,為難的說:“小姐,你弄錯了,我……”
蕭詠芝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手機那頭的聲音火氣更大,音量也暴增數倍,吓得小芝把手機拿開十幾公分。不過叫罵聲音還是清楚的傳出來。
“你為什麽會用我老公的手機?孫家齊!你給我接電話!你這個負心漢!我到了今天才知道,為什麽家裏的存款會用得這麽快,原來是你在外面養狐貍精!你好樣的。沒錢付房貸,有錢養女人啊!狐貍精你叫什麽名字,搶人家老公,破壞我的家庭,你很厲害嘛,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喂,你說話啊!說說啊,是不是心虛,說不出話?孤貍精你……”
小芝急忙按掉電話,露出尴尬的神情。
看到老板那張忍着要笑不笑的臉,小芝就紅着臉罵道:“什麽嘛!沒問清楚就亂罵一通,把人家當成什麽了!”
老板憋着笑意,安慰道:“至少我們已經知道,他叫孫家齊。也不算沒收獲。你也別介意,在氣頭上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這時手機鈴響,小芝一瞧,慌張的說:“怎麽辦,是他太太打電話過來了!”
“交給我。”
老板接過手機,按下接聽。在對方開口前先四平八穩的說道:“孫太太。你的老公在我這。出了點事,我希望……”
“我老公在你那?你又是誰?剛才的小女生呢?”
老板搖搖頭,确認孫太太不再吼叫,才把手機移近,解釋道:“沒她的事。我要告訴你的是,孫先生現在在我這裏。我希望你能把他領回。”
老板的語氣平和,頗有好心老先生的味道。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孫太太,還是依照自己的意思曲解老板的話意。一樣是離開耳朵一公尺,都聽得非常清楚的音量由手機傳出。
“你想怎樣?要錢,沒有!你們這是仙人跳還是擄人勒索?不管是什麽我都不會付錢的!那個男人,沒價值啦!你幫我宰了他,我還要放鞭炮慶祝呢!”
“孫太太,你誤會了……”藍司凱急着要解釋,可惜電話被挂斷了。
老板雙手一攤無奈的看着小芝。這回換蕭詠芝幸災樂禍的說:“別太在意。反正在氣頭上的人,是不可理喻的。至少她沒說要報警啦。”
這時陳詩蕊已經沖好澡,拿着吹風機走出來。
她問:“他還好吧?”
小芝道:“我們已經跟他太太聯絡上了。”
“還知道他有個孩子呢。”老板補充道。
“那就好。”陳詩蕊接着問:“什麽時候要來接人?”
“這個嘛……”蕭詠芝與老板都露出尴尬的表情。
總算老板年紀大,老臉較厚,還能笑笑的說:“這麽晚了,就讓他在這裏休息一下。你們先回家吧。別讓家人太擔心。”
“嗯,麻煩你了。”
“小事。助人為快樂之本嘛。況且被人當綁匪也是奇特的經驗。”
“綁匪?”
“沒什麽。我看這家夥沒睡到天亮是不會醒。我開車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
“耶,不必客氣。”
小芝知道老板的顧慮,于是鼓噪的說:“好啊!老板的古董車滿拉風的,我們就坐老板的車子嘛。”
“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
小芝趁老板離開,陳詩蕊正在吹風頭的時候,偷偷的将惡魔事務所的名片放入孫家齊的口袋,喃喃念道:“看你這麽失敗,也許需要一點奇跡,扭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