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一
江秉臣将顏玉送回府時，已是快要黎明, 黎明便要随宮人引入宮中行禮參加殿試, 所以顏玉也沒再睡，只是與江秉臣告別，回府收拾了東西, 洗漱更衣, 打開了直播間。
燕明之前就特意送來了一套衣服, 赤色的衣裙, 他是要讓顏玉引人側目的出現在殿試之中。
蘭姨和錦珠一早起來為她更衣，王慧雲也起來替她親自下廚做了早飯。
顏家各個都起了個大早，要送她入宮。
顏玉對寧小姐一事沒有再提起一個字，也吩咐忍冬不許提起，等到解決了這件事再說，這之前她不想再徒增麻煩。
她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高高興興的上了馬車被送到宮門口。
王慧雲忍不住啰啰嗦嗦的囑咐她。
顏玉聽着點頭笑道：“母親不必擔心，殿試只一日, 我晚上就回來了, 您和父親就安心在府上等着我。”
王慧雲點了點頭。
顏鶴年卻欲言又止的道：“等殿試結束之後我有一事要告訴你。”
顏玉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事，點了點頭, 什麽都沒說的進了宮。
那浩浩蕩蕩的中舉學子河流一般推着她湧入宮中，卻又将她當成異類一般的保持着距離，時不時的向她側目。
彈幕裏在同她打招呼，給她加油打氣。
她中出長長的甬道站在巍峨的大殿之前，黎明的一點日光破曉而出, 冷肅又令人生出希望。
她擡頭看着那一線天光深吸了一口氣，無論什麽事都不能阻擋她往前走的好勝之心，她一定要贏。
她要繼續往前走，忽然想起了有個道具叫天眼……
Advertisement
她忙背過人去，在角落裏買了一個天眼想了想，輸入——寧小姐。
她盯着光幕跳轉，祈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确定寧小姐被抓到了哪裏，身側就有人笑了一聲道：“顏會元怎麽偷偷一人站在這裏？”
她吓了一跳忙回頭就看到了江流雲。
他做出驚訝的樣子道：“顏會元昨日沒有休息好嗎？今日怎麽如此憔悴，萎靡不振？”
顏玉盯着他皺了皺眉。
他笑了笑打量顏玉道：“顏會元今日裝扮的如此動人，可別因為什麽事情影響了發揮，讓聖上失望了。”他上前一步在顏玉耳邊道：“顏姑娘今天若是輸了，那可就成了全雲澤的笑柄了。”
說完他就退了開，客客氣氣的行了禮道：“咱們紫微殿中見。”
顏玉瞧着他離開，是肯定了她的猜疑，寧小姐一定是江家劫走的，不然他怎麽會說出這樣故意刺激她的話？
那光幕跳啊跳定在了一間昏暗的小屋子裏，寧小姐就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巴，用黑布遮着眼睛丢在屋子的角落裏，還昏迷着沒有醒。
她仔細的觀察着這屋子，可是她認不出這是哪裏。
彈幕裏都不明白怎麽回事，問她出什麽事了？這是寧小姐？怎麽會被捆在這兒？
她顧不上答話，也耽誤不得時間，便随人流往紫微殿中去邊盯着光幕。
在她和那些學子們進入紫微殿，正式參見燕明時那光幕裏終于有了異樣，她聽到了光幕裏傳來隐約的聲音，是那房間外面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她仔細聽是兩個人的對話聲。
“尚書大人，我已經說過人不在我這裏，你若是想搜我的府邸，就進宮去請旨吧。”
“江知秋，你與我的賬我們可以慢慢清算。我今日來就一定要把人帶走，不要跟我玩花樣，不然這些年江绮月在宮中做的那些事，可每一件都是經過了我的手，你說我将這些保留的證據一件件交到聖上手裏，他會如何處置你們？”
是江秉臣和江知秋……
顏玉緊繃了精神仔細聽，就聽到江知秋怒不可遏的聲音。
“這些事是你幫着绮月做的，你以為你脫得了關系嗎？江家出事對你半點好處都沒有，別忘了你也是江家人！”
江秉臣冷笑了一聲，“我既走到了那一步就沒想着脫身，我會跟你們江家一起下地獄。”
“江秉臣！”江知秋氣的聲音發抖，“你就那麽恨我恨江家？我是對不起你母親，可你母親那樣的身份，我難道能以正妻娶進門來？當初不允許你母親入門的是郡主，她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能諒解我嗎？”
“諒解？我要如何諒解一個逼死我母親，害死我阿姐的孬種？”江秉臣聲音冷的像把刀子，“你不僅僅是對不起我母親，你除了自己誰也對不起。”
“你阿姐當年後宮獨寵何等風光，那些還不是我給她的嗎？”江知秋怒道：“害死你阿姐的是顏家的顏鶴衣！不是你親爹！你可倒好如今幫着顏家抱來的罪臣之女來對付江家！顏家才是你的仇人！”
“閉嘴！”江秉臣喝斷了他。
顏玉忽然就愣了住，害死江秉臣阿姐的……是顏鶴衣？
她不清楚不明白，正想繼續往下聽，就聽大殿中燕明又叫了她一聲：“顏會元。”
她驚醒過來，忙上前行禮。
燕明高坐堂中就淡笑道：“顏會元今日怎麽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太緊張了？不必緊張，好好的發揮，朕還等着看你的表現呢。”
顏玉一手心的虛汗，低頭道：“顏玉自當竭盡全力，好好表現。”
她盯着那光幕，心煩意亂，如何也無法集中注意力。
彈幕裏焦慮了——
大玉兒：主播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啊？怎麽看你今天狀态這麽不好啊？剛剛皇帝都叫你兩次了你都沒反應。
江迷妹：是不是江大人出什麽事了？我怎麽聽天眼裏要找什麽人啊？江大人要和江家撕破臉了？
路過：昨晚，寧小姐跑去告訴主播聞人業是她親生父親，要她跟他們回大巽，主播拒絕了，她出顏府就被人劫走了。主播在擔心她被江家人劫走，賣了她是大巽探子聞人業的女兒，所以江秉臣是去江府找寧小姐了。
大燈泡：我曹！一夜之間怎麽發生這麽多？？？那天眼裏的寧小姐就在江府？她已經洩露了主播身份嗎？別再給主播招麻煩了啊！
宅鬥爽：作死的寧小姐，聞人業真是……害死了陸家人和主播娘，現在還指望主播認他？？？
奸臣愛好者：怪不得主播心神不寧的……這是要命的事啊，千萬千萬別敗露了！
霸道總裁：主播既然江大人已經去處理了，你就好好的殿試，要考好，加油打臉！
大玉兒：主播加油！不要開天眼分心了！好好殿試！
顏玉看着那天眼到時間，和那些彈幕吐出一口氣，是的，她如今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一定要集中注意力，好好殿試。
她退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對面的江流雲嗤之以鼻的對她笑了笑。
那大殿之中一個一個板子隔開的座位上已經坐滿了人，十年寒窗苦讀，為這一日，衆人都收了心神打起十二分精神。
顏玉伸手将直播間關了，不再分心，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今日若是敗了，她不止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更會成為燕明的棄子，沒有好下場。
她不能辜負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更不能辜負了江秉臣為她做的，太上皇對她的期望。
燕明坐在堂上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不知為何她在攤開試卷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
==============
那天色到下午忽然就變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殿裏的人有些漸漸焦急起來，燕明也不知為何聽了個公公低低禀報幾句什麽，就離開了大殿。
雷聲越想越大，日暮時分居然下起了潑天大雨，吵的人焦慮難安，埋頭答卷，卻聽有一人居然提前搖了鈴交卷。
衆人皆驚訝的擡頭，這可是殿試啊，從未有過一例殿試提前答完交卷的，天子眼皮子底下，這般猖狂有把握的提前交卷？？
連那些監官也愣了一下，過去看竟是顏玉。
監官知道燕明格外看重顏玉便低聲提醒道：“顏會元，時間還早一些，您不如再好好看看試卷？再考量一下再交卷穩妥。”
“不必了。”顏玉放下筆起身道：“我已答完，無需考量更改。”況且她還有急事要走，不願在此處耽擱。
那監官一時之間竟覺得她此人太狂太不謙遜了，也不多說，直接将她的卷子收了奉上蠟封裝入匣子中呈上殿前。
燕明不在，顏玉直接起身在那殿前對着皇位行了一禮，又向諸位監官，大學士行禮之後退出大殿。
她一身紅衣慢慢轉身出大殿，格外的奪目，江流雲在那衆人的目光之中看她，她卻一眼都沒有停留，跨步出了大殿。
之外的烏雲壓頂，閃電如游龍，轟隆隆的攪在雨聲中，震人心肺。
顏玉出了大殿，随着引路的公公走出紫微殿卻是沒有出宮，而是在半路叫住引路的公公，叫太上皇給她的玉佩遞給公公請他去顏貴妃那裏跑一趟，說她考完了殿試想去參拜貴妃娘娘，向她報一聲。
那小公公看了那玉佩也不敢不從，拿着玉佩冒雨去替她禀報。
顏玉就挑了個避雨的屋檐，靠牆站着，又開了直播間，觀衆老爺們激動的問她是不是考完了，考的如何。
她答道：“勢在必得。”
旁的話不在多說，買了兩個天眼，一個開到寧小姐那裏，她已經醒了，正在角落裏被綁着眼睛嘴巴嗚嗚的哭着，确定了她還沒有來得及被審問顏玉就松了一口氣。
她又将那個天眼開到了江秉臣那裏——
只見那光幕裏，是幕天席地的大雨，燕明站在那宮殿的回廊下，江秉臣和江知秋居然一同站在他身後。
“寧小姐是大巽的寧康公主，你們該知道她若是在雲澤出了事會是什麽樣的後果。”燕明聲音冷冷的看着大雨，“朕剛剛向聞人王爺擔保，寧康公主一定不會出事，是他特地點名了要江少輔和江卿一同去尋找寧康公主，朕現在将此事交給你二人，如果在明日早朝之前，你們還沒找回寧康公主……”
“臣甘願受罰。”江秉臣率先道：“找不回寧康公主，便是臣與江少輔以死謝罪，也會給大巽一個交代。”
江知秋手指攥緊，臉色鐵青的應是。
彈幕裏——
霸道總裁：江秉臣這是想讓江知秋與寧小姐共存亡？逼他不能動寧小姐？可是江知秋也可以偷偷把寧小姐轉移了，殺人滅口丢到山溝溝裏也發現不了啊。
奸臣愛好者：我猜江大人是想綁定江知秋，讓他分不出身去動寧小姐，可是……還有江流雲啊。
顏玉明白，江秉臣這是竭盡全力的在幫她，不然他怕是連江知秋一面都不想見。她盯着那光幕，瞧見有位監官進了大殿，想燕明禀報道：“聖上，顏會元提前交卷離開了大殿。”
“提前交卷？”燕明驚詫的回過頭看她，“她都答完了？答好了？”
監官道：“下官也提醒顏會元再考量一下，她說‘已答完，不必考量’，想是對自己非常有信心。”
江知秋冷笑了一聲道：“老臣倒是第一次見在殿試提前交卷離開的，當年江尚書年少自傲也沒有這般的狂妄，古往今來，顏會元倒是做到了這個第一，只盼顏會元能考出個好成績，不然可當真讓天下人恥笑，也枉費聖上如此看重她。”他等着看顏玉拿不了狀元，會被恥笑成什麽樣子，如此猖狂就該被好好的指教一番！
江秉臣卻道：“天才便是猖狂也是應當的。她本就與旁人不一樣，古往今來她所做的一直都是第一人，太上皇和聖上是不會看錯人的，無需江少輔擔心。”
燕明聽着他二人你争我往，又轉頭看向了夜色茫茫的大雨，禁不住笑了一下，這個顏玉果然非比尋常，夠狂夠傲，這樣的人才擔得起他新政之下的第一人。
燕明揮手讓他們帶着人馬速速去找寧康公主。
顏玉在那光幕裏看着江秉臣和江知秋退出大殿，披上蓑衣走進了茫茫的大雨裏。
江知秋又冷又低的說了一句，“你以為寸步不離的跟着我就能達到你的目的？你便是綁在我身上，也休想找到人。”他側目看了一眼江秉臣，“因為人根本不在我手上。”
江秉臣在那大雨裏皺了皺眉，當真不在嗎？不是江家所為？
顏玉在那屋檐下也等不得那去禀告的小公公，快步的奔進大雨裏，朝着江秉臣要離去的大殿跑了過去。
她在那快要出宮門前的甬道之前追上了江秉臣與江知秋，被雨淋的睜不開眼，叫了一聲：“江大人！”
江秉臣聞聲回過頭，就見她一身紅衣濕在身上，大步朝他跑了過來，他心一提忙快步迎了過去，“怎麽不拿把傘？”
她撞在懷裏，渾身濕淋淋的像個濕透的小鹿。
江秉臣忙擡起衣袖替她遮住頭頂的雨，又一手解下自己頭上的鬥笠，邊為她帶在頭上，邊道：“你怎麽不管引路的公公拿把傘？瞧你淋的，你那個才第幾日就這樣淋雨……”
他的眉頭皺的緊緊，手指蹭在她的下巴給她系鬥笠，有些生氣似得道：“怎麽就不知注意一些？”
顏玉看着他，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将臉貼在他脖頸上道：“我着急追你，怕你走了。”
江秉臣的心就如何也生不起氣來，也不顧旁邊的江知秋和公公，伸手抱住了她纖細的腰，嘆氣道：“追我做什麽？我還能跑了不成？”她都濕透了，怕她淋病了，也不敢多抱，松開她，解下自己的蓑衣披在她身上道：“你不必擔心旁的，天大的事有我替你擔着，你現在趕快回顏府去，換洗一下，喝碗姜湯。”他壓低了聲音，“肚子再疼，可沒人管你了。”
顏玉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心愛管我。”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貼近了在他耳朵旁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人就在江府。”她躍過江秉臣的肩膀看向江知秋，他已經先行一步走進甬道，要先行離宮。
她道：“拖住他，讓聞人業去江府找，最好當着他的面，拿個正着，讓他無可辯駁。”
江秉臣一把摟住她，低聲道：“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乖乖回府去。”他拍了拍顏玉的背，将蓑衣替她穿好，攬着她的腰要一同出宮。
顏玉卻拉開他的手，抓着他的手指在那大雨裏笑道：“我暫時不能回府去。”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寫了主播姨媽痛成狗，今天我就姨媽痛到想自殺，我還沒有江大人……很想死了。
感謝：無恙和君子以程的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