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二

顏玉的眼皮跳了一天, 跳的她莫名的心煩氣躁。

她今日本來沐修,要去見聞人業,可她心神不寧的便索性又來了刑部當職,約好了晚上請聞人業去酒樓。

她午飯在刑部用的,一個人坐在小桌上開了個天眼,不放心的看善姐兒, 善姐兒這會兒正在女子學堂裏和幾個同窗密友在食堂用飯, 有說有笑的, 半點兒事也沒有。

她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邊埋頭扒飯邊想着天眼結束再看看江绮月那裏,有人就走到她眼前坐了下來。

尋常她都是一個人一桌,刑部的衆人也都不敢過來與她同坐, 窗下的小桌子成了她的專屬位置,如今有人坐下, 她好奇的從光幕裏擡起眼就看到了江秉臣。

“怎麽不好好吃飯?”江秉臣看了看她桌上的兩小碟青菜, 她幾乎沒動, “不是喜歡吃葷菜嗎?怎麽不盛?”

顏玉扒了兩口飯道:“天氣太熱沒什麽胃口, 吃些清淡還利口些。”她留意到衆人都偷偷摸摸的往她這邊看。

江秉臣半點不介意的蹙了蹙眉看她,“青菜也沒動幾筷子。”

顏玉就只好伸筷子夾了一根青菜,當着江秉臣的面規規矩矩的吃下去。

江秉臣擡了擡下巴, “都吃了,不要浪費。”

顏玉實在是沒什麽胃口,将飯扒完就放下了碗,“我實在是不想吃江大人……”

江秉臣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日後還是回顏府吃飯吧,中午給你一個時辰的吃飯時間,讓顏府來接你回去,總這樣不好好吃飯,讓人以為我刑部如何苛待你。”

顏玉卻忙擺手道:“千萬別,我如今已是飽受非議了,江大人再給我特權,我以後還怎麽在刑部混?”

江秉臣看着她想了想,“那日後午飯我陪你一同吃。”他看着總是能逼她多吃點。

顏玉單手撐在桌上笑吟吟的看他,“江大人不忙了啊?”

“忙。”江秉臣無奈的笑了笑,“過來看看你就走。”他起身又低頭對顏玉輕聲道:“今晚就在刑部等我回來,我接上你一同去見聞人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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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玉點了點頭。

他便轉走匆忙走了。

顏玉目送他離開,又在窗下看他,他走的極快,官服随風抖動,轉眼就不見了。

她撐着腮看着窗外,沒留意光幕裏善姐兒和同窗興奮的叽叽喳喳在說什麽,似乎是今晚女子學堂有翰林大學士廖青廖老翰林來授課。

夏日炎炎,窗外的蟬鳴陣陣,她有些困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

等再醒來,食堂裏已經沒人了。

她匆匆忙忙的起身去案宗司幫劉丙的忙。

進來刑部沒什麽大案子,都是些雞零狗碎的,顏玉心不在焉的撐到太陽西下,衆人依次離開,也随着劉丙下差。

她卻沒走,而是等在刑部外,江秉臣說忙完了就來接上她一同走。

劉丙便與她告辭,她一人在刑部外等啊等,将最後一名同僚也送走了,刑部大門在身後關上,江秉臣依舊沒有來。

夕陽漸漸暗淡,天昏昏沉沉的黑起來,刑部門前的燈籠點亮,顏玉靠着門口的石獸,瞧着自己的身影被拉的長長,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悵然。

彈幕裏在安慰她說,江大人可能被什麽事牽絆住了。

她想了想,買了一個天眼開到江秉臣那裏,想看看他在忙些什麽,怎麽還沒來。

那天眼跳轉,停在了一間佛堂裏。

這佛堂……是江秉臣之前和江绮月常會面的地方,顏玉的心一揪,就看到光幕裏江秉臣與二皇子燕榮安站在佛堂之中。

江秉臣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明顯不耐煩的道:“你若要執迷不悟,我也不會再攔你,你感激江绮月的撫養之恩,卻半點不念你母親的生身之恩。”

“你要我如何念着?我連她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燕榮安情緒異常激動,“我的記憶裏只有我如今的母妃江绮月,是她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學會說第一句完整的話,我被瞞了十幾年,十幾年你突然告訴我,我現在的母妃是害死我親生母親的兇手,你要我怎麽做?殺了養育我十幾年的母妃嗎?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真自私!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整垮江家,殺了我外祖父,毀了我登上太子之位最大的靠山,你就那麽高興嗎!”

“她會養育你這麽多年,你以為是出于對你的愛?只是因為你是皇子,她無法生育,她需要你來依靠。”江秉臣看着他,皺緊了一雙眉,“江家是我的仇人,從最開始我就明确的告訴過你,我不是江家人,你更不是。在你叫江知秋第一句外祖父時,我就已經告訴過你,可你聽過我的話嗎?”

“你就是為了顏玉那個賤人!”燕榮安怒不可遏的道:“為了她你連救過你命的恩人都不顧了,為了那賤人你恩将仇報……”

江秉臣猛地擡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甩的他踉跄一步懵了。

“我也跟你說過,不要招惹顏玉。”江秉臣甩了甩發麻的手,冷冷的盯着他,“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再讓我聽到你出言不遜,或是做出傷害她的事,我會親手殺了你。”

燕榮安捂着發麻的臉,氣的發抖,“江秉臣……是我母妃當年你救了你……若是沒有她你早就死了!”

江秉臣的手指一瞬攥緊,他看着燕榮安失望之極,“她的父親遺棄我的母親,她的母親羞辱打罵我的母親,為了她們的榮華富貴,她們江家聯手抓走我的阿姐,逼死我母親,你要我對她感恩?”他上前一步,“我阿姐死在她與江家的手上,她當年才十四五歲,她孤身一人在深宮之中為江家賣力,江家可曾有過半點憐憫之心!若是還有半點人性,他們就不會縱容江绮月逼死我阿姐!”

“她當年是沒得選!父皇看上了她,她能如何?”燕榮安不甘的辯解。

“沒得選?”江秉臣盯着他冷笑了一聲:“這是江绮月告訴你的吧?你為何不問問,她為何沒得選?是聖上強要了她?還是給她下了藥?她若是無心承歡,在第一次後就不會再有第二次!你認為她是如何有了身孕的?你要不要我叫來當年服侍聖上的老太監,讓他來告訴你,你無辜的母妃當年在一個月之間承歡了多少次?幾次主動,幾次偶遇,又有幾次是在你生母的寝宮之中?”他調查的清清楚楚,江绮月在那些趁着他阿姐午休之時與聖上偷歡的時候,可不是沒得選!

“閉嘴!”燕榮安聽不下去的呵斥他,“你……你無憑無據诋毀我母妃!說到底也是我那位生身母親先對她下的毒!後宮嫔妃那麽多,為什麽不能容我母妃在宮中?一定要毒|死她!”

他張口閉口母妃,聽的江秉臣心寒,“是她們江家蒙蔽了我阿姐那麽多年,為了利用她,她們欺騙她,一次次騙她會讓她見母親和我……是為了這個謊言她才在宮中熬了下來……”他手指微微發顫,他不敢想阿姐在這宮中孤孤零零的等了多少個日子,盼了多少個日夜,在得知母親早就死了的那個夜裏,她是怎麽度過的……

她那時才十四五歲,像玉兒那樣的年紀。

夜裏的風吹的江秉臣心肺俱寒,他在那月色之下只說了最後一句話,“從今以後,你與我再無瓜葛,你去感激你的母妃,做好你的二皇子。回去告訴你的母妃,她救過我,我不會趕盡殺絕,但若是她将心思再動到顏家和玉兒身上,我絕對不會再放過她。”

他在那月色下,轉身出了佛堂,快步離開。

燕榮安就站在那佛堂裏看着他離開,忽然陰狠的笑了一下。

顏玉站在燈光下,看着那跳轉回來的天眼,心頭酸的厲害,替江秉臣發酸,他這麽多年,孤軍作戰,無一人體諒他,明白他。

彈幕裏也氣炸了——

江迷妹:啊啊啊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還要他幹什麽啊!讓他抱着他的白蓮花後媽去死吧!

奸臣愛好者:也有點理解燕榮安……畢竟這麽多年養他的是江绮月,給他洗腦的很成功。

霸道總裁:我總覺得他會壞事……江绮月明顯是勾|引利用他要做什麽,主播要小心啊。

顏玉點了點頭,她吐出一口氣,撩袍坐在石階上等着江秉臣。

可沒等來江秉臣,卻等來了聞人業和瑾哥兒。

那馬車停在眼前,聞人業抱着瑾哥兒跳下來,兩廂都是愣了一下。

“瑾哥兒?”顏玉忙站了起來,“你怎麽會和聞人王爺在一起?”

瑾哥兒卻四處看了看,皺緊着眉問她,“二姐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善姐兒?”顏玉的心咯噔就是一沉,“她沒在府上?”

瑾哥兒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二姐到現在都沒回家,父親和母親都出去找她了,我一個人在府上很擔心,就想過來找阿姐你,就遇上了聞人王爺……”

顏玉忙過去,聞人業抱着瑾哥兒道:“我去府上接你,撞上了他,天這麽黑,不放心他一個小孩子亂跑就帶他過來了,你一直在這裏?沒見到顏家二小姐?”

顏玉心裏慌了,“怎麽回事?善姐兒沒回府?可去書堂裏找過了?是不是還在書堂?或是去哪位女同窗府上了?”

瑾哥兒被她問的更害怕了,伸手抱住她脖子道:“二姐是不是丢了啊……”

“胡說!”顏玉喝住他,卻還是心疼的伸手抱過來他,眉頭緊蹙的道:“善姐兒怎麽會丢?不會有事的。”

這話卻是像在安慰自己一般。

聞人業看她臉色白的厲害,便又抱回瑾哥兒道:“你也別着急,或許她只是貪玩去了朋友府上,我先送你和瑾哥兒回府去,說不定這會兒人已經回來了。”

不,顏玉心裏害怕起來,她想起江秉臣之前的話,又想起方才燕榮安那一個陰狠的笑,他為何會在今夜找江秉臣?與他談話談這麽久?會不會是……為了拖住江秉臣?

顏玉不敢想,千萬不要有事,善姐兒一定不要有事。

她将瑾哥兒交給聞人業,對他道:“勞煩王爺送瑾哥兒回府,看着他別讓他亂跑。”

“那你去哪裏?”聞人業忙問。

顏玉道:“我去找找善姐兒。”她轉身要走。

聞人業一把拉住了她,“太晚了,你一個姑娘家去找人,太不安全了,你先跟我回顏府,若是人還沒回來,我陪你去找。”

顏玉已經飛快的買了一個天眼,對他道:“你送瑾哥兒回府,我在這裏等江秉臣,他一會兒會來找我,我與他結伴去找人。”

她也顧不上許多,背過身,輸入:“善姐兒。”

那天眼在夜色茫茫裏跳啊跳,最終緩緩的定在一間光線昏暗的屋子裏,那屋子立着一排排的高大書架,像是書堂裏的藏書閣。

而那書架的過道中昏迷着三名幾乎渾|身|赤|裸的姑娘,那些姑娘的身上壓着一個赤|條|條的男人,臉朝下趴着,看不清樣貌,只看出似乎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

善姐兒呢?

那光幕裏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片刻之後一個黑衣蒙面人扛着一個姑娘停在了過道裏,将那姑娘丢在那昏迷的男人身上。

顏玉看清那姑娘的樣貌,是善姐兒!

她心猛地收緊,就看那黑衣人蹲下身開始解善姐兒的腰帶,要脫掉她的衣服……

栽贓嫁禍?

顏玉腦子裏瞬間蹦出這個念頭,卻已是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把拉住聞人業道:“帶我去女子書堂,馬上就去!”

聞人業看她慘白的臉色,手指涼的厲害,也不敢多問,抱着瑾哥兒塞進馬車對顏玉道:“上馬車。”

顏玉顧不上再等江秉臣,迅速就上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肯定猜到是誰幹得了,氣死我江大人了!

感謝無恙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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