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寶玉哪裏知道金钏在想什麽,一聽自家閻王老爹不在, 腳步瞬間便輕快了幾分。
“請太太.安。”寶玉一進屋, 便看到自家老娘坐在那裏正在聽周瑞家的說什麽。于是聲音歡快地向自家老娘問好。
王夫人坐在屋裏, 早就聽到門口丫頭的聲音, 她是知道寶玉進來的,這會兒也正在跟周瑞家的說最後的交待,聽到寶玉的請安聲, 王夫人轉頭笑着看他,“我的兒, 快過來坐。這麽冷的天, 怎麽也不穿件大衣裳。跟着你的人呢?”難道她兒子現在就開始被人怠慢了嗎?
前面的話是王夫人對着寶玉說的, 而後面的話,卻是看着跟着寶玉一起來的金钏說的。
“回太太,跟着二爺的人都在外面候着,二爺身上的的外套也是在進屋裏時褪下來的。奴婢讓人放到暖籠上烘着呢。”
“嗯, 你們去吧。讓我們娘倆說說話。”心中對小兒子現在的情況有些個束手無策,不過此時王夫人聽到金钏這話, 倒稍稍将心放下來了一點。
“是。”周瑞家的一聽這話, 連忙收起桌上的帳冊子,然後和金钏一起退了出去。
一時室內只留王夫人娘倆,王夫人将寶玉摟在懷裏, 一邊摸着他的頭發,一邊小聲的将老太太的安排道了出來。同時也讓他缺了什麽,短了什麽直接打發人來榮禧堂。
寶玉很不滿意現在的安排, 看到母親和顏悅色,想了想便道,“太太,為什麽只我一個搬出老太太的院子?三妹妹和二姐姐不搬嗎?寶玉不想一個人住。”
寶玉雖然算得上是老來子,在王夫人心裏也有着一定的份量。可是還沒有到原著中的那麽高。
長子會讀書也愛讀書,長媳也還湊和。長女長的端莊,性子又聰慧,将來進宮後必有出息。所以對于含玉而生的小兒子的期待,就屬于錦上添花型的了。
若是此時大兒子沒了,大孫子又跟她不親,閨女陷在深宮,庶女聰慧精明,庶子還長成的原著,那寶玉在王夫人心中的地步,可就是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了。
當然了,原著中寶玉的地位也沒有高到哪裏去。不然也不會明知道他非黛玉不娶,還讓他娶寶釵了。
話說回來,此時的王夫人聽到寶玉這麽說,也沒有想要讓庶女搬出老太太院子裏的想法。
明年閨女就要進宮了,老太太的院子裏不能沒有二房的人。
還有就是老太太已經擺出了要擡舉珠哥兒媳婦這件事情。若是珠哥兒媳婦這一胎順利生産,抱到老太太那裏養活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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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如何願意看到兒媳婦被婆婆拉起來跟自己打對臺戲呢?
想來想去,庶女留在老太太院裏,就算是無利也是一定無害的。
而且庶女要是親媽還活着,這事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現在嘛,想都不用想。再怎麽擡舉庶女,也不會讓這庶女跟自己離了心。
就算是将來這庶女知道她不是自己親生的,那也無妨,畢竟那趙姨娘的死跟她可沒有一點關系。
雖然那趙姨娘至死都沒有見到自已的親生女兒一面。
不過那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将來說開了,那也是老太太非要接了庶女去教養,這才讓人家母女不得相見。
“寶玉乖,你妹妹還要替你在老太太那裏盡孝呢。”看到寶玉還有些不高興,王夫人也沒在這上面跟他多做糾纏,“新院子可看了?哪裏不好,告訴珍珠一聲。以後她便是你那裏的大丫頭了。”
“太太,墨研和可人姐姐怎麽不見。珍珠姐姐不是老太太房裏的人嗎?”賈珠的書房是在前院,日常寶玉去賈珠那裏,除了兩個沒留頭的小丫頭外,房裏的丫頭都沒有跟着過去侍候。哪想到今天一回來,屋裏的人幾乎都不認識。
聽寶玉說起這個,王夫人就來氣,她沒有想到今天院中那麽多人,竟然将寶玉房裏的丫頭一網打盡了。除了這個珍珠在屋裏,其他人竟然都跑出去看熱鬧。
再想想老太太屋裏這一次缺的丫頭,還有二丫頭,三丫頭一些屋裏缺的使喚人,王夫人就有些個頭疼。
粗粗算下來,至少還要補上七.八十人。馬上就要過年了,本來事情就多,這不是添亂是什麽。
“可人病了,其他人都大了,馬上就要過年了,便讓她們老子娘将她們都領回去了。這珍珠是外面買進來的,便将她留在你身邊了。既然侍候了你,寶玉也給她改個名字吧。”畢竟珍珠這個名字,是老太太上房裏專用的。
在她們這樣的人家,下人幾年就要換一波,萬沒有讓主子去适應奴才名字的道理,也因此,新上來的頂了誰的差事,同時也頂了誰的名字。
現在這個珍珠被她要到了自家兒子的屋裏,那麽這個名字也就不能再用了。
寶玉點了點頭,似懂非懂。“今天大哥哥教了我一句詩,叫‘花氣襲人知晝暖。’前兒聽說這位珍珠姐姐姓花,那便叫襲人,太太以為如何呢?”
“好,那就叫襲人。”王夫人一聽是大兒子教的,又是詩裏的話,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兒子的話。一個下人的名字,還真沒有重要到讓她上心的。
稍晚間,寶玉從王夫人那裏吃過了晚飯,又去老太太院裏請安。雖然沒有見到老太太,但是該守的禮卻沒少。
等到再回到院子裏,他院中的下人也都配齊了。
雖然是臨時從別處抽調過來的,但榮國府這樣的人家,再不缺使喚的人。
一一見過了這些下人後,寶玉也沒有擇床的毛病,一夜好眠。
寶玉睡的好,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睡的好。
神瑛侍者下凡歷劫,還有一幹花呀草呀的陪着,這事也許對于其他神仙不算啥大事,可是對警幻來說,卻是頂要緊的事情。
被貶下凡與下凡歷練,那意義相當的不同了。
被貶下凡,那是做錯了事,到人間接受勞動改造去了。
而下凡歷練,則是一種非常平安的進階考試。
神瑛侍者便是後一種。等到神瑛侍者從凡間歸來,那就不只只是一個侍者那麽簡單的了。
在警幻的計劃裏,神瑛侍者可是下去享福的,等到家族一朝敗落,他在來個大徹大悟,心境上去了這一朝的事也就了了。
哪裏想到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個不防竟然出現了這般大的纰漏。
這事要是讓赤霞宮裏的大佬知道了,她可擔待不起。也幸好那位大佬此時正在閉關,等他出關估計這一場紅塵歷練早就結束了。
“啪”的一聲,氣憤不已的警幻摔了手中的茶盞,“這麽長時間了,爾等就沒有查出來那究竟是何人嗎?”
賴頭和尚,坡足道人連忙認錯,“仙子恕罪,我二人實不知那位姑娘身家來歷。”
話說這僧道二人去了一趟榮國府被探春連削帶打了一番後,便連忙求見了警幻。警幻聽聞也是大驚。
她得罪不起赤霞宮的大佬,可不代表她就能得罪的起來歷不明,又口氣狂妄,連她安排了哪些事情都知道的‘三姑娘’。
本想要親自去查看一番,可是又害怕那不知道根腳的人真有什麽大來歷,若是被她發現再提了什麽要求,她可就左右為難了。
一時間警幻踯躅不前,只得吩咐面前的僧道二人去各處悄悄暗訪打探一番。
只這僧道二人本是最低等的小仙,就連警幻也不曾高級到哪裏去。又如何會查得到多少消息。
輾轉多時,也不過是查到了至少有幾位數的神仙以及其家眷最近都在各個小千世界歷練......
至于那位‘三姑娘’到底是誰家的,他們是真的分辨不了。
若是那三姑娘下凡前不是女兒身,那她的身份就更難查了。
聽說混鲲祖師那裏就有幾位徒子徒孫下界,東海龍王家的小太子也出去了,噢,還有托塔李天王家的三殿下也下了凡......
以他們倆的本事不說能不能看得出來誰是誰,只說這麽多人下來,他們也查不過來呀。
警幻聽着這兩人一邊請罪的話,一邊将他們查來的消息一一道出來。一時間警幻也沒了辦法。
“...只是那神瑛侍者那裏?”警幻聽了探春說的那些話,雖然心中氣憤,可是也明白若不是有些根腳來歷的,也不能如此命令她。可是順了姑情,逆了嫂意。那赤霞宮的大佬,事後若是...她也得罪不起呀。
僧道二人投靠警幻這裏,自然是希望她好的。聽到她這話,一時間也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排。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到底還是讓他們想到了辦法。
“不如,我們也托夢吧。就托夢給那榮國府的史氏如何?”坡足道士想到了探春讓他們托夢趙秀寧的事情。
當時的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後續的情況會是這樣的。要是早知道會這樣,那他們,呃,估計還是會照做的。
幸好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不然這會可有他們頭疼的了。
“托夢?”警幻想了想,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小史氏年輕的時候就非常的執拗,老了更是如此。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估計就算是托夢,那小史氏也不會改變多少态度。”可惜了,她不能直接清除掉那些對神瑛侍有影響的記憶,不然如何會如此發愁。
那道士繼續說道,“...一次不行,便多來幾次。總能讓她改變對神瑛侍者的态度。”
聽到這裏是似想到了什麽,那警幻倒是笑了,“無妨,那賈珠大限之期便在明年,屆時也不是沒有轉機。”
那二人垂眸細想,以凡人的想法也不是沒有轉機的。
曾孫沒有孫子親,孫子沒有兒子親。
待那賈珠沒了,賈母的親孫子也就只剩下這麽一個,呃,她所知道的,就只剩下這麽一個,想來态度應該會回暖。
“不過托夢的事情,也不能不做。不然不用等到那賈珠沒了,神瑛侍者的好日子就要過到頭了。”
“小仙明白。”僧道二人互視一眼,齊齊彎腰領命而去。
警幻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方長嘆了口氣。
她在這個位置上也有數萬年了,早就想要換個地方任職,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好不容易赤霞宮那邊願意給她這麽一個機會,哪裏想到事到臨頭卻又生出許多波折。
也不知這一場人間造緣能不能善了了...
......
探春不知道她自己給自己貼成金漆的行為正好趕上了大批神仙下凡的好時候,如此一來倒當真混淆了警幻一幹人等的調查視線。又因為警幻心中有所顧忌,對她多有避諱,從而在根子上放縱了她。
思來想去的警幻,最終的堅持也不過是讓神瑛侍者的人生不要出太大的纰漏。不過...若是事态真的像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而去,那她也不會多做手腳。
畢竟赤霞宮她惹不起,那位仿佛有大後臺大背景,下凡歷劫都帶着記憶與神通術法的‘三姑娘’也不是她能惹的起的。
她一個小仙,攤上這事,也不過是盡些人事,其他皆聽天命罷了。
警幻覺得她能做的都做了,想到的也被人下了命令不能做了,剩下的事情,她也就不關注了。她還得去找別的門路試試看呢。
于是紅樓的走向雖然沒有出什麽大的褶子,可卻已經與她所定下的結局大為不同了。
這一日探春去給王夫人請安,然後本着聯絡兄妹感情的名義,去了榮禧堂後邊的小院。
穿過小巷子時,還着重打量了一眼王夫人的庫房以及那三間小抱夏。
就算是榮禧堂的抱夏那也是抱夏,這抱夏如何能與老封君院子裏的廂房相提并論。
想到林黛玉和薛寶釵先後進府,她們姐妹三人就要從寬敞的廂房搬到這狹小的抱夏中居住,探春就覺得這是生生被人拉低了生活水平。
而且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雖然那位置更接近榮慶堂,但那抱夏卻隸屬于榮禧堂。
衆人也不想想,她是二房的姑娘,住在嫡母這邊的抱夏也算名正言順,可大房的庶出與隔房的嫡出姑娘為什麽也要住在這裏?
她當初跟着賈敏學規矩學管家的時候,可沒有哪一種規矩是這般說的。
果然這些不能理解的事情在賈家都被合理化了。
“三姑娘來了。”
襲人剛要出去,便在門口看見了探春,于是連忙笑着迎了上去。
“二哥哥在家嗎?”
襲人笑着搖頭,“二爺去了珠大爺那邊,說是說話就回來。”
“我來找他玩,既是這樣,我且等等他就是了。襲人姐姐這是要做什麽去?”
探春也是個壞心眼的,明明看見襲人這是要出去,卻在看到襲人的時候,笑眯眯地伸出手,又将襲人給拉回了屋裏。
那襲人只得跟着探春又回了屋子,待到小丫頭上了茶,探春這才松了襲人的手,端起茶杯一邊輕輕地吹着茶水,一邊笑着問她。
襲人将一碟子幹果放到探春手邊,然後才笑着回了句,“二門上的婆子過來傳話,說是奴婢的娘和哥哥過來了。”
探春聽了點點頭,“也是呢。襲人姐姐沒有回家過年,家裏人一定是想你了。這不剛過了初九,就過來看你來了。聽說襲人姐姐是外邊賣進來的,家裏可還有什麽人?”
“奴婢的爹早年沒了,家裏就只剩下我媽和哥哥兩口人。”
“姐姐家是哪裏的?對了,姐姐今年多大了?”
探春一邊打量着面前的賢惠人,一邊沒話找話的問東問西,那樣子仿佛壓根就沒有看出來襲人着急出去的心思。
“...奴婢過完年正好八歲了。”她比二姑娘大一歲,比寶玉大四歲,寶玉又比面前的三姑娘大一歲。也就是說她正好比三姑娘大了五歲。
探春聞言擡頭看襲人。
童,童工呀。
壓下心中自覺欺負了小孩子而升起的一抹不自在,探春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她記得書中寫過襲人和香菱、晴雯、寶釵三人同庚。而那香菱是五歲時的元宵節被拐的,而甄家是在三月十五那一日葫蘆廟中炸供,被燒沒的。
這個時候的甄士隐估計快要步他閨女的後塵,被瘋癫僧道拐了吧?
這倒黴催的一家人。
“瞧我,見着襲人姐姐就喜歡的很,生生拉着你說了這小功夫的話。姐姐的家人還在等着姐姐呢,姐姐快去見一見才是。”話罷,還讓侍書拿兩個金锞子賞她。
三姑娘喜好美色,願意跟長相漂亮的丫頭說話玩樂,在老太太院裏那麽長時間,襲人也清楚,因此倒也不曾生氣。
再加之得了探春給的賞賜,襲人自然就更不會有什麽想法了。
那兩個金锞子雖然小,可是換成銀子卻也不少。當時家裏窮這才賣了她,現在她在府裏好了,也能幫趁着些家裏。
那襲人想罷,自是謝過不提。
......
作者有話要說: 跟朋友出去吃飯,看到菜裏有些豆芽。然後我這朋友就說了一句蠢作者小時候犯的蠢事。
作者從小沒有吃過豆芽,一直到上高中在學校食堂裏才吃了第一回 。
那天回到家後,就對我家太後說了在學校吃到豆芽了,媽,你能給我也做點吃嗎?
我家太後極是震驚,因為那個時候她才發現我家吃飯的菜譜有問題。那時候豆芽一塊錢一大塑料袋,她閨女和兒子竟然沒有吃過,還以為那是多值錢多貴的東西。想吃頓豆芽還可憐巴巴地讓她做。
(我們家的人都比較偏食,太後不吃鴨肉,鵝肉等,老爸不吃豆芽圓蔥等,然後是蠢作者不吃芹菜等等。)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這個發小去我家吃飯的時候,我竟然當着她的面告訴我媽,別的都不用,只給她炒盤豆芽就行。然後轉過頭來對着她說炒豆芽多好吃多好吃的。
雖然我家太後除了炒豆芽還做了別的菜,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朋友竟然記到了現在。
哦,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好囧,囧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