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6

所謂充滿光明的世界,所謂溫暖的東西——

——那是無論你怎麽伸手去抓,怎麽努力,怎麽不想失去——都最終會離你而去的東西。

安靜的蜷縮在黑暗的世界便可,你屬于這裏,除了殺戮以外你別無存在的意義。

傳說人在死去之前,會有一小段時間,不屬于這個世界,也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只是靜靜的,靜靜的回憶一生的一些片段。

至少在墜入海中的那一瞬間,那些被抛諸腦後的記憶突然蜂擁而至,在那光影和光陰的彼岸,有一個溫柔又溫柔的聲音輕輕呼喚了一聲,“龍之介。”

——啊。

那個時候,自己的回答是什麽呢?

“——不要那麽叫我。”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

應該、應該更接近她期許的那樣,微笑着回答:“嗯。”才對。

“——YA YO I”

時隔四年之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呼喚,伴随着巨大的幾乎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疼痛,以及被海水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淹沒的窒息感。

“……你把他撈起來幹什麽。”國木田嘴角抽搐的看着從海裏把不馴的惡犬撈起來丢到游艇上的香理,“別告訴我你跟着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有事情要問他。”香理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擦臉。

“什麽事情?”

“太宰先生的下落。”香理笑眯眯的歪頭回答道。

“……”縱使知道這句話不完全是實話,國木田還是皺了皺眉頭閉上了嘴,過了一會還是忍不住,“你撿回來的你自己解決。不要給偵探社的其他人造成麻煩。”

“還要拜托國木田君幫我保密啦。”

“不只是為了打聽太宰那家夥的下落吧?”

“其餘是私人的秘密。”香理蹲下身把處在昏迷中,渾身都濕透了顯得更加瘦弱的青年拷了起來,“說實在的,就算是我也覺得他兇殘了一點,所以還是要這麽做……”

然後她笑眯眯地低下頭,用屠夫看砧板上的死狗一樣的表情看着躺在甲板上的芥川龍之介——“嗯,果然是你啊,在警局放炸彈的那個人。”遙遠的感受到了香理身上怨氣的國木田猛地打了個寒顫。

芥川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個超出他承受能力的噩夢,夢裏他被偵探社的禦用醫生與謝野晶子解體了二十多遍……

“你醒了嗎?”少女的聲音在陌生又遙遠的黑暗中響起,随後飄進意識裏的是味增湯的香味,那種精心熬煮過得,細膩又溫柔的香味。

青年睜開眼睛,發現頭頂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扭頭的時候視線有短暫的模糊,随後才看清少女的臉,武裝偵探社的那個成員,他叫不上名字。

“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不過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香理,我叫福澤香理。”少女把味增湯放在他床鋪邊的榻榻米上,像是知道他叫不出自己的名字一樣自我介紹道,青年咳嗽了起來。

“很抱歉,從海裏把你撈起來的時候,你身上的傷不是一時半會能好的,所以,用私人的情誼請求了一下晶子小姐。”少女雙手合十微笑着對他說道,完全沒有半點對着兇惡敵人的危機感,“但是——我也差點被你殺掉嘛,所以扯平了哦。”

……自顧自的就說這種話,這個女人未免也太大條了一點。

四肢的知覺漸漸回來了,然後,青年怒不可遏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手铐鎖住了,是打算逼供嗎?還是做別的什麽事情?

不。

最為讓人憤怒到要喪失理智的是——他的身上除了蓋着的被子,什麽都沒穿。

真正意義上的什麽都沒穿,□□那種。

注意到青年臉上猙獰的神情,少女依舊眯着眼睛微笑,“因為,芥川先生的能力,太兇殘了嘛。人家也害怕呀。”

“畢竟,差一點被殺掉嘛。”

“所以,只好把您扒個精光喽。”

“……”

見了鬼了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女人像彌生。

明明比彌生還要幼稚好嗎?!

“衣服的話,放在幹洗店了,大概過一段時間才能送過來,”香理從旁邊拖來一套衣服,“你就暫時湊合着穿着一身吧。”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又加了一句,“你的襯衫是女式的嗎?為什麽是姬袖三層荷葉邊呢……?”

“……”因為不知道該回答什麽才好,所以芥川只能回以兇惡的眼神,希冀她能乖一點自動閉嘴。

“我懂了,是太宰先生讓你穿的對吧。”香理點了點頭,伸手打算揭開被子,芥川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幹什麽。”他啞着嗓子如同領地被侵犯的野狗一樣兇聲道。

“不要解開手铐嗎?”香理歪頭微笑。

“……”對方明顯是在逗自己玩一樣,這簡直是挑釁了,芥川臉上的神情猙獰了起來,“你以為解開手铐你能制得住我嗎?”

香理不說話,只是笑着搖了搖頭,“我當然制不住你啊。”她幹脆得承認了。

“……”這個女人是白癡嗎?

“但是……”香理輕聲笑道,“也許是我的直覺吧,準确也好,不準确也好,我覺得你不會傷害我。”

對話不超過十分鐘,芥川已經對這個女人的天真幼稚無話可說了,直覺——居然跟他說直覺。

青年長嘆了一口氣,從被子裏伸出手,讓她打開了手铐。

五分鐘後穿好了明顯是臨時購買的休閑裝的青年坐在桌子前安靜的喝着香理做的味增湯。

在湯汁入口的第一時間,他就頓住了。

“怎麽了?不好喝嗎?”香理撐着臉看着難得不顯出兇相的青年,他安靜吃東西的時候看上去真是斯文。

芥川長久的沉默着,過了一會才開口道,“在味增湯裏放櫻蝦和鴨肉……這個配方從哪裏來的。”

“诶?我一直都這樣放啊。”香理眨了眨眼,然後看着面前的青年低着頭放下手裏的碗,突然間像是不馴的野犬一樣暴起伸手。

椅子被推倒在地上,香理摔倒在一邊,青年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你到底是什麽人——”

猙獰的臉龐上滿是殺氣,兇惡的幾乎能把任何人都吓得渾身發抖。

味增湯的味道和配方就像是私房菜一樣,不論怎麽刻意模仿,都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來。

——一時一刻,嘴上說着抛在腦後,可是心裏卻從未忘懷的味道。

在入口的瞬間就認出來了。

他想不通,一點也想不通。

“唔……咳咳……唔……”卡住脖子的力氣太大,香理幾乎要發不出聲音來了,注意到這一點的,壓在少女身上的青年略微松開了一點手。

香理終于喘過了氣,按着胸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真是太粗暴了。”她皺着眉頭,眼角都憋出了淚花。

“回答我的問題。”青年面無表情的開口。

香理垂下眼,“很抱歉,我并不能回答你。”

——“相反的……我要問你。”

“什麽?”芥川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不記得自己十三歲之前的事情了,或者說……更早更早以前的事情,我統統都不記得了——記憶都是破碎不堪的。”少女直視着青年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只有溫柔和真誠,“所以我想問你——”

“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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