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傅司年出場在宴會廳的瞬間, 全場靜了一靜, 緊接着,如捅了馬蜂窩般,所有人以一副見了鬼的眼神,與身邊的人低聲并激烈讨論起來。
“傅……傅司年?他沒死?”
“三個月前不是說游艇爆炸, 連屍體都沒找到嗎?”
“救援隊打撈了三天也沒找到人, 後來找了一個多月, 一直沒消息,怎麽今天……”
“既然沒事, 那這三個月傅先生怎麽一直沒露面?”
“難怪今天傅太太也出席了這次宴會……”
不少人感慨:“真是命大。”
一時間, 在場的人也只是遠遠張望着打量傅司年,不敢貿然上前寒暄。
竊竊私語聲不斷。
宴會的音樂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之下,悠揚響起。
傅司年被無數好奇且震驚的目光打量, 卻毫無不适,淡然自若,他目光掃視全場,目光路過的地方,那竊竊私語聲少了些,并帶着賠笑的臉。
在傅司年死訊傳來時, 從個人利益角度上來說,不少人是高興的。
畢竟傅司年這人在商場上一向霸道,不留情面。
但也有人是不高興的。
因為S城, 能與傅司年對抗的只有秦邵, 鹬蚌相争, 他們或許還能喝點湯,但傅司年一死,秦邵一家獨大,行業渠道被秦邵掐得死死的,無人能與之抗争,他們只能仰仗秦邵,與秦邵關系不好的,往後怕是連口湯都沒得喝。
最近秦邵動作大,大有傅司年一死,秦氏一家獨大的意思,就連那個與傅氏争了兩年多、投資超百億的項目都成了秦氏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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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議論之後,有人笑臉相迎,“傅先生,您好,我是正凱公司的程習明,久仰大名,今日能與傅先生見面,真是三生有幸。”
傅司年淡淡嗯了一聲,掃視全場的目光最終放在郁朵身上,可随即看到郁朵身邊的幾個男人後,眉心擰出一抹不悅的弧度,他疏離且有禮對正凱公司的程習明說:“程先生,抱歉,我還有事,先不陪了。”
說完,也不等這位正凱公司的程總說話,擡腳大步朝着郁朵方向走去。
隔着十來米的距離,郁夫人扯了扯郁朵的手,在她身側低聲道:“朵朵,怎麽回事?傅司年他……你怎麽不提前告訴媽媽呢?”
郁朵沉默不語,她靜靜看着并欣賞着傅司年一步步朝她走進。
傅司年是個穿衣很古板的男人,西裝必須燙得沒有一絲皺褶,襯衫必須扣得平整嚴實,而且傅司年身材挺拔健碩,兩條長褲被西裝褲裹着,如一行走的衣架子,即使在這帥哥雲集的宴會上,亦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而這個男人,身上的西裝是她挑的,領帶是她系的,配飾是她搭的,這個人裏裏外外都是屬于自己的。
被無數女人似有若無的目光打量,郁朵嘴角的笑意越發旺盛。
帥!
在郁朵靜靜欣賞的目光中,傅司年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郁夫人飄忽不定的眼神出賣了她的緊張,她朝着傅司年心虛一笑,“司年,你……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三個月前不是……”
傅司年很給面子地喊了郁夫人一聲媽,并說道:“這件事之後再向您解釋。”
他單手強勢摟過郁朵肩頭,傲然目光睨視着趙琛等幾名‘護花使者’,眼神逐漸冷淡下來,語氣不冷不淡,聽不出什麽感情,“幾位,怎麽稱呼?”
郁朵心一跳,因為心虛,差點又慌了。
但趙琛那幾人在商場打拼,什麽風風雨雨沒見過,即使在五分鐘前在郁朵面前說傅司年人品不端,但現在一個個卻無比坦蕩,笑臉相迎,躬身伸手,“傅先生,您好。”
傅司年态度傲慢,冷冷打量了趙琛幾眼,這才将手伸過去與之相握。
“幾位剛才和我妻子相談甚歡,不知道在聊些什麽話題?”
郁朵依偎在傅司年身側,嘴角勾着淺淺的笑意。
在說你搞小三,說你人品不端。
但這話她是沒膽子說出來的。
倒是趙琛,應變極快,滿嘴跑火車,在郁朵和傅司年面前,簡直兩幅面孔,“傅先生千萬不要誤會,實在是傅太太今天晚上太過耀眼,忍不住想來結識一番,聊過之後才明白以往傅先生為什麽不帶傅太太出來,傅太太如此優秀,傅先生眼光獨到,金屋藏嬌也是應該的。”
“是啊,傅太太和傅先生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真是讓我羨慕到不行,我只比傅先生小上兩歲,可如今傅先生事業有成,嬌妻在側,可謂是人生贏家,真讓人羨慕。”
郁朵靜靜聽着這幾人大肆誇贊自己,并且誇得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下無,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至少讓人心情愉悅。
郁朵沒插|嘴,傅司年也只偶爾說一兩個字,應兩句,全程冷漠,看不出喜怒。
全靠趙琛蘇陽自己唱獨角戲,這話也難說下去,十來句後便推脫有事先走了。
幾位‘護花使者’離開後,郁朵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想想是自己多慮了,趙琛那幾人,在傅司年還活着的情況下,在傅司年面前,是打死也不會承認對自己有意思的。
從前和郁朵見過,在微信聊過的事,那也絕不會提。
郁夫人也站不住,掃了眼沒見着郁國輝,笑道:“我看看國輝去哪了。”
借口便走了。
郁夫人一走,也就剩傅司年和郁朵兩人,郁朵親昵挽着傅司年臂彎,極為依賴般的靠在他身側,怯生生看着四周,仿佛有些懼怕這種場面的表情般,低聲問道:“司年,你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嗯。”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傅司年若有所思看着她,并沒第一時間回答這話,而是握着她的手,悄悄将一枚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上。
“戴好了,不許再掉了。”
是那枚她弄丢了的結婚戒指。
冰冷的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上,郁朵一怔,愣愣看着指骨上的戒指,“這……這是你從那找來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丢哪了,傅司年這麽神通廣大能給她找回來?
“不是被馬桶沖下去了嗎?我讓人從下水管道裏找出來的。”
“……”郁朵擠出一抹微笑,“謝謝你老公,你真好,我以後一定好好保管,不會再弄丢了。”
為了以表真心,她握着無名指上的戒指,語氣真摯且誠懇。
宴會廳門口來人絡繹不絕,後來者聽聞傅司年還活着的消息,震驚過後來到傅司年面前與之寒暄,漸漸,這兒便集聚了大群人。
以致于虞洋來後的第一眼,沒有發現傅司年的存在,而是在遙遠人群外,遠遠見着融入人群中的郁朵的背影。
那背影,他一眼便認了出來。
虞洋快步上前,帶着欣喜的語氣低聲道:“朵朵,今天你怎麽來了?”
郁朵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被人群擋住的傅司年便摟着郁朵的腰,看向虞洋。
人群散開。
兩人并肩站在一塊。
虞洋臉上的笑在見到傅司年後僵硬。
他瞳眸猛地緊縮,不可置信般看向郁朵。
虞洋沒見過傅司年本人,出國前沒見過,回國後只在傅家別墅的客廳裏,見過傅司年的遺照。
遺照上的傅司年已經讓他頗為慶幸人已經死了,如今一見本人,那股危機感更甚。
傅司年卻像在宣布主權般,摟着郁朵的腰,讓郁朵朝自己這邊靠了靠,兩人親密無間靠在一起,以一種誰都看得懂的敵視的目光審視着虞洋。
“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虞洋眉心緊擰,垂着的雙手緊握成拳,似是及不甘心,又像是突然悟了,明白了前兩天郁朵的反常。
“虞洋。”
“虞先生你好,傅司年。”
眼神交鋒,兩人都沒有友好握手的想法。
一側有不知情的人獻殷勤解釋道:“傅先生可能對虞先生還不太熟,虞先生剛回國不久,現接手虞氏,和傅先生一樣,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聽着這人恭維的話,郁朵有理由相信,他這是想拍傅司年和虞洋的馬屁。
“哦?”傅司年笑道:“看來我不在的這三個月裏,S城出現了不少青年才俊,像剛才見過的趙琛趙先生,還有蘇陽蘇先生,都不錯。”
傅司年這話仿佛随口一說,可在郁朵耳朵裏,卻莫名感覺意有所指。
提誰不好,就提這三個和她有點‘緋聞’的男人。
郁朵靠在傅司年身側,越發‘孤苦無依’。
“三個月前傅先生在海上游艇遭遇爆炸,如今卻完好無損站在這,想來是傅先生命大,不過那三個月,傅太太傷心欲絕,您的秘書更是從您的保險箱裏找出一份遺囑,我不明白傅先生為什麽會将自己百分之三十的財産送給一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女人,傅先生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虞洋這話一說,周遭的人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虞洋這話若是為了郁朵打抱不平,确實沒錯,但這細細說來,也是傅司年的私事,他的財産交給誰,或是不給誰,都是傅司年的自由,郁朵或許有這個質問的資格,但虞洋和郁朵是什麽關系,有什麽資格在這質問傅司年?
“虞先生,其實這件事,我根本沒有回答你的必要,但是為了不讓我的妻子誤會,我還是向她解釋清楚,”傅司年握着郁朵那戴着戒指的手,說:“遺囑是我的助理喬桉僞造的,這件事我已經報警,交由警方調查處理,相信不久,就會有結果。”
“僞造?”有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傅先生的人品不可能那麽低劣,怎麽可能不顧傅太太的感受在外和其他女人有不正當關系!”
這話一說,附和聲無數。
郁朵終于明白傅司年帶她來這宴會的用意。
不僅僅是要昭告天下‘朕還活着’的消息,更是要澄清自己婚內出軌的名聲,畢竟傅司年若是人品低劣,對公司發展不利。
而且,傅司年不是一直在争取十佳傑出青年嗎?
一個背着婚內出軌名聲的男人,可拿不到傑出青年的稱號。
“我這麽解釋,虞先生明白了嗎?”
虞洋硬擠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明白。”
在誤會傅司年婚內出軌時,虞洋內心是深深的憤怒,但他心裏清楚,傅司年婚內出軌,傷害了郁朵,他就有機會讓郁朵再看到他的好,讓郁朵對傅司年徹底失望,他還有機會,在往後漫長的日子裏,彌補她,照顧她,保護她。
可如今知道傅司年婚內出軌是誤會後,他心底驀然升起一股濃濃的絕望。
虞洋心裏清楚,傅司年不會放手,郁朵也不會離開他,除非傅司年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讓郁朵失望,亦或是郁朵犯了個天大的錯,讓傅司年無法忍受。
但他看着兩人十指緊扣的手,低頭自嘲一笑。
他似乎,毫無勝算。
“秦先生來了。”
門口方向秦邵手邊挽着一性感美女,兩人徐徐走進。
與人寒暄過後,将目光轉移到傅司年身上,兩人隔着整個宴會大廳,遙敬一杯酒,淡淡一笑。
仿佛兩人不是商場上對立已久的死對頭,而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郁朵站在一側将最後一口飲料一飲而盡,全程站在傅司年身側充當木偶人,說得最多的話就是‘你好’。
她心裏清楚,身為傅司年的女伴,在這種場合應該擔起女伴該盡的職責,比如從前的喬桉,左右逢源。
秦邵領着自己的女伴走了過來。
郁朵深覺這人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
“這位是……”秦邵身邊的女伴看着郁朵,臉上露着抱歉的笑容,“抱歉,因為從前傅先生的女伴可一直都是喬桉喬小姐,所以對這位小姐有些眼生,這位小姐是……”
“我太太。”
“原來是傅太太,抱歉,是我眼拙,”女人紅唇微笑,“不過這也不能怪我,誰讓傅先生金屋藏嬌,從不肯帶傅太太出來,每次我陪秦總參加各種宴會酒席,見着的都是喬小姐,傅先生有個好幫手,喬小姐漂亮優雅,見過喬小姐的人沒人不誇她的,就連秦總也經常誇喬小姐長得漂亮,還說我比不上喬小姐,我嫉妒死了。”
郁朵挑眉。
這女人是在挑釁吶。
說了一晚上‘你好’的郁朵笑道:“這位小姐怎麽稱呼?”
“傅太太叫我陳璐就行了。”
“陳小姐。”郁朵臉上笑意更甚,卻偏偏讓人覺得單純,毫無惡意,“沒錯,喬小姐的确是我見過的漂亮優雅的女人,秦總說得也沒錯,陳小姐确實是比不上喬小姐,但是我覺得,一個人除了有漂亮優雅這幅美麗的皮囊外,也得有一顆善良的心,像喬小姐那種敢僞造遺囑,為了錢不折手段,敢于踐踏法律的人而言,長得再漂亮,等着她的也只是牢獄之災而已,陳小姐覺得呢?”
這話既貶低了比不上喬桉的陳璐,又将喬桉貶得一無是處。
說的不錯。
傅司年摟着郁朵的腰,淡笑不說話。
秦邵低聲一笑,“傅太太口才不錯,這些年傅總沒帶你出來,是傅總的損失。”
郁朵微笑道:“我不太喜歡出門,也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司年每次說要帶我來,都被我拒絕了,現在想想挺不應該的,如果不是我的拒絕,也不會讓喬桉乘虛而入,差點拿走了司年百分之三十的遺産,就是不知道喬桉怎麽那麽大的膽子,竟然敢……”
“放心,遺囑僞造的事警察會跟進調查清楚的,”傅司年眼底藏着刀刃,似笑非笑看着秦邵,姿态輕松悠閑,毫不将面前這人當成是自己最大的敵人,“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指使,過不了多久,就會一清二楚。”
秦邵冷眼看着這兩人一唱一和,嘴角寒意愈發濃重。
陳璐見狀,忙道:“傅太太說的是,徒有其表卻沒有一顆正直善良的心,也是徒勞,陳璐學到了,我敬傅太太一杯。”
見郁朵手上空着,陳璐換來服務員,端過一杯香槟,遞給郁朵。
郁朵晚上一直喝着果汁,滴酒不沾,一杯香槟遞到眼前,她還真不想喝。
“傅太太?怎麽了?”
郁朵倏然想到白天的幹嘔,頗有些猶豫不決。
但只是一杯酒而已,應該沒事吧?
正準備接過時,傅司年将一杯果汁送進郁朵手裏,“她身體不好,不宜飲酒。”
拒絕幹脆,毫不客氣。
陳璐酒杯讪讪舉在半空,尴尬收回。
“傅先生對傅太太真好,連杯酒都不肯讓傅太太喝,那今晚上傅先生可得多喝兩杯。”
“這是我身份丈夫應該做的。”
幾人笑裏藏刀地喝了杯酒,之後直到宴會結束,都不再有更多的交集。
郁朵一晚上滴酒未沾,倒是傅司年,不顧身體的傷勢,喝了不少,如今回家路上,閉着眼靠在後座小憩,淺淺的呼吸傳來,似是睡着了。
在一處紅綠燈路口停下等紅燈時,郁朵見着前面路口有一家藥店,想起早上的幹嘔,兩個月沒來的生理期,她試探着喊了聲:“司年?”
傅司年似乎是真的睡着了般,對郁朵置若罔聞。
見狀,郁朵低聲對司機小張道:“小張,前面路口靠邊停一下,我下車給司年買點藥。”
“好的太太。”
綠燈後通過路口,随即在前面路口靠邊停下。
郁朵小心翼翼拉開車門,輕聲關上,快步朝着路邊的藥店走去。
“小姐,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刺鼻的藥味湧入鼻腔,郁朵剎那間屏住呼吸,想了想,說:“我丈夫身上有刀傷,晚上又喝了點酒,麻煩給我一點消炎藥,紗布以及……”
在店員聚精會神表示聆聽的目光中,郁朵笑道:“驗孕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