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打死

林絮緩緩擡頭, 看着對面笑意盈盈落座的男人，眼角狂抽。

“你就是那個……”林絮不是很敢确定道, “怎麽，你還有筆名呢？”

“……”時琰臉上依舊挂着笑, 只覺得她在轉移話題, “我以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

林絮快速眨巴了兩下眼睛，抻長了脖子四下看了一圈, 沒人。

确定自己是被她爸賣了，并且這麽巧, 買家還是這個家夥。想到他爸口中的“小夥子也是個老實人”，她就有點想笑。

明明正值午餐的時間，四下裏的座位卻都空着，也沒有服務員過來問他們要不要點餐。林絮明白了, 這人今天, 是有備而來。

伸手端過桌上的奶茶，咪了一口，擡眸，鎮定道：“聽故事麽？”

時琰斂了點笑意, 下颌輕點。

林絮撐着桌沿往沙發椅裏靠了靠，長籲了口氣。

他們這桌靠着落地窗的位置，冬日午時的陽光混着室內的暖氣, 暖融融的，照得她微眯了雙眼。

對面的男人有些微地逆着光，發絲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淺金色。林絮不知道, 是因為自己眼裏有光，還是因為他永遠都像是活在陽光下一樣。

“時琰，”林絮輕聲道，嘴角彎了個淺淡的笑，“其實，我還真羨慕你。”

男人看似散漫地坐在沙發椅裏，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搭着桌面。聞言，輕搭着臺面的食指，朝着手心縮了縮。

林絮傾身，一手托着側頰，一手拿着長柄的不鏽鋼攪拌勺，有一搭沒一搭地攪着面前那杯什麽料都沒添的奶茶。

像是說着從別人那兒聽來的，已經快忘了具體細節的故事一樣，輕描淡寫道：“從能記事開始，我的印象裏，他們兩個好像永遠都在忙各自的事業。你知道的，小孩子嘛，總是想粘着父母一點。可偏偏我又用了最蠢的方式來引起他們的注意。”

林絮頓了頓，偏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每次我在學校把人揍了，老師一告狀，我爸就能來學校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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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琰看着她的笑臉，一點沒覺得開心，只覺得心裏揪着難受。

林絮垂眸，繼續道：“拖到小學，他們就分開了。人大概就是賤兮兮的，明明我爸對我的關心要多那麽點，可我還是想跟着我媽。只不過……”

手上的奶茶被攪出了一圈漣漪，晃晃蕩蕩地，投到她臉上，晃出個笑：“我媽說，我長得和我爸太像了，她不想天天盯着這張臉。”

時琰聽到這，下颌崩了崩，直想抱抱她讓她別說了。他沒辦法想象，小小的她，聽見自己最親的人說出這種話會是什麽心情。

只是他們倆之間，想要更久更遠的走下去，她的心結，總是要解的。

林絮沒有去看他的表情，依舊低聲說着，好像對面沒有人在聽一樣，她只是想把這件事，自言自語說一遍而已。

“沒過兩年，他們都有了新的家庭。我和我爸的矛盾，也在新阿姨來了之後，越來越多。她懷第一個弟弟的時候，差點流産。所有證據都表明是我幹的。誰叫我從來都是個不學好的呢。‘不小心’推了阿姨一把，也的确像是我會幹的事情。”

說到這兒，林絮松了小勺，握着小拳頭輕錘了一把桌面，看着時琰氣道：“我到那時候才知道，電視裏也不全是騙人的！這種把戲真的是會有人信的！氣死我了！”

大概是下意識地覺得，時琰會相信自己，并不需要多作什麽解釋，自然而然地就把小情緒表露了出來。

時琰見狀，心裏略微松了松。

“我爸雖然失望，”林絮重新偏過腦袋，“不過也沒要我走的意思，是我自己要住出去的。太煩了，我不知道她那麽看得起我幹什麽，我明明誰的地位都威脅不到嘛。”

“講完了。”林絮彎了彎嘴角，又靠回了椅背裏，“大概就是這麽個事情了吧。哦對了，我還有三個說話不超過三句的弟弟。”

小姑娘把她的故事用寥寥幾句概括完了，時琰卻聽得并不輕松。

想到她怕冷，睡在自己懷裏的時候還會不自覺地縮成一小團。膽小又怕黑，卧室的窗簾都不用遮光的，就為了路燈的光可以照進來一些，早上能第一時間知道天已經亮了。喜歡聽着一點聲音才睡得着，窗戶都是用最普通的，就為了能聽一聽半夜裏偶爾傳進卧室的，汽車劃過路面的聲音。

只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孤單。

所以十幾歲的她，是如何一個人度過一個又一個只有她一個人的夜晚的，他一點都不願去想。

時琰曾經對她說：我來晚了。如今覺得，自己真的是來晚了，若是年少時就遇見她，是不是，就能讓她不孤單那麽久？自己做的，似乎還沒有陪了她七年多的小貓咪和那個一直在她身邊的朋友來得多……

“他們就那麽讓你走了？”時琰沉聲問道。

“啊，”林絮笑着，語調輕松地回道，“那會兒阿姨快生了，聽說狀況不太好，我爸也沒空管我。等到再想管我的時候，我也不想讓他管了。”

時琰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後槽牙緊了緊。

小姑娘總是一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看着也是灑脫又堅強。所以，從來都只是做了個繭子，把自己藏起來了而已吧。

“時琰，”林絮又突然喊了他一聲，傾身靠着桌沿兒，笑得好看又帶着點痞，兩個小手臂搭在桌面上，湊過去大半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覺得我爸還挺花心的，我要是遺傳了他，以後撐不下去了，先對你始亂終棄怎麽辦？”

“你敢，”時琰微怔，接着眯了眯桃花眼咬牙道，“打死。”

林絮看着他一副像是已經被抛棄了的怨夫樣子，“盒盒”笑得停不下來。

笑着笑着，眼梢就泛起了紅意，瞳仁裏也慢慢蓄起了光。

時琰看着她笑到趴了下去，歪着腦袋，把臉埋到了手臂彎彎裏。然後，笑聲漸淺。

到最後，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只瘦弱的肩還輕輕.顫着。

時琰起身，坐到她身旁，像是平日裏哄她睡覺一樣，擡手輕輕拍撫着她的背。

高大的身形把身側顫着肩的小姑娘擋了個嚴嚴實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丫頭就像是小孩子哭狠了停下之後，鼻腔裏還不時地抽一兩下氣，小小的身體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時琰都快以為她是哭累了睡着了，手上漸漸放輕了力道。

林絮抽了一條胳膊，摸過桌面上的餐紙，擦了擦臉。轉過腦袋，依舊趴着手臂彎彎，淚眼迷蒙看着他。小巧的鼻尖泛着紅意，鼻音嗡嗡，小聲地，帶着兩分委屈道：“時琰，他們都不要我。”

男人聞言，心裏像是被人用沾了細鹽粒子的手攥着一樣生疼。

俯身到她耳邊，輕聲呢喃道：“不怕。以後，我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  嗷，我覺得快結束遼~争取明天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