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耳朵

果然有些事你越避着就越是會找上門。

對于今亦來說,顧清野就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兩人在狹窄的電梯裏,空氣稀薄,還有淡淡的煙味,想必剛剛有人在電梯抽煙。

今亦按了二十一樓,顧清野按了二十三樓。

她不做聲,顧清野也沒說話。

顧清野這兩天把毛爺爺的論持久戰好好分析了一遍,然後惡補了幾部長到犯困的電影,終于把自己心裏那點煩躁不安壓了下去。今天他剛到江城就碰到了她,顧清野心裏還是挺高興的,感覺自己七年來的黴運一掃而光,前途坦蕩。

就這麽待着,看她在一邊緊張兮兮不知所措還假裝淡定,其實也挺好的。

總比一連七年見不到人要好。

相比顧清野的真淡定,今亦是真的不淡定。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慌,但情緒像是病毒擴散,她控制不住,電梯緩緩上升到十二層的時候,今亦默默松了口氣,看向他,“我還欠你一頓飯。”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空頭支票也得兌現了。

顧清野一手插在口袋裏,另一手裏拿着頭盔,他似乎一直喜歡穿一身黑,黑色很百搭,成熟的男人穿着顯得更加沉穩,顧清野年紀沒那麽大,因為渾身透着一股叛逆勁,穿黑色很反而顯得年輕。

要是再瘦一點,就能混進高中裏去。

“嗯。”他淡淡應了聲,眼睛在人身上從上掃到下,像個明目張膽的流氓,一邊等着她的下文。

今亦長得很漂亮,他在高中的時候就領略過,全校對今亦有意思的男生,能從班級門口排到校門口,她性格好,跟女生也玩的來,要是再加上女生,能排到對面職高門口去。高中時期,沒人願意穿校服,但今亦乖,常年都是兩套校服換着穿,仿佛能穿出花來,所以那時候顧清野和今亦周末出去玩,他一顆小心髒總會撲騰個不停,仿佛不知道疲憊,手心、呼吸、衣服所遮蓋的所有地方,仿佛火山熔岩。

校服都穿的這麽好看,周末換了自己的衣服,偶爾是漂亮的長裙,或者簡單的短袖牛仔褲,顧清野完全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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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這麽久,今亦跟他一樣不再是那個稚氣的孩子,穿衣服也更有自己的風格,在麗江的那段時間顧清野就發現了,她現在穿衣服膽子越來越大,細吊帶裙,露出漂亮的鎖骨,又白又細的胳膊,布料掐出細腰,裙擺下露出細腿,偶爾穿細長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尖上。她的腳踝也很好看,像溫潤的白玉,不久前他親自丈量過。

她喜歡躲着他,說話的時候視線對不上,故意看別處,呼吸會變慢,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緊張。

顧清野忽然覺得她的欲蓋彌彰很可愛。

這麽想躲着他,說明自己在她心中還有一席之地。

把電梯門快盯出個洞的今亦想了想,又在手機上搜了下附近的餐廳,問他:“你想吃什麽?”

“你喜歡吃什麽?”顧清野下意識接道。

今亦不說話了,抿着唇,淺色的唇抿成一線,透着不高興。

她可能太過敏感,朋友間約吃飯也會這麽問上一句,你喜歡吃什麽我們就去吃什麽,兩人有商有量,最後一同決定吃什麽。但這話從顧清野口中說出來,今亦卻總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遷就她、照顧她的口味。

電梯到了,門打開,今亦走了出去,被顧清野拉住胳膊。

“火鍋怎麽樣?”他問她。

今亦看了看他抓着自己的手,顧清野立馬松手,“抱歉。”

“我都行。”今亦說。

“時間?”

“這周沒空,下周五晚上行不行?”

“好,你什麽時候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了,到時候再聯系就行。”

“我去接你。”顧清野又重複了一遍,“請人吃飯也該有點誠意吧,今亦。”

她怎麽不覺得讓人接很有誠意?

但無論如何是他把她從湖裏撈出來的,要不是顧清野救她,她可能已經死了。想到這,今亦退了一步,“好吧。”

“留個聯系方式。”顧清野拿出手機。

接連兩次忘了要手機號,弄得事後他煩躁的不行,他回江城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次一定要把人聯系方式要到手。

存下電話號碼,顧清野覺得自己那個破手機變得格外珍重起來,原本它就是個機器,現在它有了生命,恐怕他以後再想摔手機的時候都會有幾分顧忌。

“下班後把定位發我。”顧清野對她說。

今亦一臉別扭地點了點頭,剛想離開,又被人拽了回去,将要關上的電梯門感應到有人,又緩緩打開。

顧清野看着她,覺得喉嚨幹的厲害,對上人疑惑的目光,緩緩開口,“晚安。”

今亦愣了一下。

“晚安。”她說。

***

第二天周周一大早就給今亦打電話叫她起床,打了幾次沒人應之後幹脆找上門。

周周有今亦家的鑰匙,因為她記不住事,老是掉東西,今女士就放了把備用鑰匙在周周這裏,這樣今亦就算掉了鑰匙也不至于流落街頭。

周周換了拖鞋,風風火火地闖進了今亦的卧室,把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今亦搖醒了。

今亦整個人都是懵的狀态,一睜眼看見她,差點沒忍住一枕頭砸她臉上。

“小今今!!起床啦,我們去逛街!!!”

“這才幾點……”今亦邊說邊摸出枕頭下的手機,一看,已經十點多将近十一點,也不做聲了。

沒看時間的時候以為自己沒睡夠心有不甘,看了時間才發現其實是自己已經睡夠了。

今亦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手間洗漱,畫了個淡妝,出來的時候周周已經翻出一條黑色裙子遞給她,替她搭配衣服,“我一直覺得你穿黑色非常帥氣。”

那條裙子是之前她們兩逛街的時候買的,比較簡單,裙擺到小腿肚,細細的吊帶,純黑,沒其他裝飾,襯的人皮膚更白。

換好衣服,為了配這件衣服今亦換了個顏色更豔的口紅,chili色調偏棕橘色,但在她這裏倒是顯得有點像正紅色,很适合她。

兩人乖乖塗好防曬,周周也沒吃早飯,還好她冰箱裏還剩了點面包片,兩人胡亂塞了兩口墊墊肚子,打算直接去商場吃中午飯。

電梯門一打開,看見裏面的男人,正在刷手機的周周沒聽見今亦的回應,擡頭一看。

噫,熟人。

周周朝顧清野招招手,笑的花枝亂顫,“野哥好,真巧啊。”

“嗯。”顧清野應了聲,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手裏拎着個超大的垃圾袋,他昨晚把家裏收拾了一邊,結果越收拾越興奮,半夜才上床睡覺,今天一大早還有工作,被助理打電話叫醒,這會是要出門,順便把垃圾倒了。

顧清野半眯着眼,打了個哈欠,看了看今亦。

她穿黑色很好看。

幼稚中帶着一種成熟的性感。

他瞌睡清醒不少。

“出去玩?”他問她們。

周周立馬應了聲,“是啊。”

“出去逛街,野哥怎麽這麽早出門?”

“工作。”

“哦,”周周看了看不動如山的今亦,眼珠滴溜轉,問顧清野,“太久沒見了,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的确,今亦也不知道現在顧清野在幹什麽,看樣子更像一個有錢的無業游民。

顧清野想了想,琢磨出兩個字:“拍戲。”

周周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你做演員了?”

野哥這個顏值做演員沒理由不火啊,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

顧清野默了默,“導演。”

周周和今亦一齊默不作聲了。

乖乖耶,野哥做導演?

在她們兩人心中,顧清野跟娛樂圈三個字扯不上一點聯系。

娛樂圈那麽大一個染缸,顧清野高中時期出了名的脾氣暴不好惹,一頭紮進去還不把這缸攪得昏天暗地,雞犬不寧。

到了一樓,電梯門要開了,今亦腳還沒擡出去,忽然覺得自己耳朵上一軟。

從耳廓到耳垂,被人摸了個遍。

始作俑者比她高半個腦袋,正低頭盯着她的耳垂看,一手捏着那塊軟肉,今亦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不太好。

沒等她說什麽,就聽見顧清野說:“這麽久了還沒長好麽?”

今亦縮了下,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得遠遠的,氣得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說完就拉着周周走了。

留下顧清野站在原地,愣了下,反應過來又笑了。

之前在麗江的時候,兩人坐在一張沙發上,夜晚太黑他也沒看清,今天難得光線好,被他看了個正着。

今亦的右耳上有一個小小的耳洞,是他拿着穿耳槍打的。

***

顧清野作為一個叛逆青少年,當年叛逆的很徹底,初中就打了耳洞,胳膊上開始有紋身,喜歡穿黑色的衣服,頭發剃成寸頭,在學風嚴謹的重點中學就是一個撬不走的刺頭。

但有了女朋友之後,顧清野才發現這些花裏胡哨的玩意一點都不好玩,還沒有自家小女朋友有意思。

但那時乖了十幾年的今亦頭一次見着這種新鮮玩意,在見到姜林姜堰甚至顧清煙陸續打了耳洞之後,出于從衆心理,她偷偷跟顧清野提了一下,說自己也想打一個。

她怕疼,見過顧清煙被紮完叫的死去活來,心裏早就留下了陰影,所以跟他說就打一只耳朵。

顧清野想了想,孩子長大了,有這樣的需求是很正常的。

那天顧清野難得去上了一節晚自習,等她下課後兩人一起往店裏走,店主是個二十出頭的女生,拿着槍走過來,顧清野就覺得他家小女朋友整個人都不好了,平時都不喜歡當着別人面跟他牽小手,這會差點鑽他懷裏,顧清野表面鎮定,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打之前得先揉揉耳朵,那女生手還沒碰到今亦臉,今亦就狠掐了他一把,說,我不打了。

顧清野一直覺得,做事不能半途而廢。

于是他接過了穿耳槍,說,我來吧。

小今亦耳朵都是軟的,耳垂透着淡淡的粉,他都有點不忍心下手。

最後是今亦受不了這麽懸着,要打不打的,又掐了他一下,顧清野只是笑了笑,替她揉了揉耳垂,這才下手。

事後今亦氣得半天沒跟他說話。

顧清野卻有種莫名的成就感,就像老父親見證女兒的第一次成長,內心充滿欣慰,後來今亦耳朵消毒什麽的都是他一手包辦。因為今亦平時坐的位置靠前,就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怕被發現,特地去剪了短發,換上了不顯眼的耳釘。那只是他的,原本是一對,分給了她一個。

再後來他也只留了一個耳洞,另一只莫名其妙地自己長好了,顧清野也覺得挺奇怪的,平時沒管它不戴東西也沒說長回去,一偏心它就老老實實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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