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冷月城(五)
“不會。”白璃從牙縫裏迸出倆字。
“那你要開始學習了。”衛霄把那蛋拿到手中、湊到眼前仔細觀看。
“衛霄兄想多了。”白璃冷笑:“無論如何這顆蛋也孵不出龍來的,因為這是一顆死蛋。”龍族感官敏銳,白璃察覺到這顆蛋裏并沒有任何生命波動。
“什麽?!”衛霄和朱峻同時痛心疾首地驚呼。衛霄趕緊用神識探查了下:的确是個死物。“這這這,我的琉璃小白龍,龍!”他抱着蛋,臉貼在蛋殼上,不勝的哀傷:“還能拯救下不?或者攤個蛋餅?”
朱峻的心痛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我的銀子,銀子!”
“不要灰心,總有一天會吃到的。”白璃安慰衛霄,又安慰朱峻:“繼續找,本王和衛霄兄等得起。”
可是看來這個打擊對于衛霄過于沉重,之後的時間裏他就一直抱着那只蛋頹着。
一時環佩叮當,鱗光閃動,是珠珠回來了。她的臉上還有發怒的殘紅,可是神色已經恢複正常,她把自己掩飾的很好。
白璃朝她笑笑,拉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珍珍在你府上一切可好啊?本王近來着實有點想念她,請出來一見吧。”她對朱峻道。
朱峻心裏一驚:這妖蛟,死性不改,還惦記着珍珍!“大王知道,珍珍一向體弱,這幾日又染了時疫卧病在床,怕是不便拜見大王。”朱峻說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珠珠。珠珠只管低頭喝茶當沒看見。
“哦,是不便拜見,還是不想拜見呢?”白璃似笑非笑道。
“大王這話言重了,小人不勝惶恐!”朱峻忙離了座位,伏地而拜:“自珍珍嫁于小人後,每日裏為大王焚香祈禱安好,唯恨自己不能侍奉大王左右。實在是身染時疫——這時疫還兇險的很,會傳人!如若傳染給了大王,我與珍珍萬死莫贖啊。”
“啊,是嗎,珍珍真是如此牽挂本王?”白璃想着龍長天那色眯眯的樣子,模仿着。
“誠然如此,誠然如此。”朱峻表面馴服,但熟悉他的珠珠卻注意到,他的唇抿的緊緊的,他開始惜字如金——這是他情緒累積到了極點的表現。
“這個我信!”白璃得意洋洋道:“本王也聽說了,珍珍是後悔嫁于你滴!珍珍還是想入我龍宮滴!朱峻你邦本王給珍珍帶個話兒,本王也挂念着她滴!本王是不會嫌棄她嫁過你滴!”
朱峻和珠珠聽了都有點愣。珠珠想起片刻前珍珍跟自己說的那些混賬話,突然很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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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朱峻性子再圓滑,性子再好,身為人夫,聽到這樣的話也是按捺不住了。“大王說笑了。”他臉色沉了起來。
“本王從不說笑,本王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希望珍珍也是如此。”白璃也斂了笑,冷冷道:“這話,你也給我帶給珍珍。”
朱峻氣的額上青筋直蹦。而珠珠卻疑惑了:他這話,怎麽感覺就像是針對着剛才珍珍對自己說的那些混賬話說的?還是給自己找回場子的……這沒可能啊,他又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兒!退一萬步說,以他的性子,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對自己這般上心的。
不說珍珍在這兒疑惑,單說宴席上其他賓客,見龍王和朱峻起了龃龉,忙一陣說笑給遮掩了過去。
朱峻也迅速調整了情緒,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但是離席更衣之時,他喚來心腹,耳語許久。心腹領命而去。
酒過數巡,白璃裝作醉酒的樣子歪倒在珠珠身上,就勢看向墨将軍,想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可是墨将軍的坐上空空如也。
就在片刻之前,墨将軍啃了一只蹄髈後,就感覺腸胃一個勁兒的往下墜。他趕緊離了席,門外揪了一個下人問:“茅房在哪裏?”
朱府上的如廁之處也布置的華麗富貴。墨将軍大解了一通,就覺得渾身舒暢,坐在馬桶上懶怠動彈,懶着懶着,就睡着了。
屋梁上跳下一個人來——正是朱峻剛才交代過的心腹。他迅速地把墨将軍渾身上下搜了一遍,搜出了一個小壺,他打開小壺聞聞——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麽,他疑惑地皺起了眉。思考了一下,他從懷裏掏出一包粉末倒了進去,又給墨将軍放了回去,然後悄悄離開。
不多時,墨将軍悠悠醒轉:“嗐,我怎麽在這地兒睡着了!”他趕緊提上褲子回了宴席。
白璃看見他回來就是一個淩厲眼風:幹什麽去了,速速按計行來!
要怎麽樣來着?墨将軍抓耳撓腮:哦,想起來了。
“嗯哼!”他浮誇而僵硬地邁步上前:“大王喝多了,哎呀,臨行之前斑夫人再三囑咐小人,萬不能讓大王再醉酒了……”
“聒噪!退下!”白璃裝作不耐煩的模樣說。
“求大王可憐小人,不然回去斑夫人定饒不了小人。小人随身帶了醒酒玉漿,請大王飲一盞吧!”墨将軍說着掏出袖中的小壺——掏左袖沒找着,再掏右袖才掏到。咦,明明記得在左袖來着……
“那就奉上來吧。”白璃揮揮手:“衛霄兄也請用一盞吧。”
衛霄仍然是沒精打采的:“我沒喝多少酒。”他說。
珠珠已經接過小壺倒出了玉漿。液體如糖漿一般清澈綿長,并散發着撲鼻清香。衛霄湊過去抽抽鼻子:“不過喝一杯也無妨。”
白璃先執盞而飲,她眼角餘光緊盯着衛霄:他拿起了杯子,送到了嘴邊……
這玉漿裏白璃下了四海八荒排的上號的毒/藥斷機。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性命——當然,她是提前吃過解藥的,并且她控制着飲入量,看着她喝了半天,實際上不過剛沾了沾唇。
衛霄仰首一飲而盡。
一切順遂,天助我也。白璃嘴角微微翹起。
“酒裏有毒!”衛霄終于有所察覺,他扔出自己手中的杯子,把白璃手中的杯子砸落。
妖孽,受死吧!白璃伸手抽分水針,然而卻半途中止,轉而捏住自己的太陽穴:這劇痛襲心是怎麽回事?這天旋地轉是怎麽回事?……唇上玉液的味道有異,糟糕!出問題了!玉漿中多了斷機之外的東西!
滿座賓客被衛霄這一句話吓得臉色灰敗。朱峻也趕緊裝出驚訝神色。實則他眉宇舒展,心裏歡喜的不得了。
還有一人也在裝,那就是黑将軍。接下來的臺詞是什麽來着?“嗯哼!”他費勁想着臺詞、一字一字道:“沒錯,酒裏有毒!龍長天,你的死期到了!”
“你為非作歹,霸占大澤多年,如今,是報應的時候了!本将軍今日就要為民除害……”黑将軍還在按着劇本來,可是白璃知道自己是沒法按原計劃來了:為什麽自己不過沾了沾唇就感覺這麽難受,而那只金翅大鵬鳥,喝了整整一杯,卻沒有暴斃而亡、甚至狀态看起來都沒什麽異樣?!
“衛霄兄,你感覺如何?”白璃不死心地問。
“呸呸呸,下毒也下個味道好點的啊,九息噬魂什麽的。像斷機黑裂這種惡心的東西真是對我的品味的侮辱!”衛霄捂着肚子說:“不過肚子好痛,怕是吃壞了肚,哎喲哎喲!”
只是吃壞了肚?白璃聞言急怒攻心,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而黑将軍還在照本宣科、浮誇地演:“……你的樁樁罪行罄竹難書,你看這在座的哪個不是恨死你了,諸位,你們說是麽?!”
被打擊到的白璃也沒心情讓他再演下去了。她一爪子過去,黑将軍的頭就少了一半:“誰敢不服?!”
“不敢不敢!”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朱峻奇怪:怎麽還真把黑将軍給殺了,不是演戲嗎?哦,想來是龍長天是把自己給下的黑裂之毒誤以為是黑将軍真的謀反了。他嘴角浮起一絲笑:如此也好,就算今天棋差一招,沒要了龍長天的命,折了他一只臂膀也不錯。
“回宮,回宮。”白璃揮袖離去。
然而袖子被扯住:“哎喲哎喲,我難受的厲害,你得扶着我點,龍長天。”衛霄說着整個人倒在了白璃身上——他還不忘抱着那只龍蛋。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金翅大鵬鳥的氣息鋪天蓋地,白璃的每一寸肌膚都戰栗起來。“快走啊。”衛霄還催他:“我好難受,我覺着必須得馬上喝上一盞熱騰騰的喝冰糖雪梨,不,銀耳蓮子羹!還必須是元三嫂的銀耳蓮子羹!雖然她已經死了三十年了,但我不管!你去地府裏找她,必得讓我喝上她的蓮子羹!誰讓我是被你害成這樣的呢!”
白璃再次憤怒的眼前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