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琴臺酒(二)
“我來我來!”衛霄拉着白璃就往那鬥酒臺跑。一邊跑一邊還不忘跟白璃解釋:“那赤烈紅真心不錯,真的,我贏回來給你嘗嘗!你放心,我和他們實打實的比酒量,絕不使神通欺負他們!”
“自便,衛霄兄自便!”白璃費勁兒巴拉地掙開他的手:你要丢人自己去丢就好了,別拉上我!
“是誰還要來?”曹家老板聞聲望過來。
“是我!”衛霄也顧不得白璃了,一個跟頭翻到了鬥酒臺上。
“好!”圍觀的人群見他身姿敏捷,齊齊叫好。衛霄還頗為自得,跟這些凡人抱拳揮手的。然而人群看清了他的面貌,卻又哄笑起來:“喲,好生齊整模樣,這是個小娘子吧?!怎麽不穿羅裙?!”“都說這琴臺城的小娘子潑辣,今兒算見識了!”“兀那小娘子,今年幾歲了,嫁人了不曾?!”……吵吵嚷嚷,好不熱鬧。眼看的衛霄臉都變了,白璃躲在人群裏,忍笑忍的好不辛苦。
“都給我閉嘴!”衛霄臉一沉手一拍,手下厚重的桌子嘩啦啦碎成木片。人群吃了一驚,看向他的目光這才鄭重起來。
“這位,咳咳,小哥,”曹家老板本來想稱呼好漢或壯士的,但是對着衛霄這張臉實在叫不出來:“你既上臺來鬥酒,就當知曉鬥酒規矩吧?”
“我知道。”衛霄大大咧咧坐下道:“我首先需喝下這位好漢之前喝過的酒量,才有資格挑戰他,是嗎?”
“沒錯。”曹家老板示意衛霄看那人腳下的酒壇:“這位譚壯士,已經累計喝了五壇酒,這一壇就是整一斤哪,小哥兒,你當真要鬥?!”
那譚壯士也斜眼看着他:就你這小樣,也和我鬥?——他體格健碩,膚色黑中泛紅,标準的酒桶模樣。
衛霄懶得廢話,伸出長腿一挑,一壇子酒飛到了空中,再一伸手,酒壇穩穩落在了他手掌中。拍開壇口封泥,他仰頭捧着壇子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好!”衆人看他行事爽快,意态狷狂,喝彩聲再起。聲音未落,衛霄倒過壇子向他們展示:一壇酒已喝幹。
喝到第三壇酒的時候,衛霄的臉色明顯變了:紅豔豔粉撲撲,煞是動人。一雙眼睛也水汪汪地泛起了霧。他停止喝酒,拎着酒壇子起身往臺子邊走。
“喲,不行了不行了!”人群響起譏諷的笑。“誰不行了。”衛霄一揮手:“還早着呢!龍長天,這酒不錯,你別光看着了,也嘗嘗。”說着把那壇子扔向了人群裏的白璃。然而用勁兒過猛了,身體被慣性帶着摔下臺、摔了個狗吃/屎。“我沒事,沒事!”他掙紮着推開周圍的人站起來,回到了臺上。
白璃實在忍不住了,用酒壇擋住臉笑的前仰後合。
很快,衛霄腳下堆夠了五個酒壇。人群的興奮達到了高峰:真正的較量要開始了!全城的人都聽到了消息往這兒聚,臺下可謂是人山人海。“來一個,來一個!”人群向他們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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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霄原來是個人來瘋,人越多他越興奮,興奮的不知怎麽好。
“請!”他站着喝。人群山呼。
“請!”他擺出個仙鶴亮翅的姿勢喝。人群海嘯。
“再請!”他擺出個犀牛望月的姿勢喝。人群簡直要瘋了。
……
白璃也要笑的站不住了。
終于,那譚壯士軟綿綿趴倒,人事不省。
“小哥兒贏了!”曹家老板抓起衛霄的手宣布。興奮的人群跑上臺去,把衛霄抛向空中。衛霄也終于享受到了姑娘潑酒的待遇——那酒潑的跟給他洗澡似的。
“哎呀,糟糕,現在背上不能沾酒水……哎喲,痛痛痛,痛死我了!”衛霄在人群中叫喚。
興奮的人群沒有注意,白璃卻聽得真切。
白璃眼前浮現他背上的巨大傷痕。有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白璃剛要去細想,衛霄從人群中掙脫,拉住她就跑,把她思緒打斷了。
“看,酒我給你贏回來了!”終于擺脫人群,衛霄捧着戰利品赤烈紅向白璃展示。白璃笑笑:“衛霄兄高興就好。”——關我什麽事情。
“你不高興嗎?有好酒喝了!”衛霄興高采烈地來和她勾肩搭背:“你別看不起這人間的酒,你喝一口就知道,這酒不比仙界的差!”
他滿身的酒氣,在人群裏又沾了許多汗水泥土,就這麽往她身上湊。白璃簡直不能更膈應。擡頭看看周圍有個無人的高塔,白璃隐匿行蹤,帶着衛霄飛到高塔裏,好給他整理下。
“高樓明月夜,這兒喝酒倒是極好的。”衛霄的酒勁兒還沒下去。他揮散白璃做清潔的小水魚:“你掃不掃興啊!這個時候就該喝酒,喝酒!來!”他拍開酒壇子,遞給白璃。
“小蛟不勝酒力,世尊獨享就是。”白璃是拒絕的。
“什麽不勝酒力!龍哪兒有不能喝的!哦,你還不是龍,所以你喝了這酒就能化龍了,喝!”衛霄龍不喝酒強按頭,強迫她喝。
誠然幾乎所有龍都是能喝酒的,然而琉璃白龍是龍族的異類,白璃就不能沾酒。一口酒灌下去,白璃就感覺天翻地覆,整個世界都模糊了。手在那兒,腳在哪兒,也不曉得了。還有,盡管她自己并沒有察覺,她對金翅大鵬鳥那種本能的恐懼,消失了。
而衛霄還在灌她,直把她灌了滿嘴滿臉衛霄才滿意:“這才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兄弟!”
酒壯慫人膽,白璃生氣了。她一把抓住衛霄,就像他強迫她那樣,把他臉也按到酒壇裏:
“誰跟你好兄弟了,誰tm的是你兄弟!”白璃幾乎是吼着說。
衛霄覺着她掐着他的手勁兒未免大了些,要把他的脖頸掐斷似的,他不得不稍微用點力,掙脫開。不過他并沒有因為她這行為惱怒,反而歡喜:“這樣才是人話!以前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跟我客氣,不要叫什麽世尊,你就是不聽——我是禿驢麽?我和禿驢沒任何關系!!哦,我也有個乳名的,我的乳名叫花花,你以後叫我花花好了!”
“花花?”白璃倒在地上歪着,迷迷糊糊地反問一聲。
“嗯,花花!”衛霄跳起,在半空中歡快地轉圈。金色流光閃爍,他把自己翅膀放出來了。那金色羽翼極其巨大,這一層塔的空間竟然容之不下,末端都伸出塔外了。“因為我的翅膀上長着花花哦。”衛霄指着翅膀上的螺旋紋給白璃看,并再次強調:“以後你叫我花花,我叫你琉璃兒,因為我們是兄弟!”
“不許叫我琉璃兒!這個名字不是給你叫的!”然而白璃并不領情:“誰跟你兄弟!你別裝這大發慈悲屈尊纡貴的樣兒,我看了惡心!當我不知道麽,我在你眼裏狗屁都不算!”
“別啊,那是以前了。”衛霄抹一把臉道:“以前我是看不起你,我是因為用得上你才使喚你。可現在不一樣了,琉璃兒,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敬你是條漢子,我真心願意和你做兄弟。”
“我不願意,不願意!”白璃翻個身換個姿勢躺着,半閉上眼睛:“等什麽時候你我不是天敵了,什麽時候我的修為有你這麽強了,咱們再談這個做兄弟的事兒哈。”
“看你麽大只妖,心眼怎麽這麽小呢,不像個雄的!”衛霄收了羽翼,湊到她身前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因為我是金翅大鵬鳥,我修為高,你怕我,你敷衍我應付我——你說你有什麽可怕的嘛,你一條蛟,連龍都不是,吃你都嫌降低我品味。”
白璃沒反應,她的眼睛全合上了,她要睡過去了。
“喂,別睡啊,這酒還沒喝盡興,事兒也沒說明白呢!”衛霄抓着她衣襟把她拎起搖晃。
本已進入夢境的白璃本能地驚醒——他這一抓,抓的正是地方,盡管他都沒察覺。白璃又羞又惱,連帶着這許多天的委屈,被這酒意醞釀,膨脹,終于發洩了出來:“你這妖孽,我跟你拼了!”
她輕的像一片羽毛一樣,淩空一個翻轉,騎到衛霄背上,亂拳揍下!
“叫你占我的大澤!叫你調戲我的美人!叫你搶我的定水尺!叫你耽誤我治水!……還吃不吃蘇家燒餅了?!吃不吃元嫂蓮子羹了?!吃不吃酸辣魚羹了?!吃吧吃吧,我先把你牙拔了!”
“我哪兒有調戲你的美人,哪兒有搶你的定水尺……”衛霄先是可憐巴巴地護着頭,待白璃動手撕扯他嘴了,他才不得不動手招架住她:“為什麽要拔我牙?就是拔了牙,美食也是要吃的!”
“好好,吃,吃。”白璃努力掙脫他的手:“你有種就吃了我,現在就吃了我!”
“我說了我不會吃你,我不要吃一只蛟!”衛霄很委屈:他發什麽狂?!
“蛟?我呸!”白璃加上腿幫忙,終于把衛霄的手壓住了。此刻她騎在他身上,壓制着他,自覺大局已定,因而氣勢如虹:“睜大你的鳥眼!今兒個就讓你知道知道本王是哪個!”
她伸手從腦後一撕,把那層假蛟皮撕了下來。
第二天,天亮之後。
白璃幽幽睜開眼睛。“嗯~”她呻/吟一聲,蠕動身體美美地伸個懶腰。
眼角餘光裏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羽翼,像被子一樣,把她身體遮蓋了起來。羽翼之側、身體旁邊咫尺距離,唇紅齒白的衛霄安詳地睡着。
白璃的呼吸停了一停:什麽情況?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她揉揉眉心:頭好疼,什麽都記不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從翅膀下鑽出去。
然而她又愣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覆蓋蛟皮,更準确地說,沒有覆蓋任何東西……
白璃腦中有萬千雷霆炸響: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