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4)
信任他這個正直的同桌,于嘉溪真的湊過去,研究路寒畫的格子,“靠,一點頭都沒出。你是強迫症嗎?”
如此嚷嚷了聲,所有人都圍住了兩人,權當消磨時間。陸念興奮而面無表情地咬唇搶到了于嘉溪左邊的位置,在路寒斜對面,能看到男孩子挺直的鼻梁。
啊,賺到了。
她真摯地感謝楊彤寧沒去把拿蛋糕的任務交給她。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個在一起是在一米之內的圓圈裏,一分一秒都是上帝的仁慈。
作者有話要說: 高一下開始了
不知道這個part會寫多少章 後面高三還有幾個大矛盾沒寫 也是念念性格轉變的主要原因
正在考慮是一下寫到高三 還是中間插着現在的時間軸寫 _(:зゝ∠)_
只寫以前是不是有點……無聊……???
但是确實很真實的就是這樣子啊 高中的生活……QAQ
☆、交換秘密
陸念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拖住于嘉溪的計劃,就變成了一群人和路寒的車輪戰。
他真的很厲害,即使是簡單的五子棋,也能局局取勝。于嘉溪被殺了三盤之後,就再也不肯自取其辱了,激将大熊上。
于是換人,他坐在大熊右邊,當軍師。
兩個臭皮匠合計了半晌,路寒還是贏。輸的人都是一副怎麽就突然江山傾覆的難過。不信邪的人都去試了,全被路寒壓得毫無起色。
陸念咬着蘋果,在旁邊嘎嘣嘎嘣看得挺開心。
她喜歡的人,就是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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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就被推上去,“盡欺負兄弟,寒哥哥你不夠意思啊。來,跟女生下一次。”
果肉還在嘴裏,被潤得溫熱。就看到路寒對面的位置被讓了出來,好像憑空長了只手,在朝陸念招搖着,來呀,坐上來呀。
咽下了剩餘的果肉,陸念慌張扔掉蘋果核,擦擦手就上陣了。死在路寒手下的人都深情并茂對陸念說,“別客氣,爆了他丫全家。”
陸念抖得更厲害了。
五子棋,會下。實力,不太高。更何況在喜歡的人面前,思考的速度呈幾何倍數遞減。陸念覺得自己也會灰飛煙滅的。至少在路寒面前,死得好看一點。
接過于嘉溪手中的鉛筆,路寒畫三角,她畫圓形。
這麽近的距離,很難不去打量路寒的手,手腕上突出的那一點骨節,幹淨的指甲,和偶爾視線交錯裏好看的臉龐。
夕陽落得很及時,應景地灑了一束暖黃光芒進來。路寒半張臉被鍍得絨絨,連咬唇思考的姿勢都可愛了起來。
陸念心神蕩漾,有如神助,暫時打了平手。
“哈,居然還沒輸啊。”于嘉溪驚叫。
什麽叫居然……陸念很想證明下自己的實力,還有抵抗美色的決心并不弱。
不過五分鐘後,她就如失了水的植物,慢慢沒了那一口氣。
要死掉了。
路寒很快加快了速度,也在實力證明,他并不對女生放水。格子即将被填滿之際,他的三角先連成一線。
“哎,可惜可惜。”
肩膀被拍了下,陸念不知是否該順勢表示自己的難過。最終只是鄭重其事地放下鉛筆,看着路寒說,“你下五子棋好厲害啊。”
尾音輕輕的。
“念念,你的紙還有沒有。這個桌子有點髒,擦一擦,再把蛋糕放上去。”
楊彤寧抱着半個人那麽大的一只烏龜娃娃,騰不出手,只能叫陸念。
她從兜裏拿出手帕紙,拆開,低頭做清潔工作。
路寒在出教室前那個笑還在眼前繞啊繞,分外招人,他的聲音很特別,帶着些許上揚,說,“其實一般,我也沒練過,可能是運氣吧。”
絲毫不覺得自己一棒就打死了周圍一群時運不濟的人。
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上廁所去了。楊彤寧也在那個時候終于趕回來,盯着于嘉溪出了前門後,才從後門拐入,招呼陸念下去收拾東西。
程适偉自然沒去廁所,從一樓樓梯旁邊的儲藏室搬了兩張空閑的桌子,拼在一起。
确認了灰塵被清除得差不多了,才把水果蛋糕擺上去。要等于嘉溪下來,才揭開。
陸念撚着指尖上灰黑的污漬,認真用紙巾搓着,借以屏蔽身後抓緊一切時間談戀愛的兩人。
一雙手變得幹淨如初了,那頭終于出現浩蕩一群人。大熊把于嘉溪遮得嚴嚴實實。
第一眼看到路寒,最後一眼才看壽星。
“小魚兒,生日快樂。”楊彤寧高舉起那個綠色烏龜毛絨娃娃,陸念憋不住笑,這個可真有深意。
壽星本人卻驚喜多于吃驚,很快明白了這一群人站在這裏的原因。低頭默了默,擡頭竟然眼中閃爍着水光。
喂喂喂,不是吧。你一個大男孩子哭什麽啊。
陸念驚了,還好下來之前揣了兩包紙。又拆了一包,遞給于嘉溪。看他擦着眼淚又突然笑出來。
徹底搞不懂了,幹脆去看蛋糕長什麽樣。
白色四四方方的盒子被拿走,全貌一覽無遺。有點像甜甜圈的構造,水果鋪了一圈,中間是奶油做的唱歌小人,背後有寫着生日快樂的巧克力片。
衆人開始插蠟燭,細長的各種顏色,見縫插針,立在水果之間,數滿了16根之後,用打火機點燃。
騰起一片火光。
陸念立刻環顧四周,害怕遇到哪個多管閑事的老師和同學。
“好,該許願了,壽星。然後我們來唱生日快樂歌。”楊彤寧充分享受着當司儀的快樂,指揮衆人。這裏就兩個女生,除了她就是平時說話不太勤的陸念。因此男生還挺願意聽楊彤寧的話,張口就開始參差不齊的合唱。
除了路寒。
其他人都陶醉在其樂融融的氣氛裏,看,把于嘉溪感動哭了都,唱歌都更有底氣了。陸念不安分地偷看路寒,動了下耳朵。
她又非常幸運的,開心的站在了路寒旁邊。這也許是個巧合。但他的聲音能聽得非常清楚,路寒是用念的,根本沒有升降和頓挫感,像被老煙頭點起來讀課文那樣平平淡淡。
陸念這才真驚了。
難道路寒不會唱歌嗎?
這一發現讓她吃蛋糕的時候,都很心情複雜。在陸念心中好得不得了的路寒,可能是音癡。
再想了三秒,她咬着火龍果球嗤嗤笑了。
所有人都在安靜吃蛋糕,這一聲,特別明顯。于嘉溪擡起幾乎被奶油淹沒的臉,其中半張都是被大熊抹的,笑着問她,“笑什麽?”
“笑你特別好看。”
陸念突然發現自己剛才都是笑着看這群人鬧,沒有下手。因為路寒也沒上去,兩人站在最外面,有點共看生死決鬥的登頂感。這讓陸念心快飛出去了。
此刻她手有點癢,過生日抹壽星,就跟過年拿壓歲錢一樣。象征着一份運氣。
于是,她只用食指攜了點沒吃的奶油,靠近于嘉溪,在他慘叫中點在了額頭上一下。只有一下。
“我很溫柔的,你叫什麽?”陸念陰笑,退後一步。
男生吃東西很快,籃球組的盤子幾乎都光了,路寒第一個繞到拐角處扔掉了碟子,回來後站在于嘉溪旁邊,側頭問他,“還吃嗎?”
生日蛋糕還剩很多。
于嘉溪搖搖頭,其實不太愛甜膩的東西。只是連自己生日都記住的他,被一群人記住了。感動的同時,多吃了幾口。本質上還是避而遠之的。
路寒微彎腰,将剩餘的蛋糕撿進盒子裏,規整罩上,又用帶子系起來,挂在手裏拎了拎,确定沒問題了,才轉身,“你們的垃圾都丢過去吧。”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去扔垃圾。
把自己的碟子給了于嘉溪,陸念拿出紙,擦去桌面上沾上的奶油。
最後扛桌子回去的,還是程适偉。
不過這次,有女朋友作陪。
陸念耷拉着腦袋,和一群男生齊齊回教室。N男一女本就是奇怪的搭配,她只能将步子邁小再邁小,拉出一段距離。無言地當只不會說話的尾巴。
晚上回家,于嘉溪明顯情緒高漲。
這種流露在唇邊和話語裏的喜悅,讓陸念無暇去人群裏找路寒的身影。
于嘉溪說,他想坦白一件事了。
聯系到上學期因為有喜歡的人所以嫌棄陸念的那段日子,她福至心靈,這是要公布那個女生的姓名了。
可惜楊彤寧不在,不能一起分享這個驚天秘密誕生的瞬間。她又和程适偉去炸土豆店約會了。
陸念還真的挺佩服程适偉,願意陪楊彤寧作天作地各種胡鬧。以前寡淡的臉上也多了些表情,不過都是在楊彤寧面前更多一點。但這些因為談戀愛帶來的變化實在可見。
“你喜歡我們班哪個女生?”陸念很配合地放低了點聲音。盡管在放學後的浪潮裏,他們這點讨論聲微弱如深海浮游動物。
于嘉溪停住腳步,擡手摸了下面前的那棵樹。表情惆悵,動了動嘴角。
急死陸念了。
她唯一能在兩個人面前自在表達自己的情緒,鮮活的,不常外露的。其中一個就是于嘉溪。
此刻陸念就用一種在13班從沒有過的咆哮姿态,抓住于嘉溪的袖子,“你說了上句不說下句,要急死我啊!吊人胃口這種事一點都不道德!!!于嘉溪同學,你知道嗎?嗯?”
摳了一塊樹皮,于嘉溪扔給陸念。
她莫名接過,在掌心搓了搓,提醒于嘉溪說重點。
“我們來交換吧。”
他突然提議。
陸念反問,“什麽?交換什麽……”
于嘉溪搖搖頭,“算了,不跟你交換。老子就算近視400度都能看出來你喜歡誰,這根本沒有價值,吃虧的是我。所以還是算了,嗯……”
心髒驟停,大腦白茫茫突降大雪,凍住所有神經。說話的舌頭也扯不清楚了,陸念機械着往前走,半晌才在喉嚨裏咕隆了一聲,“你說什麽,我喜……喜歡誰,你知道什麽……”
聲音都是飄的。
于嘉溪終于聽出來她是被吓到了,側頭笑了笑,“路寒,對不對?”
陸念沒說話,費力咽口水。
要怎麽解釋,到底要不要否認……
無數個念頭在瞬間閃過,咔噠————白天被函數折騰得茍延殘喘的大腦,此刻徹底挂了。
“明明就是啊,我不是瞎子。”
陸念快哭了,“你你……我……”
“別哆嗦,我再告訴你一句話,你聽完了,再考慮哪個更驚人。”
她嗯了聲,自己的秘密都被捅出來了,天塌下來也覺得不過爾爾。
“我喜歡大熊。”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兒真是我目前最心疼的男配……
☆、偷得浮生
“你……”
陸念呆了,人在極度驚訝的時候,真的會失去語言能力。明明她心中都快沸騰了,這些情緒找不到出口,撞來撞去。
于嘉溪背着書包,随意地問陸念,“要不要吃壽司?”
指了指奶茶店旁的小攤子,他真的怕陸念就這麽保持神魂飛走的狀态,一直到分道揚镳的路口。沒人看着,過馬路出個意外就不好了。
身為始作俑者,自然要安撫情緒。
她的美食神經最先反應過來,下意識說要青瓜壽司。
于嘉溪聽到就笑了,很不客氣。
陸念讪讪,終于撿回一點意識,兩人擠了進去,要了兩份壽司。周圍人的喧嚣和嘈雜,讓陸念心和腳都落在了實處。墊腳悄悄問于嘉溪,“你說真的啊?”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常規意義外的感情,不是世俗定義的搭配,男人的剛強和女人的柔軟。不過,腦補了下于嘉溪和大熊,她竟然也覺得很合适。
一個很瘦的男孩子和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子。
也難怪于嘉溪動不動就愛往大熊身上挂了,打球的時候送水送紙,帶飯的時候連口味都拎得門兒清。
當時看慣了男生油膩的相處模式,陸念也沒覺得有什麽。現在被本人點破了,飛快閃過的畫面就自動蒙上了一層輕紗,半遮半掩間,是初萌的情感。
陸念淡定下來,很快拿到了自己那份壽司,五塊八個,因為她的要求特別放了許多沙拉醬,頓時覺得胃口不錯。和與于嘉溪一人拿了根竹簽,邊走邊吃。
還能嗅到其他小吃的香氣。
“于嘉溪,加油啊。”
受人恩惠,陸念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嘴裏還嚼着脆生生的青瓜。她咽下,小小聲補充了句,“你沒說錯,我确實喜歡……嗯……路寒……”
見于嘉溪用一種老子果然絕頂聰明的目光看她,陸念別過頭,還是不放心地求一個保障,“你別跟別人說,一個都不要。不然就……就絕交吧。”
這已經是陸念能想出來最狠的狠話了。
不以為然,于嘉溪還是點點頭,陸念太膽小,他害怕自己不給個口頭承諾,晚上她回家就能被吓出心髒病。
既然最好的朋友之一都知道了這事,陸念還是琢磨給楊彤寧坦白了。雖然她真的怕,楊彤寧某天和男朋友卿卿我我的時候,不小心把她給賣了。
陸念還是更怕楊彤寧從于嘉溪那裏聽到的時候,怒氣沖沖質問她的樣子。
連可能說的話都想好了,“我們還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這件事你居然瞞!着!我!絕交吧絕交吧!”
還附贈一個快上天的白眼。
當然是了,她最好的朋友楊彤寧。曾經陸念一度以為楊彤寧就是她和外界溝通的橋,有了楊彤寧,才敢走每一步。所以怎麽會不百分之百信任。
寫了張小紙條,因為緊張,字很潦草。
趁班主任轉身板書的時候遞過去,陸念吃準了楊彤寧不敢在老班的課上鬧什麽事,天大的炸彈落下來只能忍着。
看到楊彤寧抓住了紙條,她立刻低頭抄公式,努力刻苦地摘錄下每一個字,有用的,沒用的。
幾秒後,聽到楊彤寧倒吸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還挺長,聲兒挺大。前後兩排都聽到了,轉頭看她們這一桌。
不過楊彤寧跋扈慣了,不在意這些突如其來的眼神。扭頭看陸念,狠狠挑眉,意思是問真的假的。
她點點頭。
楊彤寧立刻垂下頭,用腦門磕桌子。
砰砰砰瓷實三聲響,楊彤寧複又坐起來,用複雜的眼神越過陸念和于嘉溪,看路寒,從頭發絲到腳上的板鞋。
陸念還在寫題,片刻後反應過來,摁下了楊彤寧的腦袋,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你別看啊,你別去看……”
這麽明目張膽,真害怕路寒一個回頭就從這兩個瘋子的言行中窺探到什麽。
楊彤寧對陸念的反應很不滿意,“這麽膽小幹什麽,喜歡就追啊。”
她低頭,右手握着筆在草稿上劃來劃去,始終成不了形狀,聽到下課鈴響的瞬間,才輕輕開口,“他有女朋友了。”
否則,這麽好的男孩子,陸念也願意一改從前的膽小,去嘗試靠近,不奢求占有。
愣,楊彤寧突然砸了下課桌,“程适偉居然沒告訴我這件事……”
看陸念,楊彤寧切換上體貼的表情,“沒事,咱換一個目标。”
搖搖頭,陸念将頭磕在楊彤寧肩上,走廊上突然多了很多人,一晃而過,“不要跟別人說,拜托你了,程适偉……也不要。我真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好不好?”
腦袋被拍了下,她聽見楊彤寧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聲音,說,“知道了,小傻子。”
陸念瞬間覺得眼睛酸澀,像被誰滴進去了檸檬汁。輕輕閉眼,她靠得更緊了點,汲取着來自發小的安慰。
春分過後沒幾天,第一學月考試結束。
陸念覺得自己都被練出來了,甚至能在考數學時看楊彤寧熟練地翻頁、檢查,她自己對着空白毫無頭緒,還想畫個哭泣的娃娃。
這次考試不太正式,就沒有換位置。只是第一大組的同學全被拉到了走廊上,每桌距離拉開,其餘不變。
身為走廊的一員,陸念被料峭春風吹得頭疼,不停喝熱水。做不出來題的着急感,一點點散去了。
班主任在監考內場,老煙頭監考外場。
在四處溜達時看到陸念空白的幾道大題,他笑,嗓音粗噶。陸念擡頭,對他皺了下鼻子。
班上同學說的沒錯,陸念真的挺像老煙頭親閨女,覺得所有丢人的東西,也不怕被他看到。這種感覺始于一條批注,陸念第一次在周記裏坦誠自己的迷惘時,得到了老煙頭八個字的回複,“你還沒老,不用着急。”
她收回的時候,愣是看了許久,才合上了本子。就像上學期每次語文考試都沒落出年級前三一樣,老煙頭每次都笑她,別人偏科是瘸子,陸念這是高度截肢。但轉頭又會在泡茶的時候佯裝不經意告訴其他老師,我們這位小代表又考了多少分。
此刻,老煙頭累了,坐在椅子上有滋有味地喝茶。絲毫不看走廊上這兩列學生,很放心的樣子。
陸念托着腮,劃去了草稿紙上醜哭的娃娃——她在繪畫上也沒有天分。
不遠處,卻是一派好景象。
學校在人工湖的周圍栽滿了柳樹,春來,正是新綠的季節。枝葉全部舒展開,垂下,在風中輕晃。連所有的草皮都鋪滿了遍地,能看到野花,很少,點綴其中。
考試這三天,都是晴天。藍天白雲和陽光。
枕着手臂,陸念對着這一方風景,慢慢微笑起來。能在考試的途中偷得浮生半日閑,她也算是心很大的一個人了。
理科考試她就是如此看過來的。
文科考試陸念不敢偷懶,專心填空,知識層面彌補不了的地方,就開始胡謅。反正沒有空白了,人的心情好像也被填滿了。
三天考試一晃而過,放了個周末回來,就開始陸續出成績了。
高中教師的閱卷速度永遠領先于學生回味考試時緊張心情的速度。
周日晚上,自習課。又是化學試卷打頭,班主任背着手站在講臺上,看一波波浪夾着試卷拍到所有人面前。
有的人死在了沙灘上,有的人借勢高高立于浪尖。
陸念看了眼不及格的兩位數成績,安靜地将試卷折進了書裏。預習下一節課的知識點。說來奇怪,她有面向未來的心,卻沒有正視過去的膽。
這次居然連語文都栽了,去老煙頭辦公室偷成績單的時候,陸念第一次被叫住,老煙頭翹着腳問她,“怎麽回事?這次只考了第五。”
她低頭,看老煙頭桌上的小盆綠植。
心裏也在想,對啊,怎麽回事。
連優勢科目都不優了。盡管對剩下的1995個同學來說,這已經是個很好的位置。
老實搖搖頭,陸念心裏也堵得慌。
這個年紀,除了成績和感情,還有什麽能讓少年少女心煩。不巧的是,陸念兩者都占不到好。
看她焉巴巴的模樣,老煙頭覺得多說無益,揮手放陸念回去反思。順帶讓她抱走了批改好的周記本。
這次月考,年級出了紅榜。
是真的紅榜。紅色的紙,黑色毛筆字,寫出一個個優秀者的名字。潑墨這事,由學校寫字最好看的美術老師負責。
全部成績出來第二天,年級前200的名單就張貼在了東西兩個樓梯口。
所有人經過,都多看幾眼。
名字在上頭的,會心一笑。名字不在上頭的,沾沾喜氣。
陸念是屬于後者,她拽着楊彤寧,想多看幾眼。2000人通排,陸念在1667名,這是她在班級排名上看到的。路寒在119名,已經很不錯。
剛好被擠出榜單的楊彤寧表示不滿,“就差13位,姐姐就能上榜了,啊,真是氣死了。”
跺跺腳,程适偉拍拍她的肩,安慰,“我也沒上。”
“你300多位好意思跟我比?”楊彤寧白了自己男朋友一眼。
一旁的陸念嘆氣。
你們都很厲害了,往往是高位者才能輕松地調侃。被踩在山腳下的人,連仰頭都需要勇氣,哪裏還有心思對所處的位置斤斤計較呢。
心情低到極點的時候,她看到了陳葉珈的名字。
153位。
這個名字和後面的數字,好像都因為上了紅榜而閃閃發光。和路寒多般配。就算平時從不來班上秀恩愛,那也是有實力的情侶。
思維順利跑遠。
肯定能上同一所大學,繼續穩定地細水長流,雙雙找個好工作,然後結束愛情長跑,結婚。
三兩下就腦袋裏勾勒了別人的人生,陸念垂着頭,表情很喪,“走吧,回家了。”
楊彤寧瞥她一眼,估摸是受到了打擊,甩開了程适偉的手,勾住陸念脖子,“念念,咱不傷心啊。”
她擡頭,嗯了聲,沒什麽力氣。
所有不是設身處地的安慰,都是說屁話。
陸念深以為然,卻耽于友情的重量,不敢直言,只能象征性表示自己領了好意。
“你看你每次都是1000多位,特別穩定的發揮,某種程度上來說,心理素質也是很好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學生時代的日常ing……
☆、盛夏時光
陸念不喜歡夏天,黏乎乎的。特別是南方的夏天,空氣裏都是熱氣,不知從何排解。
五月初,就已經開始發威的太陽,天天高挂。她還穿着長袖長褲,路寒已經開始露小腿了。
從這一點來看,她不排斥。
小縣城的電力系統似乎繃不住,早早就開了電扇的學校,居然摧垮了整個城市。
面對突如其來的停電通知,整個班級都沸騰了。
晚自習不上。
簡直比天降餡餅還甜,是下糖雨。
陸念被楊彤寧拖着去了KTV,于嘉溪說很無聊,也加入了。程适偉拖來了大熊,大熊離不開符星遠,符星遠又說服了要去打籃球的路寒。
從最初計劃的小包,就慢慢變成了中包。
陸念和楊彤寧先去定包間,幾個男生去買零食。分配好任務後,各自出了校門。
單獨只剩兩個人的時候,陸念被楊彤寧抓住,“念念,是不是很開心啊?”
她憋笑,眼睛彎起,死也不肯承認。
“哎,我們家念念真是個可憐的小孩。膽子小,還容易害羞。”
楊彤寧感嘆,恨不得把自己平生的戀愛經驗,都刻成一個盤,友情贈送給陸念,讓她閑暇之餘好好觀摩下,用心掌握不要臉的精髓。
這對陸念來說,不重要。
兩人的關系裏,楊彤寧一直都是大徹大悟走在前頭的那個。楊彤寧比陸念早熟,認識的人比陸念多,爸媽離婚了也不怎麽管她,算是在陸念心中見識了許多大事的人。
她只是想,等會是不是就可以知道路寒到底是不是音癡了。
開好包間,被服務生帶進去。
點了基本的套餐,兩壺茶,兩盤爆米花,一盤水果拼盤。
先到的陸念和楊彤寧很沒形象坐在沙發上,象征性用膝蓋撞了下楊彤寧,陸念說,“去點歌。”
翻了個身,楊彤寧靠着沙發,“不想動。”
“好安靜啊……”陸念覺得不太适應,隔壁鬼哭狼嚎的死了都要愛幾乎穿牆而過。她們這邊怎麽能認輸。
蹦起來,陸念點了孫燕姿的第一天。
握着話筒,她開始唱。
陸念其實唱歌還不錯,只是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示。此刻包間就兩個人,無形給了她一種可以殺人放火的錯覺。
唱了一半,有點累,彎腰倒了杯茶,抿了兩口,她又繼續。
“念念,幫我點一首戀愛ing!!”
楊彤寧躺在沙發那頭,隔得遠也要使喚她。陸念轉過去,走到點歌臺面前,一邊唱一邊輸入歌名。
身後包間的門被推開了,去買零食的男生們回來了,裝在了符星遠的黑色書包裏。
聽到人聲,陸念的聲音戛然而止。
心慌地連點了好幾下,五月天的歌就占了一頁。放下話筒,陸念淡定地切了歌,慢吞吞看了眼剛進來的人,找到了路寒的位置。
被大熊和符星遠夾在了中間,還穿着早上的黑色長袖和短褲,小腿線條特別好看,他正在調整坐姿,最後終于尋到了最省力的姿勢,靠在了沙發墊上。
背景樂是楊彤寧鬼哭狼嚎的戀愛ing,除了程适偉,所有人都不忍直視地玩個,路寒難得一見地挑了下眉,表示驚訝。
坐在沙發最左端的陸念忍不住笑了。
因為離點歌臺最近,所有人要唱的歌,都由陸念代點了。排了整整三頁,就是沒有路寒的。
她好奇,心裏藏了只小貓,撓啊撓。
卻不敢問,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這種時候就是于嘉溪的個人live秀了,小周傑倫傾情演唱了半個小時。估計只有在大熊面前和唱歌的時候,于嘉溪才最正經。
還挑得全都是情歌。
從不能說的秘密到彩虹,從甜甜的到花海,聲情并茂,眼裏全是星光,可惜,在昏暗的燈光下,大熊正和符星遠聊着天,瞎得十分理所當然。
心疼給于嘉溪送了杯水過去,陸念坐近了一點,企圖從他們聊天的內容裏聽到一點關于“路寒”“唱歌”之類的字樣。
然而全是她聽不懂的籃球和游戲。
“念念,你的歌。”
坐在高腳凳上的楊彤寧轉了圈,把話筒遞給她。前奏響得剛好,是《相見恨晚》。
陸念伸手接過,在掌心不安地擰了圈。
前幾天晚飯時間時,路寒難得沒去打籃球,而是在教室裏補作業,廣播裏輪播歌曲,到某一首時,他跟着哼了幾句。
因為地理位置,陸念聽的并不是特別清楚,只能辨別出那道夾在大熊說話聲裏的熟悉嗓音。
在播完之後,路寒還和于嘉溪調侃了下,“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
所以剛才看到時,就下意識點了。
現在要張口唱了,陸念才覺得慌,萬一氣息沒控制好,顫抖怎麽辦。稍微出個小岔子,就能在音響裏誠實被聽到。這比光天化日下翻開她的數學試卷還難堪。
吸了口氣,陸念閉着眼,微側頭,向着楊彤寧那邊,将頭幾句壓低了點,害怕漸進副歌的時候會破音。只有她自己聽到了微不可察的顫抖,希望一直在路寒面前是特別好的印象這一想法占了上風,她意外發揮得很出色。
一曲完,所有人都是很詫異的表情。好像覺得平時的陸念和剛才的陸念不是一個爹媽生的。
她低頭,吐了下舌頭,拼命用手扇風,整張臉全部朝向點歌臺。不敢稍微向左轉一點點,看到路寒的神色,哪怕是平淡,也會被陸念自動認知為不喜。
一同去過KTV以後,陸念覺得和路寒的關系也沒什麽改變。沒窺探到他新的一面,每天只能卯足了勁才能借着各種理由說幾句話,晚自習下課後總是追在他身後十米的距離,吹着夜風踩過他路過的地方。
如此普通循環的日子,踩着初夏的腳步,太陽每天都不覺累,恩澤萬物,但不包括這群被教學樓深深吞沒的少年少女。
五一節回來的時候,大熊和程适偉、楊彤寧幾個人都迷上了去年新出的游戲,叫英雄聯盟。但他們不愛這麽叫,喜歡另一個比較猥瑣的稱呼。
這股風潮很快刮到了全校,上課下課,走廊路邊,都能聽到男孩子們揚着眉談論英雄符文和皮膚。
楊彤寧為了打游戲幾乎都沒和程适偉黏在了一起,偶爾兩人走一起,都聊的游戲。陸念眼睛都看直了。她要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會浪費一分一秒在談戀愛之外的事上。
半期考試之後,陸念成績依舊沒大變化。強的強,弱的弱。班主任老田又強調了次,有意向去文科班的同學,可以好好考慮下了。
文科還是理科?
答案很簡單,不想死的話,就去文科。
但去了文科班,就沒了氧氣和水,只能像疲憊的魚,賴以度日。
無論哪種情況,都是煎熬。還不如和喜歡的人一起,連傷口的血都帶着甜味。
陸念是這麽想的。
“歡迎各位學弟學妹們來參加今天的講座,接下來會由高二19班的葉亦頌學長為大家講一下關于分科的選擇,還有種種對于文科的問題。”
扭了把楊彤寧的腰,陸念感嘆,“這學長可真好看啊。”
跟高一這群動不動就要擡起人往牆角撞的少年們,不知道高了多少段位。
白體恤,清爽短發,就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殺生丸殿下。
楊彤寧很自豪,“那是,我叫你來參加這個講座,沒錯吧。都說了我們姐妹有福同享啦。”
表情比早上搶她土豆餅吃時,有理得不行。不和這個花癡症計較,轉着筆,陸念想來都來了,那就看看吧。
葉亦頌擡了點話筒,調整到合适的位置,才用八顆牙的微笑作為開場白,“學弟學妹們,大家好,我是19班的葉亦頌,校學生會副會長,文學社社長。”
學神啊,皮相還如此經看。
不知道要收走多少在座小女生的心。
本來不大的會議室已經擠滿了人,陸念和楊彤寧現在所在的第三排,還是楊彤寧賄賂了熟人搶到的位置。能看清葉亦頌的表情,還有交叉的雙手。
作為高二文科常年第一,葉亦頌無非就是個吉祥物,還附帶講解作用。用自己的影響力,來□□下猶豫不定的後輩。比老師講課有用太多,至少下面這片女孩子們能專心聽進去一二。
在陸念看來,講的就是那些。理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