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1)
她根本就不知道。
頭頂的燈閃了幾下,慢慢的變暗,最後完全熄滅了。
“燈壞了?”簡雨心驚膽戰的問。
“不知道。”錦月小聲的回答,她的眼前已經陷入一片黑暗中,過了好一會,她才開始慢慢恢複視力,依稀能從黑暗中辨別出辦公室裏的一些擺設的模糊輪廓。
洛景澤和錦月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錦月正準備詢問,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嘭,嘭,嘭~
和普通的敲門聲不同,更像是什麽東西在大力撞擊着,它保持着獨特的頻率,一下,一下像是撞在屋內三人的心髒上。
“誰?”洛景澤的聲線因為緊張而喑啞,低沉。
嘭!敲門聲一滞,一個女孩幽怨的聲音傳了進來。
“騙子!”那聲音不大,卻像是螞蟻一般慢慢爬上三人的身體,然後狠狠一口咬下,在疼痛的同時,更被吓了一跳。
“誰在哪裏?”洛景澤問着朝門口走去。
“別去。”幾乎是同一時刻,錦月和簡雨同時出聲,拉住了洛景澤。
“騙子。”
那聲音又幽幽的傳了進來。
洛景澤知道那是在說自己,他也不覺得冤枉,他确實騙過很多人,在洛家他一直藏了一個秘密,而在醫院他則對很多病人隐瞞病情,但是對于向病人隐瞞病情的事情,他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只是如果對方的怨恨來自于此的話,他也願意承擔。
“沒關系”洛景澤抹開錦月和簡雨的手,坦蕩的向着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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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在又一次響起那聲音時,洛景澤拉開了辦公室的門,而那聲音也戛然而止。
門外路燈的光芒迫不及待的擠進了辦公室內,洛景澤正呆站在門口,他的反應另錦月和簡雨好奇,錦月攙扶着簡雨走到了他的身邊。
沒有恐怖的女人,沒有可怕的景象,走廊上空無一人……
這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錦月放松下來,看向簡雨時,對方也是一樣的表情,甚至比她更加誇張的滿頭都是汗水。
“噠~噠~噠~”一串的拖沓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想起,一個蹒跚的黑影逆着燈光慢慢的朝辦公室走來。
這一下又将錦月才放松的精神緊繃到了極致。
好在那身影在距離辦公室還有十多米的時候就停了下來,她開口道:“洛醫生,那女孩一直在哭,你去看看好嗎?”
是那個老奶奶,錦月心裏稍微有底了,但對于她所說的南音,錦月卻有些忌憚。
“好,我會去的。”洛景澤答應了下來。
待老人走後,洛景澤打算再一次去找蕭南音,門外那幽怨的女聲,雖然很難辨認,但是他還是依稀聽出了那是蕭南音的聲音,而且先前也有錦月說南音就是電梯裏的那具屍體……
洛景澤輕輕觸碰了自己的手腕,在電梯上南音确實伸手觸摸了他的手腕,那冰冷的觸感讓他心顫,也讓他記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日本該是他的休息日,卻接到了醫院的電話,他負責的病人蕭南音病情突然惡化,原本幾天後就是她可以出院的日子,卻在這種時候出現這種情況,洛景澤雖然立刻趕回了醫院,但趕到醫院時,蕭南音已經去世了,諷刺的是他最後看到蕭南音,正好就是在電梯中,她裹着白布單安靜的躺在鐵床上。
“我們還是繼續等吧!”錦月想要勸阻住要去找蕭南音的洛景澤,繼續等下去就可以,沒必要去以身犯險。
“大概不行了,這裏是他們的世界,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安全的地方。”洛景澤深吸了一口氣,朝着蕭南音所在的病房走去,如果她要找的是自己,那麽也許自己可以穩住她,至少在洛雪尋來之前保證住兩人的安全。
确實是這樣沒錯,錦月沒有可以反駁的,但是總不能看着洛景澤獨自去送死吧!
她硬着頭皮跟了上去,簡雨也在猶豫了片刻後跟了上來。
只是在洛景澤走進病房後,病房門啪的一聲關上了,将錦月和簡雨隔絕在了門外。
錦月扣着把手,無奈怎麽樣都沒辦法打開這鎖住的門。
病房裏洛景澤也發現門被鎖住,但他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住兩個女孩,輕輕掃了一眼那鎖住的門,就往蕭南音的床位走去了。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并沒有那老人所說的哭聲。
洛景澤唰的拉開了簾子,蕭南音就如最初時的模樣,躺靠在床上,望着窗外。
“有什麽話,我們就直說吧!”洛景澤對着蕭南音說道,不打算在陪她演下去。
蕭南音慢慢轉過頭,嘴角依舊小小的翹起,她緩緩的開口:“醫生,我會好起來的對吧?”
那笑容凝結在她的臉上,看起來有些詭異。
洛景澤冷笑了一下回答:“不會,你永遠都不會好起來的,因為你已經死了。”
**
屋外錦月還在拼命嘗試打開那道緊鎖住的門,簡雨幫不上忙,在她旁邊幹着急,帶着哭腔對她催促道:“快點,快點啊,洛醫生會有危險的。”
大概是兩人動靜太大,等錦月注意到的時候,每個病房裏都有一兩個人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他們都穿着病號服,站在各自的病房門口,木讷的看着兩人奇怪的行為。
汗毛倒豎的瞬間,錦月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簡雨還沒意識到什麽,她只着急着洛景澤的生死,錦月一松手,她就自己握住把手使勁撞門想把門打開。
錦月幾次扯她,她都沒停下來,直到隔壁房間裏那老奶奶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她慢慢的走到錦月面前,看着發了瘋的簡雨問:“怎麽了?”
錦月警覺的退開了一些,她想要拉開簡雨,手才碰到對方,就被甩開了。
老奶奶沒有得到答案,自己走到了簡雨身邊,伸手握住了還握着把手的簡雨的雙手。
那冷冰冰,如被僵硬的木棍子觸感讓簡雨打了一個冷戰,頓時清醒了過來,她低呼一聲松開了門把。
老奶奶沒理她,握着把手試着開門,沒推開後,她啞着嗓音說:“從裏面鎖住了吧,你們護士站應該有備用鑰匙,可以打開。”
“對,有鑰匙!”簡雨都沒多想,擔憂着洛景澤的生死,她全然忘記了害怕,說完立刻朝着護士站跑去。
錦月本想拉住她,但是慢了一步,她看着簡雨從走廊上跑過,那些病房裏出來的病人的視線如同黏在了她身上,随着她的移動,一起轉動着腦袋。
這場景十分奇怪又詭異,錦月硬着頭皮追了上去,那些黏在簡雨身上的目光,全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簡雨跑得飛快,錦月追上她的時候,已經到了護士站,她連休息都沒有,喘着粗氣就沖了進去,她知道鑰匙放在第三個抽屜裏,于是直接沖到了那裏,她打開抽屜慌亂的翻找着,但是很快就發出了哭聲:“怎麽沒有了?去哪了?”
她把抽屜抽了出來,将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但是除了一堆廢紙,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別,別找了,這裏是死者憑借記憶創造出來的世界,那老人就算對鑰匙有印象,那鑰匙也不一定會在你知道的地方。”錦月喘着氣對癱坐在地上的簡雨說道。
☆、老人
“什麽意思?”簡雨抹着眼淚問。
“這裏是由死者記憶拼湊而成的世界,她雖然知道有鑰匙,但不一定在你知道的地方。”
簡雨愣住了,然後突然站了起來,跑到了護士站的前臺,她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陣,驚呼道:“找到了!”
能被那老奶奶看到,并且知道,應該就不會放在不顯眼的地方,簡雨見自己猜中了,破涕為笑。
“我們快回去。”簡雨拿着鑰匙已經快步往洛景澤所在的病房趕去。
錦月也跟了上去,只是她沒有簡雨那麽輕松,那些原本站在病房門口的人,已經都回到了病房裏,但是從開着的門裏依舊可以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人,他們或是坐在床上,或是在病房裏走動,但是聽到走廊上的聲音,都看了過來。
簡雨太過激動,手有些顫抖,在那病房外試了好幾次都沒打開,錦月都看不下去了。
“我來。”她拿過鑰匙,才插入鎖孔,還未轉動,但她卻聽到了咔嚓的鎖打開的聲音。
門朝裏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洛景澤,錦月拿着鑰匙的手還幹舉在空中,洛景澤也一臉驚訝的看着她。
“洛醫生,你沒……”簡雨欣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洛景澤身後的聲音打斷了。
“洛醫生,怎麽不走了?”
簡雨的視線瞬間轉為驚恐,從她的角度看不見洛景澤身後的景象,但是在錦月的角度,卻看得很清楚。
蕭南音就站在洛景澤身後,她似乎也想看是誰擋了路。
咔噠一聲。
錦月見她脖子往一側折成了九十度,整個腦袋從洛景澤身後露了出來。
簡雨短促的尖叫了一聲,退後着靠在了走廊另一邊的牆壁上。
錦月到吸了一口冷氣。
洛景澤已經一只手啪的搭在了她的肩上,他說道:“你們可以回去了。”
他說這話時,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錦月依稀覺得他是有什麽想要告訴自己,但是他身後盯着自己的冰冷視線讓錦月實在不敢追問。
“去電梯那邊吧,南音會送你們離開的。”洛景澤說着又用力壓了一下錦月的肩膀。
這是什麽意思?他不和自己一起走嗎?看着洛景澤身後奇怪的南音,錦月恍然大悟,一定是他和南音達成了什麽協議。
“好。”錦月回答後,洛景澤才收回了手。
錦月扶着簡雨走到了電梯裏,洛景澤果然只站在電梯外看着她們。
“洛醫生快進來啊!”簡雨阻止錦月按下關門的按鈕,對外面的洛景澤叫喊到。
洛景澤輕輕搖頭,又看向了錦月,錦月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一出去,她就可以立即去向洛家人求救。
南音已經慢慢從洛景澤身後走了出來,她伸手像是想要拉住洛景澤的手,洛景澤卻一下避開了。
簡雨剎那間明白了洛景澤所做的選擇,她呆呆的站着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
“沒關系,我會找人回來找他的。”将簡雨攬入懷中,悄聲對她說道,同時快速的按下了關門鍵,選擇到達一樓的按鈕。
簡雨仰着頭看着錦月,眼淚閃着淚水說:“醫生的身邊不能沒有護士對吧!”
錦月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簡雨突然從她身邊掙脫,從将要合上的電梯門擠了出去……
電梯已經下降到了二樓時,錦月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她立刻按了三樓的按鈕,可是電梯一旦開啓,不到達目的地根本沒有停下的可能。
她又氣又急,狠狠地在電梯壁上錘了一下。
哐當的聲音和手上的疼痛讓她更清醒的明白自己還能做什麽,接下來她也就只有通知洛家人拉這一條路了。
一樓,電梯停下了。
門打開的一瞬,錦月一時沒有出去,她愣了一瞬,開心的沖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出現在電梯門前的洛繁。
“洛繁!”她埋首在洛繁的懷裏,感受着無比溫暖的懷抱,聽着那沉穩的心跳,整個心情都放松了下來。
“對了,洛景澤和一個叫簡雨的小護士還在裏面,我快去找你大哥他們來救人吧。”
洛繁看着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他拍拍錦月的背:“你還沒出去。”
“哈?”錦月驚訝道。
“我們現在還在死者的世界。”洛繁微微錯開身子,讓錦月看了一眼住院部大廳的情況。
這裏靜悄悄的,連辦理入住手續的前臺都沒有人……
錦月真是哭不得笑不得,這年頭人騙鬼就算了,連鬼也會騙人!
“洛景澤現在在哪?”洛繁問。
“在三樓,我們別走電梯了,還是走樓梯吧!”錦月對電梯還是有所顧忌。
洛繁同意後,兩人一起往樓梯走到三樓,途中錦月還有了些時間,将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訴了他。
洛繁一直靜靜地聽着,直到錦月無話可說。
安靜中錦月開始意識到了一些問題,她怕洛繁已經知道自己來醫院找洛景澤的目的,不安的問:“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醫院?”
“雪凜說的。”
錦月提起的心沒有徹底放下,她暗中悄悄瞅了洛繁好幾眼,确認他面色沒有異常才放下心。
到達三樓時,三樓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錦月率先想到的是南音的病房,但是裏面同樣也沒有人,然後她帶着洛繁回了一趟辦公室,那裏也沒有人。
錦月失望的準備提出在三樓三網尋找的建議時,洛繁突然走出了辦公室。
她連忙跟了出去。
洛繁就停在門口,他看着走廊的一側。
錦月也望了過去,是那個老人,她就站在自己病房門口,扶着牆似乎是想要走過來。
洛繁有些戒備,錦月想了想今天遇到老人後她的所作所為,都沒有惡意,便對洛繁說:“她幫過我們,應該給不是壞人。”
洛繁皺着眉朝着老人走了過去。
“婆婆,你知道洛醫生和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的護士去了哪裏嗎?”錦月快步走到老人前面詢問。
“洛醫生和那個姑娘坐電梯去了地下一……”老婆婆吞吞吐吐的說道,她原本就幹枯的面容,此刻更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她有指了指自己身後:“護士小姐暈過去了,我們就把她搬到我的病房裏。”
洛繁聽完立刻繞過老人走進了病房,錦月道謝後也跟了進去。
簡雨果然躺在病床上,洛繁走上去确認了她的狀況,對錦月說道:“她還活着,你照顧她,我下去找景澤哥。”
“那你小心點。”錦月知道自己下去估計就是添亂了,而且簡雨在這期間如果也出事了,那真就是得不償失了。
洛繁走時,那老人才晃悠悠的走回來,她朝着錦月走了過去,最後坐在了簡雨的病床邊,她低着頭看着昏迷的簡雨,什麽也沒說。
錦月不由得有些緊張,好在就在她爆發的臨界點時,老人終于說話了:“這裏有點奇怪……”
老人聲音很小,沒什麽精神。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覺醒來醫院裏就變得奇怪了。”
“醫生和護士都不見了。”
“我家兒子也不來了。”
她擡起頭,眼神灰暗無光:“這裏會不會就是陰間……我這麽說也是奇怪。”
錦月沉默着不敢随意搭話,誰知道老人會不會在在得知真相後抓狂,她身邊有個暈了的簡雨,她又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完全對付不了。
“這裏好可怕,一定是陰間。”老人低聲說道,仿佛已經相信了這個答案。
“你怎麽會這麽想?”錦月強扯出一個笑容,勉強的問了這麽一句,她只想拖時間,至少拖到洛繁回來。
“這麽說你可能不信,我看到了。”老人聲音更小了,仿佛是在害怕被什麽人聽到。
“看到了什麽?”
“我隔壁的那個姑娘,她的頭都掉下來了,護士小姐也是看到了這一幕暈過去了,那姑娘還說洛醫生不和她走,就要殺了護士小姐。”老人聲音越來越低,還帶着一絲絲的抽泣:“我對不起洛醫生啊,不應該叫他去看隔壁的那姑娘有沒有事的,是我害了他。”
老人忍不住低聲哭泣,錦月慌忙想要給她擦淚水,身上沒有帶紙巾的她,扯着袖子就上了,可是卻一把被老人抓住了手。
“姑娘的手好溫暖,我果然已經死了。”錦月剛被她冰冷的手一握,才被吓到,這句話又讓她流了一身冷汗。
老人一松手,錦月趕緊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在她哭泣聲中錦月開始盤算怎麽在她眼皮底下将簡雨帶走。
不過沒多久老人就擦了淚水,不再哭了,她幹巴巴的望着錦月問:“如果我們都死了,姑娘你們和洛醫生還活着怎麽也來這邊了?”
☆、新的開始
洛景澤還是第一次看到洛家是如何粗暴的引魂。
當時他已經被蕭南音逼到了絕境,無論配不配合他,蕭南音似乎都是想将他至于死地,然後洛繁及時趕到了,順利解決掉了蕭南音。
害人卻慘遭這樣的境遇,洛景澤并不覺得蕭南音可憐,只是當她消失前,那原本幽怨的眼神變得那麽悲傷,一直盯在他的身上,讓他心有餘悸。
“我們回去吧。”洛景澤從地上跌跌撞撞的站起,他從未如此狼狽過。
洛繁就站在停屍間的門口,他沒有動身,定定的看着洛景澤走到自己身邊,在他與自己擦身而過時才說:“我媽媽是個怎樣的人?”
洛景澤身體一怔,震驚的看向洛繁:“誰告訴你的?”
錦月絕對不可能說,而這個世界上知道這件事的,應該除了自己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沒人告訴過我。”
“那……”
洛繁打斷了洛景澤的話:“我只想知道媽媽是個怎樣的人,其他的你可以不用說。”
洛景澤頓時明白了,就像錦月可以靠着蛛絲馬跡找到自己,洛繁也一樣可以。
他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再次睜開眼睛時才開口:“怎麽說呢!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女人,她很堅強,很有毅力,不達目的不罷休,另外她很愛你。”
“她叫什麽名字?”
“安諾琳。”
錦月一直在苦苦等待,終于洛繁和洛景澤都回來了。
洛景澤看起來很疲憊,頭發有些淩亂,額頭上還有一個快擦傷,磨破了的肌膚下,露出了紅色的血肉。
洛繁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向着床上的簡雨走去:“我已經和雪凜約好時間,她也差不多該來了。”
他扶起床上的簡雨,正準備将她背到自己身上,洛景澤走了過去,将人接到了自己的背上。
“是我害她來這裏的,我來背。”
錦月看着洛景澤和洛繁,她想要跟上去的時候,一直安安靜靜坐在隔壁床的老婆婆手腳利索的跳下了床:“洛醫生等等。”
洛景澤皺着眉停了下來。
“洛醫生,能幫我給我兒子帶個話嗎?”
洛景澤為難的點點頭。
“我那床上棉絮裏夾了三千元,還有那張銀行卡的密碼是***……”老人一點一點的敘說着,囑托着她生前還未來得及對自己兒子所說的話。
她說了很多,連炒菜時少放些鹽這種小事都不忘,末了她笑了,眼裏夾着一種無法名狀的遺憾:“我說了這麽多,洛醫生你記下了嗎?”
“記下了。”洛景澤無奈的回答。
“那你們快走吧,趕不上回去的門就糟糕了。”她揮揮手,趕着四人。
洛景澤和洛繁一時都看向了錦月,老婆婆這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甚至連連通世界的門這種事都知道,只能是錦月說的了。
錦月窘迫的低下頭。
不過兩人都沒說什麽,最後洛繁還回來,牽着她走了出去。
四人一起平安的回到了現實世界。
那是新的一天的開始,早晨的空氣還帶着涼意,早期的病人已經走出病房鍛煉,也有很多家屬帶着早餐來看望家人。
人來人往,讓這原本冰冷的醫院充滿了活力。
洛雪凜收起引路燈,招呼洛景澤回家,但是他卻拒絕了,不僅是為昏迷的簡雨,也因為今天是本該是他當班的日子。
一個剛查完房的小護士撞見了洛景澤,她熱絡的打招呼,但在看到他背上的同事時,大驚失色:“她怎麽了?”
“血壓過低,休息一會就沒事了。”洛景澤說着背着簡雨到了辦公室,讓她在自己辦公室裏的病床上休息。
他則去了醫院食堂帶了早餐,自己吃了一些,在還沒病人來時,他疲憊的趴在辦公桌上,沒一會眼皮就合在了一起。
“洛醫生。”
聽到有人輕輕呼喚他時,以為是有病人來了,洛景澤立刻從桌上爬了起來,一側的臉頰上被壓了一塊紅印。
簡雨已經醒了過來,她就站在洛景澤身邊:“洛醫生,我見到蕭南音的頭掉了。”
“只是一個噩夢而已,別在意。”
簡雨沒動,反而将手伸向洛景澤,輕輕撩開了他額上的碎發,露出了那個擦傷的傷口,“不是夢……”
因為這是她倒下時,洛景澤為了拉住她,而碰傷的,昏迷前她看得清清楚楚。
簡雨指間那溫熱的觸感,讓洛景澤僵硬着承受着她無禮的舉動,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他最後還是躲開了,別扭的說道:“是不是夢都沒關系了,我們已經回到生者的世界了。”
“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對洛醫生說。”簡雨笑看着洛景澤尴尬的反應,忍不住笑了,經歷過那些生死,她突然有種頓悟的感覺,人生這麽短暫,有的話不說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她想告訴洛景澤:“洛醫生我喜歡你啊!”
洛景澤驚訝的看着簡雨。
錦月跟着洛繁回了家,她最擔心的是家裏的父母,一想到自己一夜未歸,錦月就怕爸媽也一夜未睡。
到了自家樓下,洛繁卻沒有和錦月一起上樓,而是讓她先走。
錦月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怕爸媽擔憂自己,她還是快步上了樓,可是打開家門時,家裏卻一如往常,爸媽正在廚房裏吃早餐,聽到她回家,還讓她來吃一些。
那平和的态度,讓錦月一時接受不了,仿佛昨晚她的消失根本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她困惑的坐在老媽身邊,接過她遞給自己的油條,就在這時,洛繁也推門進了屋。
“洛繁也回來啦!過來吃點早點。”老媽客氣的招呼道。
洛繁也走進了廚房,在錦月對面坐下了。
爸媽趕着要去上班,吃完後華梅臨走時,對錦月囑咐道:“休息就打掃打掃屋子,別老閑着。”
錦月立刻點點頭,送走父母後,她感嘆道:“怎麽回事?他們好像都不知道我昨晚沒回來一樣。”
洛繁吃完最後一口油條:“我說你去妞妞家過夜了。”
錦月沒想到他竟然還會為了維護自己而撒謊,暖心的同時問:“那你怎麽解釋自己不在的問題?”
“去找大哥。”
“聰明!”錦月感慨道,她準備回房間睡一會,但是在床上躺了一會,身體雖然越來越疲憊,但是精神卻依舊很亢奮,怎麽也睡不着的她,幹脆按自己老媽的囑咐,起床來打掃衛生。
将每個房間都清理了一遍,她将各個房間的垃圾也都收了一下,然後統統扔到了樓下。
也許是個巧合,在将垃圾扔進垃圾箱時,一張紙從垃圾袋中掉了出來,錦月順手将它撿起,準備扔回垃圾箱時,紙張上的一排字卻吸引了她的目光。
【親子鑒定】
錦月只是粗略的看完,震驚的站在原地。
這是洛繁與洛雪尋的鑒定,鑒定的結果當然就如她所想的,确認為親兄弟。
錦月現在才想起了那天洛雪尋走後,洛繁趴在地板上奇怪的行為,以及最近總是不着家的行徑,她當時心裏裝着這件事,一心想要去找洛景澤,完全忽視了他。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隐瞞帶來的內疚,為看到這結果而複雜的情緒慢慢填滿了錦月的心,她擡起頭望向家裏的窗口,洛繁就站在那裏看着她,見到她看向自己,他對着她溫柔的笑了,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錦月也想回應,但是怎麽也笑不出來,反而越發的想哭,只能用盡全力奔上樓,回到家裏直接撲到了洛繁的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錦月深深埋首在他的懷裏,她不敢擡頭,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洛繁抱住了她,疑惑的問。
“我知道的,一切和洛景澤有關系,但是我沒說。”
洛繁沒有說話,只是收緊了抱住錦月的手,在知道她去找洛景澤時,他就早就猜到了,“我也沒有告訴你不是嗎?”
他害怕說出來後,錦月會對他另眼看待。
正因為是被養父洛雪楊撫養過,他深知對方是如何的愛着洛雪尋的母親,而自己的出身必定是極其不光彩的,自己母親在這件事中所處的身份也絕對不能被世人接受,錦月又會接受嗎?他不敢去賭,就像對想要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但是他卻不想去聽別人講述母親和養父的關系一般,不再觸碰那個秘密,不去戳破那個秘密才是最好的選擇。
“對不起。”錦月還在道歉,上一輩的恩怨,卻在将他傷得傷痕累累,如果自己的道歉能讓洛繁好受,如果自己能替代那些可怕的現實向洛繁道歉,錦月不介意說上一輩子。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只要她不在意的話,那麽也沒什麽可怕的,不是嗎。
這一場奇怪的道歉到底進行了多久,錦月忘了,她只知道自己那激動的情緒終于平複時,洛繁帶着笑容問她:“陪我去掃墓好嗎?”
“掃墓?”
“我想去看看她。”
無關她曾經做過什麽,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母親,哪怕只剩一個墓碑,他想要去看看她。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一定會打我,也可能都跑光了,連這句話都看不到……
但是關于洛繁母親的事情,下一章洛景澤的番外裏,我會詳細的寫出來。
☆、洛景澤(番外)
洛景澤就出生在洛家本家之中,在他還很小時,父親就和母親離婚離開了他們,從那之後也未曾來看過他,所以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過父親的存在。
但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寂寞,洛家裏給他了無以取代的溫暖。
他愛着這裏。
但是終于他懂事了,他也恨上了洛家……
洛家就像蟻穴,名字中有‘景’字的人就是工蟻,數量衆多,什麽能力也沒有,只能勤勤懇懇的圍着洛家轉。
就算偶然死掉,一點關系也沒有,因為還有其他景字的人頂替上來,只要雪字的人還活着,那麽我們死去多少都沒關系。
這些事情在媽媽未能和舅舅洛雪楊一起從蘭坪鎮回來時,洛景澤就明白了。
沒有人和我說過為什麽她會死,所有人都是避而不談,蘭坪鎮我們失去了那麽多親人,卻沒有人和遺孤、家屬說過一句對不起。
但可悲的是就算是這麽痛恨,洛景澤卻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所謂的親情牢牢的困在了洛家之中,一生都無法離開。
為什麽只有洛雪楊活着回來了?
為什麽洛雪尋還能擁有家人?
為什麽!
“景澤哥,這是媽媽讓我給你的蘋果。”4歲的洛雪尋手裏舉着紅紅的大蘋果,從遠處跑到了過來。
“我不吃,你吃吧!”輕柔的揉了揉了洛雪尋的頭發,臉上帶着對家人的溫和的笑容。
洛景澤讨厭這樣的自己,明明想要洛雪楊明白自己的疼,但是面對這些家人的時候,可悲的他又什麽都做不出來,內心裏嘲笑着自己的弱小,每當看到他們的笑容,心便像是滴血一般的痛苦。
直到在那個早上洛景澤遇見了安諾琳,她站在很遠的地方惡狠狠的看着在洛家大門口玩耍的洛雪尋。
此後每天她都會出現在那裏,看到有人來時,她便會離開。
終于有一天她主動找上了洛景澤。
“你也恨洛雪楊是不是?我從你看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和我眼裏一樣的東西。”
“我恨他,也恨他身邊的那女人,恨他們的孩子。”
“明明我比那個女人要好啊!他為什麽會選她,我要讓他們不得安寧。”
像是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對象,安諾琳将自己的苦戀一一向洛景澤托出。
然後……
“我們聯手好不好?”
洛景澤自知自己是洛家的人,怎麽可能幫助外人傷害家裏人,雖然恨着洛雪楊,恨着奪取了他最愛的母親的洛家,關鍵的時刻,他所想的卻還是保護這個家中的人。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也不會傷害他的性命,我想要的只是讓他後悔、內疚……”
後悔?內疚?
洛景澤恍然大悟,他想要的不就是從洛雪楊那裏得到這些嗎?
他對她的計劃産生了興趣。
“你是學醫的,那應該知道試管嬰兒吧,那你以需要練習為由,想洛雪楊取一點……”
洛景澤知道了安諾琳的計劃,生下一個洛雪尋的孩子,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
那時候的洛景澤急于找尋一個情感的宣洩,所以一切都不那麽重要了,很多年後他才明白過來,自己也成了悲傷的制造者,成為洛家悲劇的一環。
他按照安諾琳所說的做了,安諾琳也順利的懷孕了。
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到洛景澤實習的醫院來看洛景澤,向他分享着她肚子裏孩子的狀況。
一天,一天,安諾琳的肚子慢慢鼓了起來。
一天,一天,安諾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後來她因為仇恨而猙獰的臉越發的柔和了。
這種轉變的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那時候洛景澤不清楚,當時他一點也不關心這些,他腦子裏都是只要孩子順利生下來,他們的計劃才就真正的開始了,他期待的是看到洛雪楊露出痛苦的臉。
已經快要足月的安諾琳挺着大的肚子又來和他分享近況,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向往常很快離開。
她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帶着笑意的問洛景澤:“你說他會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正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