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纏濫打(中)

十二圈,足足七千多米的距離跑将下來着實不易,至少對于李顯本人而言,可謂是從所未有的壯舉,累是毋庸置疑之事,可就這麽着,還沒能拜上師,在旁人看來,是有夠令人鬧心的,然則李顯本人卻一點都不在意,不單不在意,反倒有着隐隐的興奮在,只因李顯從蘇老爺子口中探聽到了一個重要的隐秘——李伯瑤乃是李氏家族中唯一得了李靖兵法傳承之人。

李靖,大唐一代軍神,被高宗譽為古往今來十大名将之一,将其與孫武、白起等古之名将并重,其一身所學自是非尋常可比,初唐名将中受其點撥者不在少數,其中佼佼者,除了蘇定方這半個弟子之外,尚有因謀逆而被誅的侯君集、薛萬徹等名将,但皆未能得李靖之真傳,至于李靖的兩個兒子李德骞、李德将麽,別說得傳武略了,壓根兒就棄武從文了,足可見李靖在武略傳承上的慎重——李靖祖輩皆信佛,唯其本身信道,而道家有雲:三代為将乃是大忌,兵法不可不傳于世,卻忌亂傳,唯待有緣人。

很顯然,李伯瑤便是那個有緣人,從這個意義來說,若是能拜李伯瑤為師,那就有希望得傳《衛公兵法》,那等風光光是想想就足夠李顯流口水的了,心情振奮自是不消說了的,再累也值,當然了,話是這麽說,可累卻是實打實的,可憐李顯這一輩子還從沒這麽折騰過,小身子骨都快散了架,一回府就歇了,從天不黑一直睡到了日上三杆尚不肯起,任憑嫣紅等丫鬟們如何喚,李顯就是賴着不出被窩,渾然忘了臨睡前他自個兒要求早起的交待,眼瞅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急紅了眼的嫣紅等人終于祭出了大殺器。

“哼哼,哈哈,嘿……”

李顯睡得正值迷糊之際,一股子不對勁感猛然襲來,依稀感到鼻孔發癢,臉蛋生疼,耳邊還傳來一陣莫名其妙的聲響,不由地便有些子惱了,憤怒地睜開了眼,剛要發作,入眼便見一雙如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自己,心裏頭的怒氣登時便消了泰半,沒說的,敢如此消遣李顯的,除了上官婉兒這丫頭外,更有何人,李顯無奈之餘,也只能苦笑了一聲,從被窩裏伸出了手來,試圖将小丫頭抱開。

“嗚嗚,嘻嘻……”

小丫頭抓李顯的臉蛋似乎上了瘾,正摳鼻子掏耳蝸地玩個開心不已,這一見李顯要抱她,自是不樂意得很,扭捏着小身子,發出一陣含含糊糊的抗議之聲,鬧得李顯沒了辄,又不敢用強,只好任由小丫頭胡亂地在自個兒臉上肆虐個沒完,一張臉苦得都皺成了一團,那副無奈狀瞧得嫣紅等丫鬟們全都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這群死丫頭,該打!明知自己這是被一衆丫鬟們給作弄了,可李顯卻有氣無法出,誰讓他盡寵着上官婉兒來着,無奈之餘,只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開口道:“嫣紅,婉兒餓了,還不趕緊送林家娘子處去,快點。”

“殿下,這都幾時了,婉兒早吃足了,倒是殿下還要去衛國公府上,怕是來不及用膳了的。”嫣紅服侍李顯日久,哪會不知道李顯這是在胡亂找理由,這便笑着打趣了李顯一句,不過麽,調侃歸調侃,嫣紅手下倒是不慢,笑嘻嘻地走到榻前,連哄帶騙地将婉兒生生抱了起來。

啊,該死,險些誤了大事!李顯這才想起昨日與李伯瑤的約定,心一急,顧不得許多,一掀被子,翻身而起,急急忙忙地便要下榻,卻不曾想昨日跑圈落下的酸痛兀自未消,動作一大,身子便失去了控制,整個人直往地上跌了去,唬得翠柳等丫鬟們驚呼不已。

“快,快,給孤更衣,傳高邈備車,孤這就出發!”摔了個大馬趴雖是疼得緊,可一心牽挂拜師的李顯卻是顧不上了,就這麽坐在地上,一疊聲地下着令。

李顯是急得直抓狂,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飛到衛國公府,可一衆丫鬟們卻不肯輕忽了事,硬逼着李顯更衣沐浴外帶用足了早膳,這才放他出行,待得趕到了南城外的衛國公府上之際,天都已近了午時。

“什麽,病了?”

李顯在衛國公府門外候了半天,就只從前去禀事的門房管事口中得了句話——衛國公李德骞病了,恕不會客,這等牽強到了極點的理由可把李顯給氣壞了,眼一瞪,怒視着惶恐不已的李府管事,冷冷地哼了一聲道。

“回殿下的話,家主昨夜突感身體不适,今日一早便卧了床,郎中來看過了,說是勞累過度之故,宜靜不宜動,還請殿下海涵則個。”面對着李顯的火氣,李府管家雖略有些慌亂,可卻并無改口之意,陪着笑臉歉意無比地回答道。

我勒個去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在這節骨眼上病了,騙鬼啊!李顯如此精明之人,又怎可能相信那管事的信口胡言,然則明白歸明白,李顯總不能當面揭破罷,無奈之餘,也只好退而求其次,這便皺着眉頭橫了那管事一眼,冷着聲道:“李少匠既是病了,孤也不好相擾,那孤見見李司階總該是可以的罷,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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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的話,您來得不巧,昨日二老爺處來了信,說是二奶奶病了,三少爺昨日便趕去了隴州,得過些日子方能回轉。”李府管事讪笑了一聲,又給出了個更加離奇的解釋。

好嘛,跟老子玩起避而不見的把戲來了,得,沒那麽便當,咱就不信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不成?李顯一聽此言,登時便被氣得笑了起來,可也懶得跟一個下人一般見識,眼珠子轉了轉,心中已然有了主張,這便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都怪小王來得孟浪了些,打攪了。”話音一落,也沒管那管事是何等反應,扭頭便向馬車處行了去,于進車廂之際,寒着聲下令道:“進宮!”

高宗的身體一向不好,這幾年得了風眩症後,更是每況愈下,每日裏過了午時便會嗜睡,一睡必睡足一個時辰方起,若中途被攪了睡夢,那一連幾天下來都會精神不濟,這一條朝中重臣大多知曉,自是無人敢在這個時段去驚擾了高宗的好覺,李顯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從衛國公府負氣而歸時卻将此事給忘到了腦後,直到急急忙忙地趕到了承天門前之際,方才想了起來,可憐李顯不得不按耐住觐見的沖動,硬是貓馬車裏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估摸着高宗該是已起了,這才緊趕着遞了牌子,不數刻,便有小宦官前來宣李顯到武德殿觐見。

“兒臣參見父皇。”

李顯剛一行進武德殿的後殿,入眼便見高宗面色蒼白地靠坐在榻上,忙搶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大禮參拜不疊。

“顯兒來啦,平身罷,有甚事麽?”

高宗的風眩症剛小小地發作了一回,此時氣色差得很,可一見到李顯到了,一張憔悴的臉上還是浮現出了和藹的笑容,擡手示意李顯平身。

“父皇,孩兒并無甚要事,只是前來問安耳,父皇您龍體要緊,孩兒……”李顯遞牌子時并不知曉高宗的風眩症又發作了,待得問過了前來宣口谕的小宦官,方得知內情,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拿拜師的事去煩高宗,奈何口谕已至,不得不進宮面聖,此際見高宗面色煞白如紙,心中甚是不安,這便絕口不提正文,打算問個安便告退,至于拜師的事情,也就只能向後推上一段時間了,左右此事也不急在一時。

“傻孩子,朕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甚要緊的,說罷,有何事要朕幫着的?”高宗人是懦弱了些,可卻并不甚糊塗,只一聽李顯這話便知其有所隐瞞,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擺手,打斷了李顯的話頭,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道。

“父皇英明,孩兒不敢欺瞞父皇,昨日孩兒已到過了左骁衛,得蒙蘇老将軍錯愛,讓孩兒有機會能觀摩諸将演武,個中精彩着實令兒臣眼界大開,我大唐能有如此多強将名帥,實大幸也,孩兒振奮之餘,向武之心更切,又見其中有一将,名為李伯瑤者,武略過人,孩兒心神往之,欲拜其為師,卻不料此人竟是衛公之後,孩兒無能,今日親上其府,卻不得其門而入,只好恬着臉來求父皇了。”李顯感受到了高宗那濃濃的舔犢之情,心中登時便是一暖,話便滔滔而出,将事情的大體經過一一說了出來。

“衛公之後?這事情麽,是不太好辦,唔,顯兒欲朕如何做?”

李顯拜師左骁衛之事說大不大,可說小卻也不算小,昨日之事一出,自有人将全盤經過報到了高宗處,對于李顯碰壁的結果,高宗自是早就料到了幾分,不過愛子心切的高宗卻也沒怎麽擔心,在他看來,所有的難題不過就是一道聖旨罷了。

“父皇,那李伯瑤眼下雖僅是六品小官,但卻是名門之後,依孩兒看來,若是用強,勢必不美,孩兒不敢求父皇下旨成全,但求父皇能給兒臣一道旨意,讓兒臣能以恩賞衛公之名義堂堂正正地走進李府,其餘諸事孩兒自可為之。”李顯早在進宮前便有了全盤之計劃,此時聽得高宗見問,自是答得飛快。

“哦?如此足矣?”高宗本打算下诏直接令李伯瑤為李顯之師的,可萬萬沒想到李顯居然僅僅要求一道恩賞诏書而已,不由地為之一愣,狐疑地看了看李顯,疑惑地追問了一句道。

“孩兒實不敢虛言哄騙父皇,如此便足矣。”李顯本就不打算用強逼的手段,以免适得其反,至于如何說服李家父子麽,李顯自有其分寸,這便昂然應答了一句道。

“唔,既如此,這诏書朕便給了。”高宗本心也不是太願意對功臣之後用強,此際見李顯說得信心滿滿狀,自是不會再多堅持,略一才沉吟,便慨然答應了李顯的請求。

成了,嘿,這回看李家父子還有甚可推托的!李顯一聽高宗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嘴角一彎,略帶一絲興奮之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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