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席墨沒跟阮玉糾結誰喜歡吃辣的問題, 他看到桌子上的離婚協議, 拿起來翻了一眼。
阮玉的字跟他印象中差別不大, 說起來,好像放松了許多。
以前阮玉的書法老師說她為人拘謹, 不夠放松,寫字不能太拘着。
放開自我,才能寫出最貼合心境的字。
如今再看,她的字結構嚴謹, 字形卻松散有度。想來是心境産生了變化,不再封閉自我。
席墨翻了幾頁:“你決定好了?”
“嗯。”也不知道是那顆藥的效果,還是席墨去而複返。阮玉胃裏的确不那麽難受了, 連帶着心情也放松了。
本來就決定好的事情, 現在再來難過, 太矯情了。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自然垂下,抿着唇,輕輕點點頭。
席墨盯着她的側臉看了一會兒, 臉上放松的神色不似作僞。
阮玉的美是全方位的,從側面看, 高挺的鼻梁, 薄薄的紅唇微微張開。
美得自有一種韻味。
不像當今網絡上衆多美女, 具有攻擊性的,強烈感官刺激的美。
阮玉像是一個從東方古典名畫上走下來的仕女, 淡而純雅。但化上紅唇,便是濃烈的、妖冶的。
她跟她的母親阮鳳萱很像。
阮家書香門第, 傳聞祖上出過兩任宰相。在傳聞中,大衛阮皇後,那個傾城傾國的美人,便是阮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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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真假不說,阮家的女兒都是極美的。
阮鳳萱父母參加了國戰,她還有一個哥哥,在戰場上殉國。阮玉的爺爺怕女兒日後吃苦,于是将女兒許配給老戰友的兒子。
原本是許給席墨父親的,但他父親年紀比阮鳳萱大十歲,并且心有所屬。
阮鳳萱也看不上老成的大哥,反倒跟席文軒情投意合。兩人青梅竹馬,兩家的長輩一合計,也算是一樁好姻緣。
後來阮家長輩全部戰死,席老爺子将阮鳳萱接到家裏照顧。
她跟席文軒感情越發深厚,在阮鳳萱成年之時,便舉辦了訂婚宴。
到了年紀,便能結婚。
只是後來席文軒認識了熱烈奔放的方露,覺得阮鳳萱美是極美,但太過寡淡。
沒有受住方露的誘惑,背棄了自己的婚約。
這些席墨以前是不知道的,在方露的嘴裏,阮鳳萱是破壞她婚姻的小三,是席文軒迫于長輩壓力訂下的娃娃親。
而阮玉,是阮鳳萱勾引席文軒不成,被別的男人強.奸生下的小賤貨。
席墨當然不信方露一面之詞,只是以往他對長輩往事不感興趣。
沒有探知的欲.望,如今站在阮玉的角度上再去想,心便隐隐作痛。
他記得阮玉小學時跟席佳钰在一個班級,當時班上的女生在席佳钰的帶領下,集體排斥阮玉。
有人用小石子丢她,罵她不要臉,小三的女兒,以後也是小三。
那時候阮玉不哭也不鬧,站在原地,任由她們丢着石頭。
直到女生們覺得無聊,自顧自離開,她才擦幹淨身上的灰,背着書包離開。
席墨想起自己那時候站在不遠處,他沒有去阻止。因為他想看看,阮玉什麽時候才會學會反抗。
他等到最後,阮玉都沒有反抗。
那時候他在想,太懦弱了,被這樣欺負都不知道反抗,真是無可救藥。
如今回頭再看,無可救藥的其實是他自己。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會走過去,幫她趕走那些女生。告訴她不需要忍讓,告訴她如何學會反抗。
可是他沒有。
席墨低頭看着離婚協議上的簽名,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如今阮玉學會了反抗,可自己好像也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了。
席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想起來那天隔着玻璃,看到的淺笑。
她對着她的那個大師兄,笑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
阮玉通常不對別人那麽笑,而以後,她越來越開朗,會對所有人都這樣笑。
再過一段時間,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她的好,跟她戀愛,向她求婚。
阮玉會很開心吧?畢竟那樣的婚姻,是不受別人束縛、是她自己想要的。
想到這種可能,席墨的心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無端的,一股怒火蕩漾在胸腔。
他壓了壓,怕壓不住,将離婚協議收起來,對阮玉道:“我走了,下午有個會。”
“啊,好。”阮玉連忙站起來。她的棉拖上有一只小兔子,站的太急,一只腳踩到了另一只的兔耳朵。
一個踉跄,差點摔跤。
席墨伸手扶住她,入手是細膩軟滑的皮膚。
一觸即逝,席墨收回雙手。
阮玉手臂麻麻的,剛剛被碰觸的那兩塊肌膚無法控制的開始發紅。
她連忙将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身體。
“我,我送您下去。”
緊張的用上了敬語,像在跟老教授說話。
席墨胸腔那股不知來路的怒火被驅散,但此時也不能反口說不走了。
他走到門口,順手将剛剛打包好的垃圾帶走:“少吃辣,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
阮玉哦了一聲,心底卻想着這些扔了也沒事,她可以再去買。
小丫頭的心思藏不住,全都擺在臉上。
席墨回了個身,突然往前一步。阮玉啊了一聲,身體貼在牆壁上,席墨單手撐在她耳邊的牆上。
微微俯身,整個人的氣勢壓下去。
他的唇,跟阮玉的唇幾乎只有一張紙的距離。
只要阮玉稍稍一動,便會親上那薄唇。淡淡的,帶着絲絲紅暈,很适合接吻。
阮玉想起來那個晚上,席墨是怎樣用這薄唇,碾壓着她的每一寸肌膚。
阮玉不敢動,席墨側了側臉,将唇移到她的耳垂旁邊。
輕輕吐着溫熱的氣息:“我剛剛說什麽了,重複一遍。”
阮玉睜大雙眸,臉頰飄起兩朵紅暈:“不吃辣,絕對不吃。”
席墨輕呵了一聲,放開她。
那裹挾着男人熱浪的氣息一下散開,阮玉松了口氣,輕輕拍打胸口。
她太緊張了。
要不是背抵着牆壁,腿都要站不住了。
席墨在樓道口回了下頭,比了個手勢:“有事聯系我,不用怕麻煩我。”
阮玉怔怔點頭:“好。”
她沒有關門,靠在門框上,看着席墨的背影慢慢消失。到了樓梯拐角的時候,徹底看不到了。
這次之後,他們應該再無交集了。
阮玉緩緩吐一口氣,關上門。将之前畫到一半的稿子拿出來,昨天游戲公司負責人發她消息,說這次稿子有些急,最後能十天內交稿。
對方願意追加一些金額,阮玉答應了,正巧她最近沒有事情,可以趕稿。
趕稿的時候她習慣打開直播,午後的光線很好,不需要特別調色,鏡頭中的色彩就非常明豔。
阮玉直播時間不規律,粉絲也不固定。此時打開直播,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才陸陸續續有幾個觀衆。
她的粉絲都是畫畫愛好者,看畫的時候很安靜。偶爾有一條彈幕問“沒有人嗎”,就有人回複:看的太入迷,不想發彈幕分心。
阮玉連着畫了八天的畫,每天去一次實驗室整理一下自己的數據,看看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實驗室回去後,就弄點吃的,開始畫畫。
八天後,她成功交稿。
負責人很滿意,基本沒有要求改,給她發了一個紅包。說要是游戲口碑好,就再給她發紅包。
阮玉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交稿之後,她又輕松下來。
恰好高茜發消息問她願不願意參加一個聚餐,說是聚餐,其實是好幾個高校的畢業聯誼。
快畢業步入社會了,學生們通常都希望多結交一些人脈,能給未來的自己一些幫助。
高茜人緣好,不知道哪裏搭到的關系,不是畢業生也得到了邀請。
阮玉本來不想參加,高茜纏着她撒嬌:“去吧去吧,我一個人好無聊的。你也可以認識一些新的朋友,一起去吧。”
阮玉便答應了。
聚餐的地點在京城一個中高檔的自助餐廳,幾個高校的學生包下了一個大廳。
高茜站在門口等着阮玉,看到她進來,眼睛微微一亮。
阮玉穿了一條中袖偏旗袍式的修身長裙,裙子帶着紗感,整體素雅,但腰身處有一枝刺繡玫瑰。
熱烈妖冶。
一下抓住眼球,凸顯出一盈而握的細腰。
高茜哇了一聲,她從未見過這樣款式的裙子,很特別。尤其是穿在阮玉身上,給她一種從古典名畫中走出來的感覺。
她甚至能感覺到,阮玉出現後,大部分的目光都往這邊看了過來,眼底帶着驚豔。
高茜忍不住驕傲,這可是她的小玉崽。
高茜撲過去,抓住阮玉的手轉了一圈:“小玉你的裙子好漂亮啊,我突然發現你衣服好多,最近都沒有重複的。”
以前阮玉總穿着校服,她都不知道阮玉有這些衣服。
阮玉咬了咬紅唇,她化了一個淡淡的妝,笑起來整個大廳都亮了。
“以前長輩買的,沒有穿過。”
這位長輩是席墨的小姨,一直定居在國外。對阮玉很好,隔一段時間就會寄一些東西給她。
高茜拉着阮玉說說笑笑進了大廳,旁邊一些男生蠢蠢欲動,他們來參加這種聚會,本來就是為了認識別人,肯定不甘落後。
“這位同學,能不能……”
幾個男生的話沒有說完,旁邊傳來一陣轟鳴的笑聲。
一群人圍在一起,外圍幾個人追捧着裏面的女生,說了好多誇張的話。
裏面的女生嬌嬌笑了一聲:“也沒什麽,這就是個小餐館,我阿姨随便弄弄的。”
是席佳钰的聲音,旁邊的男男女女都追捧起來,問:“那這次聚會是佳钰你買單吧?”
“那肯定……”席佳钰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在人群縫隙中看到了阮玉。
跟以前差距很大,可以說是一個天一個地,但阮玉那張臉,她絕對不可能認錯。
她身上那條裙子,是法國高定時裝秀特意出的旗袍改良款,全球僅此一件。
當初席佳钰求了好久,席墨的小姨都沒把裙子送給她。
席佳钰猛地站起來,一臉憤恨的推開圍在她身邊的人,踩着高跟鞋走向阮玉。
“早知道我不來參加這個聚會了,怎麽什麽人都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