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煙猶豫不到兩秒就把門打開了。

她其實也不想開門,但是沈時禮站在走廊上,也沒有走的意思。

江煙側了側身,讓他進來,又探頭探腦的往外看看。

走廊上空無一人。江煙隔壁就住的賀昭溪,對門則是姜悅。看樣子倒是沒被發覺。

“你怎麽來了。”江煙轉過身,仰頭看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拍戲的?”

沈時禮長腿一邁,語氣很淡,帶着點兒不以為意:“這個并不難知道。”

他看向江煙,唇角挑了挑,“大約你沒有注意過,承德酒店也是江今的産業。”

有錢雖然不能為所欲為,但是利用職權之便還是很簡單的事。

江煙瞪着他。沈時禮也坦然的回視,神色沉穩,一雙漆黑的眸子安安靜靜,反倒讓江煙不知道說什麽好。

萬惡的資本家,能怎麽辦呢。江煙心裏嘀咕,選擇性無視自己也是資本家的一員。

江煙先敗下陣來。她打了個哈欠,走到沙發邊坐下:“那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沒等沈時禮開口,她就搶先道,“要是提離婚就算了,我現在實在沒精力折騰這個。”

沈時禮有點意外,卻沒流露出來:“拍戲很辛苦?”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着江煙。自上次江煙離開,他們也有一周沒有見面。

小姑娘裹着純白的浴袍,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肩上。

卸下妝,皮膚也是白的晃眼,小臉白白嫩嫩的,卻顯得眼眶下那點青色越發明顯,遮都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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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蔫唧唧的,圓眸也失了精神氣兒,透着少見的有氣無力。

可是她的脊背卻挺的很直。姿态儀容都端正的無可挑剔,就算被拍出去,也找不到黑點的那種。

“當然辛苦啊。”江煙說話也随意很多,睡眠不足,她反應也慢一點。

“整天趕進度趕進度,又這麽累…導演也好嚴格,哎,不提了。”她

“這是什麽?”沈時禮聽她說完,手指挑起那個小藥箱。

江煙剛從賀昭溪房間拿過來的。聽他問,她也沒回避:“沒什麽,我身上長痱子,拿這個抹一下。”

想到這個江煙就糟心。她擡眼看看沈時禮,又控制不住的打哈欠。

貓瞳也微微眯起來,帶着點兒水汽,“沈總,你要不也先等等…我真的顧不上,抹完藥膏就要睡了。”

“我幫你擦。”修長的手指挑開藥箱,沈時禮低頭分辨出藥膏,語氣淡卻不容拒絕。

江煙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她清醒了些,想要拒絕:“不用吧,我自己來就行。”

沈時禮已經脫下西裝坐在床邊了。他擡眼,仍舊是無波無瀾的眼神,唇邊卻噙着點笑。

江煙聽見他耐心又執着的聲音說:煙煙乖,過來。”

江煙:“……”草,過來過來過來。

反正都結過婚什麽沒見過啊,還怕這個嗎?

江煙一下子撲到床上,把浴袍扯下一點,不忘提醒他:“我後背很多的,你別看着不舒服啊。”

沈時禮大約這輩子都沒做過這種事。江煙在劇組摸爬滾打,倒是習慣了。

小姑娘潔白如玉的脊背上長着不少紅點,一眼看過去遍布的仿佛有點吓人。沈時禮目光暗下來,輕輕碰了下。

聽他“嗯”了一聲,一只手落在她背上,很涼,卻力道适中,很舒服。

“這是怎麽弄的?”

“捂出來的。”

江煙沒聽出他語氣的變化,聲音含混:“大夏天穿古裝就是這樣的,身體太嬌氣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拍戲的時候都是這麽辛苦嗎?”

“是啊。”江煙聽沈時禮一個外行問這種問題,忍不住笑了下,“拍戲不就是吃苦麽。”

她有點奇怪的感覺。江煙從沒和沈時禮談過自己的職業,也不曾互相幹涉。

對江煙而言,當明星是事業,和其他工作沒什麽不同。沈時禮工作忙,江煙也是。所以他們從不幹涉。

“其實也是我自作自受。”江煙頭埋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我自己喜歡,吃點苦也值得。”

手指拽着被子,江煙語氣倒是認認真真的。

別人進娛樂圈或許是想要錢想要名,這對江煙來說一點困難都沒有。演戲是因為喜歡,能夠吃苦也是因為喜歡。

順口把心裏話說出來,江煙頓了頓,又有點尴尬:“你還是當我什麽都沒說吧…”

“好了。”放在背上的手收起來,沈時禮似乎笑了下,“沒有,你說這些事情,我也很想聽。”

他垂眸看她。面前的小姑娘嬌嬌小小的,還是很愛撒嬌。

但是骨子裏的那種韌勁,似乎又和從前不一樣。明明是吃不了苦的性子,真遇到艱苦的環境卻也能适應的很好。

是他不夠了解江煙。

江煙頭埋在被子裏,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她是真的太累了。拍古裝劇本來就辛苦,更別提這段時間她還要費心處理合同問題,和沈時禮就此折騰。

沈時禮站起身。他把一旁江煙順手丢的幹毛巾拿過來,又幫她擦頭發。

他還是頭一次做這種事。唇角抿着,沈時禮動作生疏卻還算輕,沒把江煙吵醒。

小朋友順着他的力道動了動,含糊兩聲,還是乖乖的睡着了。

江煙這一覺是被賀昭溪打電話叫醒的。

她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神志才緩慢的回籠——昨天,沈時禮,過來了。

後來她就睡着了。

江煙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周圍一片安靜,也不見沈時禮來過。

難道是太累了出現的幻覺?她伸手想去摸手機,卻在床頭櫃上見到一個意外的東西。

江煙目光一凝。她伸手把那份壓在水杯下的厚厚的協議抽出來。

翻開第一頁,就是正規的格式。

甲方沈時禮,乙方江煙。對他們共有的財産做出如下處理…

沈時禮過來果然是為了這個。江煙沉默一會兒,還是翻着大致看了看。

沈時禮并沒有妥協。江今集團資産龐大,涉及利益複雜,沈時禮都列出來了。

可以說,這份協議放在任何人面前都能讓人欣喜若狂,畢竟相較離婚來說,它給出的資産太豐厚了。

翻到最後面,沈時禮已經簽上自己的名字了。

一筆一畫幹脆利落,帶着沈時禮特有的清瘦字體,安安靜靜的。

紙質版和電子版果然不一樣,江煙摸了摸,覺得指尖隐隐發燙。

她抽了抽鼻子,眼圈有些發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瞬間如此難過。

把協議好好放好,江煙快速去浴室洗漱,又揉着眼睛出去。

今天拍戲還是很辛苦。江煙一路上心不在焉極了,也幸好導演似乎心情很好,倒是沒多訓斥她。

“怎麽了?”賀昭溪随時觀察着江煙的狀态,趁着休息的空檔就拉着她坐下。

一邊給江煙拿小電風扇降溫,又給她遞了瓶冰水,她才低聲問:“你和沈總談什麽了?”

“你怎麽知道沈總昨天來過?”江煙回過神,有點震驚的看她。

賀昭溪坐下,若無其事道:“昨天我看你要上藥,過去看看你,是沈總開的門。”

賀昭溪沒說的是,有沈時禮堵着,她連門都進不去。

她本來還打算拉江煙起來看看劇本,對上男人平靜卻不容置疑的拒絕态度,也只能死了這條心。

這種上位者見多了。賀昭溪連在秦暮修面前都敢拍桌子,偏偏對沈時禮不行。

那種無形的壓迫力和氣場,居高臨下的生硬疏離,不用說話就能被這個男人展露的淋漓盡致。

江煙還不知道自己良好的睡眠質量是沈時禮争取來的。

她猶豫了下,才乖乖坦白:“沈總是過來給我送協議的,我今天才看見。”

“那是準備簽了離婚?”賀昭溪一點都不意外。

“沒有,”江煙沉默了下,撓撓臉頰,“他要把名下資産分三分之一給我,否則就簽不成。”

原本更慘,沈時禮似乎打算淨身出戶。江煙争取又争取,才降重到三分之一。

真拿了這份資産,加上父母留給她的,江煙大約算了算,她在秦氏集團和江今集團都能橫着走。

“他給你你就收下。”賀昭溪完全理解不了她,“有人白送錢你還不高興?”

也不是這麽說的。能拿錢當然很好,就是總覺得會心虛。

“而且你和他結婚三年,這點東西是應拿的。”賀昭溪說話尖銳,“總不能什麽都不要?你當自己是做慈善的?”

“再說了,錢這種東西永遠不嫌多。”賀昭溪拍拍她的頭,“你要是有錢,現在就能把姜悅踢出劇組,是不是很爽?”

她循循善誘,像是在教壞小朋友,“想踢導演就踢導演,我們也帶資進組,你想投資什麽投資什麽。”

江煙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她不是對姜悅有意見,實在是反感對方綿裏藏針的态度。

圈子裏都知道江煙有背景有後臺,具體清楚的卻沒幾個。

姜悅搭上江今集團的順風車,發通稿踩起江煙起來也毫不留情。

就連江煙在劇組裏拍戲被導演爆罵這種事都能傳出去——這段時間賀昭溪和對方團隊之間你來我往,也沒少花心思。

“也有道理。”江煙矜持的抿唇點頭,“還是當個小富婆快樂。”

更何況還有另一層考慮,沈時禮态度堅決,江煙總懷疑自己再不答應這協議就簽不了。

賀昭溪看她眼睛亮亮的點頭,微不可查的偏開視線。

她想起昨天和沈時禮說過的話——

“你是煙煙的經紀人吧。”

“我希望你能勸說她,接受這份協議,這對她沒有害處。”

賀昭溪本來不予答應。她對沈時禮印象也不怎麽樣,直到對方果斷的拿出協議給她看。

無可挑剔。方方面面都是為江煙考慮,她也挑不出毛病來。

“這是沈總給的補償嗎?”賀昭溪頓了頓,“我會讓煙煙接受的。”

“不是補償。”沈時禮擡眸,聲音很淡,“這只是給煙煙添的小金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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