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刮骨刀】白澤
孫貍借給師秦的衣服意外的合身。
白襯衫雖然是女式的,領口開的大,無紐扣,但沒花邊沒蕾絲,只要師秦不拿着大喇叭沖大街上吆喝自己穿的是女式襯衫,估計也沒多少人看得出來。褲子雖是窄腳褲,但謝天謝地,因為孫貍的身高很難買到合适又好看的女式褲子,所以這條版型比較潮的褲子是男版的。身為爺們兒的師秦能穿,且很舒适。
孫貍剛睡醒就拖着傷病身子跑二樓看熱鬧,結果意外被師秦帥到。
“可以啊師處,精神極了!”孫貍啧啧稱奇,“你來,你下來我給你整個發型!”
“你夠了,這樣就行……”
師秦還是被傷員狐貍拽了下去,也不知這重傷待養的狐貍哪來的那麽大力氣。
樓下的周吳和肖隐都起了,周吳泡了杯茶,一邊聽着早間新聞,一邊看孫貍熱火朝天折騰師秦,偶爾指點兩句:“左邊那縷沒上去。”“那邊的又掉下來了。”
肖隐洗漱完,戴上眼鏡朝客廳瞅了一眼,默默貢獻出自己的定型啫喱。
大家都收拾完畢,即将出發時,趙小貓才頂着黑眼圈出現,身後三箱行李替儲君大人散發着沒睡夠的怨氣。
見到師秦換了衣服,趙小貓自覺遞上自己的大背包。
師秦接過來,哭笑不得:“你倒是挺……”
他話沒說完,突然看到趙小貓睜大了眼睛,一掃剛剛濃濃的睡意,就像大白天看到一只大鬼戳自己面前一樣,驚恐地盯着師秦。
被趙小貓親口禦封‘第六感’超強的師秦知道她這是被自己的新形象震懾了,嘴角一歪,問:“……太子殿下對我形象有意見?”
“好好說話別犯病。”趙小貓爪子随便扒拉了一下自己的一頭烏黑亂發,拖着行李箱先行一步,師秦聽到她碎碎念,“這人絕對是犯病了,絕對犯病了,犯病了……”
師秦的頭發被孫貍用定性啫喱捋了兩把,露出了額頭,但師處長的頭發碎,額前還垂落了幾縷上不去,孫貍倒是挺滿意,回頭還對肖隐做現場教學:“這種發型就是現在小姑娘們喜歡的霸道總裁型,壞壞的,要是你把這個金絲邊眼鏡借給他,就是他們說的那種禁欲型霸道總裁,兩者的不同在于,前者形象多用于言情文裏的總裁,後者形象多為*文裏的總裁……”
周吳不緊不慢點評:“前幾天小貓說你副業掙錢,我還有點不信,文人能賺多少?現在看你研究的這個深度和認真度,恐怕是我低估了這個行業,真是一行有一行的學問啊……”
孫貍哈哈笑着:“閑時研究這些很有意思的,周老師要加入嗎?”
肖隐:“周老師做正經學問為社會做貢獻,娛樂大衆還是你來吧。”
“哎,膚淺,網絡文學是門正經學問,做好了也能為社會做巨大貢獻,比如這個*,拿師處長今天的形象為例,我們可以……”
師秦連忙加快腳步,加入前方碎碎念的趙小貓陣營。
但趙小貓很嫌棄他,越走越快,似乎不想跟他同行。
師秦身穿散發着女香的女式襯衫,搞了個‘霸道總裁’大奔頭發型,完全露出了眼睛眉峰,五官乍看,好像猛然淩厲了些,走路上還挺惹眼。
他的那身長款黑風衣哪個行李箱都塞不進去,只好在胳膊上搭着,身後背着趙小貓的大背包,大早上走在去高鐵站的路上,很容易被路人腦補為十分注重形象的海歸精英——還是名下有公司身價有億萬的那種。
然而真實情況是,師秦和海歸精英名下有億萬資産的霸道總裁相隔着一座無法翻越的珠穆朗瑪。
一窮二白連衣服都是借別人的‘億萬總裁’師處長,在和趙小貓進行了三回合速度與嫌棄的角逐後,終于單方面停止了你追我趕的游戲,他仗着胳膊長,一伸手扯住了趙小貓身後的灰色連衣帽,假咳一聲,說道:“趙小貓同……學,好好走路,不要走那麽快。”
趙小貓偏過頭,大約本來是想嫌棄他一番,結果視線落在他手腕上,微微一怔,竟奇跡般的沒說話。
大佬竟然沒嫌棄他!
師秦受寵若驚。
洛陽到西安的高鐵只需一個多小時。
各自落座後,師秦拿出記賬本,記下了車票錢。
記賬本上欠下兩頁債,師秦長嘆一聲,甚是憂愁,本子朝後一翻,看到自己閑時記的工作筆記,托着下巴鎖眉思考幾個打了問號的疑問點。
趙小貓清理好了座位桌板,一根指頭還沒伸直戳出去,師秦就自覺幫她把大背包擱上行李架,并放齊放正。
趙小貓頗為滿意,嘴角勾起個好看的弧度,心情愉悅地玩起了老年機。
列車還沒開。
師秦繼續對着工作筆記思考問題,趙小貓消掉一半方塊牆,斜了一眼,贊賞:“字寫得不錯。”
師秦一激靈,激動道:“領導,你今天心情是不是特別好?!你現在對我的态度和在南京時簡直是180度大轉變!”
趙小貓輕輕一笑,又道:“你刀玩得也不錯。”
看家本領得到大佬肯定後,師秦反而冷靜了下來,雖然高興,但這句贊賞細想來,令他畏懼。
原來自己拼上八成力和崔濟的對決,在趙大佬眼中只是“玩得不錯。”,果然核武器和冷兵器之間有着巨大的差距。
玩,多麽可怕的字眼。
想起和崔濟對決的事,師秦又有了問題。
“成為鬼後,也有壽命限制?”師秦點着筆記中畫的問號,解釋自己的疑惑來源,“聽你們說崔濟自行消散,我有些不太懂。鬼能活多久?”
“分情況,無心求死則能長存于世,但行動受限。鬼是人執念所化,大鬼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執念經歲月沉積越來越深,積累到某一個節點,就會從鬼變成大鬼。大鬼執念很難消散,不然也不會越積越深。執念消散後,鬼形也會消散。崔濟就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幫妻子的轉世實現了願望,執念被化解,因此心無牽挂,才會消散。”
師秦解決第一個疑問,轉向下一個問題:“鬼無形,他們又是怎麽拿武器戰鬥的?崔濟顯形時我能理解,但他化作鬼影時,武器怎麽攜帶?”
趙小貓索性關了游戲,認真解答:“拿肖隐打個比方,這些死後化鬼還攜帶武器的,生前肯定是把自己的武器當命根子,天天帶着,類似那句槍在人在,槍斷人亡。久而久之,對那杆槍的幾分執念會分離出自己的一絲神魂附在其中,化鬼後,槍也成了鬼魂的一部分,能融于鬼形也能随鬼顯形。”
師秦記完,突然一頓筆,想到了什麽,擡頭問:“查魂很難嗎?”
見趙小貓表情迷茫,師秦解釋道:“我是說,既然槍是命根子,死都帶着,還有自己的一縷神魂在上面。那麽,你想象一下,你是崔濟,某天某個人對你說,我只幫你查出洛陽城中哪個是你妻子,圓夢你自己來,完成夢想後,你把槍給我,你會給嗎?”
趙小貓一怔,把崔濟消散前說過的話告訴了師秦。
“他說我們什麽都不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師秦筆頭敲着筆記本,陷入沉思。
“小貓,夜使會不會和他另有交易?總覺得他們用來做交易的東西不等價。我問你,寒鐵有什麽特別的用處嗎?”
趙小貓想了好久,嘴角一沉,不耐煩道:“不就是一塊鐵,還能有什麽用處?我不知道。”
師秦已經摸清了她的脾氣,倒也不急,引導着她去想這個問題:“寒鐵和黑鱗鲛的魚鱗加起來呢?可有什麽用處?你那百科全書上沒記載?”
趙小貓果然收起了不耐煩,愣了片刻,她搖頭:“陰司百科只是簡要記載,你以為是菜譜啊?指望它把油鹽醬醋各個部位如何拆開下飯告訴你?”
師秦又問:“你自己靠直覺猜呢?就是鲛人鱗的用處和寒鐵的用處,放一起想想?”
趙小貓認真想完,一語驚人:“那個賊是缺個鐵鍋炒魚鱗嗎?”
她這次倒是沒提到草。
“不說笑。”師秦一本正經玩笑道,“這個還真有可能,我大中華擁有源遠流長的美食文化,那個古裝老夜使或許真的是想嘗嘗鐵鍋炒魚鱗的味道,再加上你那顆靈草,他冒死去陰司盜草估計是用來提味的。”
趙小貓哼了一聲,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輕輕瞟了師秦一眼。
師秦咧嘴一笑:“開個玩笑。”
“幫我記上這個問題,”趙小貓再次拿出老年機,自然地接過他這個玩笑,“記得提醒我問白澤,寒鐵和魚鱗除了炒菜做飯之外,還能做什麽。”
“領旨。”
把該記的記好,師秦收起筆,笑問,“你是哪個閻王家的女兒?”
“什麽?”
“你不是陰司儲君嗎?我聽肖隐說了。”師秦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你爹是哪個閻王?”
“陰司沒有閻王。”趙小貓打了個哈欠,兩眼淚汪汪說道,“所以,我就是你理解的閻王,執掌陰司的頭兒。”
她頂着一頭亂發,揚起下巴,一雙打完哈欠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師秦,仿佛在說:爾等還不跪拜?
師秦默了幾秒,哈哈大笑出聲。
他不是不信,他信她說的是真的,可趙小貓的那個表情,萌的肝顫,跟貓裝老虎唬人一樣。
師處長興奮過頭,喝了一嘴風,直到高鐵到西安站,他還在打嗝。
上午十點左右。
西安站大門口的正對面,一個穿背心大褲衩人字拖,胡子拉碴的寸頭青年蹲在馬路牙子上端着一碗羊肉湯吃得正香,端碗的手臂上放着三張燒餅,燒餅好像長在了他的手臂上,任他攪拌喝湯,竟神奇的不掉。
此時正值初春,天氣乍暖還寒,街上甚至還有穿羽絨服的,可這厮卻穿個背心褲衩人字拖,活像個在網吧從夏天泡到來年春天,不知道外面什麽季節就出窩的死宅。
你說他是不怕冷吧,也不是,這厮兩行清鼻涕淌老長,亮晶晶的挂在人中處,路過的一個七八歲小姑娘指着他對媽媽說:“他鼻涕掉嘴裏又被自己吃進去了!”
天真的童言嗆的這厮一鼻腔羊肉湯。
他有個鼓囊囊的錢包別在大褲衩後面,自己正咳的羊肉湯四濺,燒餅也差點掉,回過神,忽覺背後一輕。
這厮當即撂下碗,抱着燒餅,穿着人字拖就沖進了人群,幾乎化成一道殘影,三秒不到就逮住了那個順手牽羊的小偷。
小偷天不怕地不怕,還敢用眼神威脅他。
這厮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抽回錢包,別回大褲衩,說道:“真是傻,我的東西你都敢偷,不是吓唬你,全中國我都敢橫着走。你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我姓白,白澤的白。”
語氣也十分猥瑣,和他形象差不離。
裝腔作勢完畢,他一臉高深莫測,拍拍屁股走人,小偷呆愣愣的看着他瞄了眼手表,叼着燒餅,大喇喇從大褲衩裏掏出一臺土豪金手機,嗓門極大的嚷嚷:“喂貓子?你們出站了嗎?你們這速度不行啊,我昨天收到消息,特意打專機回的西安,沒想到你們磨磨蹭蹭現在才到,我在站門口等你們一早上了,差點沒把我凍死!哎哎,看見你們了!喲,我去啊,師秦!師秦從國安調過來了?!你們部長會玩啊!我天,他穿的這是個啥?!哎我說,貓子你怎麽還沒梳頭發,瞧你那身衣裳跟個灰老鼠似的,啊呀,孫貍,你挂彩了?!怎麽又成平胸男了?!”
電話那頭,趙小貓和孫貍異口同聲吼道:“白澤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