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4.“我也是你的,要走就把我帶走啊
晚上九點半,蘇壬披上暗紅色的小毛毯,帶着相機提上藤椅來到陽臺,坐在了昙花面前。
花園沁在了春夜的潮濕與微冷中,清淨極了——唯有蘇壬手邊一壺溫熱的金駿眉,不疾不徐地騰着那細微的白煙,描繪昙花墨綠枝葉底下那飽滿生動的花苞。
蘇壬把相機擺好,挨在椅背上,微微阖上眼,努力放空大腦,輕輕吸了一口氣。
安靜的,濕潤的,有些蕭瑟的風,海水、綠葉和薄荷再适合不過;如果是花開的夜晚,那就白蘭花和栀子,搭配睡蓮;紅茶的味道太暖,不想做那麽溫醇的……橡木苔或者是煙草會合适嗎?
好像都不賴。明天可以去工作室試試。
蘇壬直起身,慢悠悠地給自己滿上一杯茶,骨瓷細碎的碰撞聲,極輕快地消隐在夜色中。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味道去記憶。
比如盛夏的午後,穿着白裙子、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奔跑着經過濃密綠蔭的街道,飛着蝴蝶結的紅皮鞋在人行道的磚塊噠噠敲出聲響——是柑橘、天竺葵混着茉莉,點綴羅勒和檀香木的味道;比如寒冷的冬夜,知天命的男人坐在燃起熊熊火焰的壁爐前的皮革沙發上,翻開一本年少時怎麽讀不透的書 ——是苦橙和印蒿,配上愈創木、桉樹和朗姆酒的味道……
一見鐘情,依依惜別,含情脈脈……每一個人,每一個瞬間,都會被時間賦予專屬的味道。作為香水調制師的蘇壬,他依靠嗅覺去記憶世間的一切。
他半睜着眼,直起身,看那不安分的昙花花苞,享受着難得的安寧。但他還沒來得及收起眼底那點歡喜時,就聽見了門開了又關了的聲音。
身體不由地僵直了起來。
“噠,噠,噠。”
逐漸清晰的腳步聲,愈發霸道的雪松信息素,還有那木香藤盤旋在頭頂的曲折枝丫,蘇壬狠狠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不睡?”男人醇厚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我……有事。”蘇壬的聲音很緊,他輕輕顫抖着,克制着那份躁動。
“外面很冷。”男人應該是皺眉了吧,蘇壬沒有回頭看,推測着。
蕭明義走出陽臺,把蘇壬披在肩上的毯子拉了拉,“回去睡,別鬧。”
“……我說了我有事。”蘇壬直起身擺脫蕭明義的手,“我沒有鬧。”
“既然那麽精神,那就做點別的吧。”蕭明義左手伸進了蘇壬的衣服,握住那細嫩的腰;左手反手控住蘇壬的下巴,鼻尖着了迷般摩挲着蘇壬後頸的腺體,張嘴就咬了下去。
随着劇烈的疼痛,雪松濃郁又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席卷了蘇壬的每一根神經,牽動他每一塊肌肉發出細微的戰栗,“蕭明義!你放開……”
“放開?不可能,”蕭明義舔着蘇壬後頸的血痕,“不過你非要待在外面,也不是不行……”
蘇壬聽到蕭明義的話,瞳孔緊縮,“蕭明義!”
雖然現在已經是深夜,沒有幾個人會出沒花園,但在外面敞開大腿讓蕭明義在自己的身體裏橫沖直撞,放蕩地為那疼痛感叫床,直到意亂情迷理智全無……蘇壬要繃不住了,“蕭明義!你放開我啊!”
蘇壬由于被注入标記的alpha信息素,那反抗的動作軟綿綿的,于蕭明義來說不過蜻蜓點水,“放開?你現在這種狀況,能放開你?”蕭明義惡俗地把放在蘇壬腰上的手摸到蘇壬雙腿間那早已精神起來的那根,“你以為你能扛得住信息素?”
“你放手……放手……”蘇壬的音量越來越小,聲音裏藏着的抗拒和痛苦越來越多,醞釀到眼淚爆發的極點,是蕭明義把自己一寸一寸挺進那狹小濕潤又火熱的甬道裏的時候。
“蕭明義……蕭明義……明義……”蘇壬那張生得有些涼薄的臉悄悄爬上了淚痕,“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
“你不是很舒服嗎,”蕭明義說着,胯下的動作卻又快又狠,他把手指塞進蘇壬的嘴裏,壞心眼地夾着蘇壬的舌頭,讓蘇壬把那他認為是口是心非的話堵在了舌根——就在這時,蕭明義看到了放在昙花前的相機。
蕭明義把手指抽出來,從蘇壬那有些蒼白的嘴裏扯出一條長長的銀絲,他握住了相機,把鏡頭扭向蘇壬,“明明爽成這樣了還在嘴硬。”
“嗚……嗚!”被密集地攻擊軟肉內壁,胸前被沒輕沒重地揉捏着,蘇壬早已陷進了裹挾着疼痛的情欲裏,哪裏還留意得到蕭明義的小動作?“明義……不要……”
“叫得再大聲一點。”又是重重挺入,蕭明義把蘇壬的耳垂含近嘴裏。
“明義……蕭明義……”皮肉的碰撞聲,夾雜着蘇壬甜膩的叫床聲,還有枝葉在春夜的風裏細碎的摩擦聲,把蕭明義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熨得妥妥帖帖。他無意忍耐,在蘇壬攀上頂峰的那一刻,他把自己那處挺到了蘇壬體內最柔軟最私密的地方,用手把蘇壬的頭撥向鏡頭。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蘇壬渙散的眼看到了昙花葉下那深不見底的鏡頭,瞳孔放大,身體不自覺顫抖。
“蕭明義!你!”
蘇壬瘋狂地掙紮着,可還是阻止不了那灼熱湧入自己體內的趨勢——身體實在太過不争氣,他又一次屈服于情欲之下。
“拍出來一定很不錯。”蕭明義輕笑着,低頭親了親蘇壬腦門的發旋。
把激烈性愛後身體滾燙的omega放到床上,蕭明義給蘇壬蓋上被子,親了親蘇壬的額頭,坐在了蘇壬身邊。
他和蘇壬結婚五年了,仍舊是不太懂蘇壬在想什麽。
每一次歡愛明明很爽,他卻總是在推拒;他喜歡儀式感萬分地做些沒有意義的事,那擺在屋外的昙花就是明晃晃的例子;還有他那些欲言又止和故意的避而不見……蕭明義把這些他實在是搞不懂的蘇壬的行為統稱為“omega症”。
這些“omega症”蕭明義在接觸蘇壬之前是從未接觸過的。他在感情淡漠的世家長大,父親和母親在外情人無數,向來是敲着算盤來交流,對接受精英教育、另立門戶的他将來可能會承襲,啊,按他們的說法來說應該是“吞并自己的衣缽”十分抗拒,沒少給他使下絆子。
去問?以前他是覺得沒必要。畢竟他和蘇壬結婚是因為需要李家的支持——本來他應該去娶李家獨子李斯年的,估摸着李家覺得ab婚姻不靠譜,又怕李斯年受委屈,就換了李家的養子蘇壬,更是對蕭明義嫌麻煩不辦婚禮的舉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也是好笑,李斯年還是和一個alpha在一起了,而且是家族給相的親,也不知道李老頭這波打臉疼不疼。
對這段完全只有利益糾葛完全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蘇壬倒是逆來順受,但李斯年為發小是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但是實權不在他手上,他反抗也沒用。時至今日,終于掌權的李家小公子看到他還是橫眉冷對沒個好臉色。
難不成還能去問說話不到兩句就想把他攆出去的李斯年?蕭明義無論如何都拉不下這個臉去做這種事的。
反正除了那些個“omega症”,蘇壬實在是再完美不過了。雖然一會兒要在花園種花一會兒要在家裏弄個溫室的,但omega很乖,從來不惹是生非。他一直覺得蘇壬是讨alpha喜歡的類型,漂亮,天生帶了種吸引人的清冷,極易誘發alpha的占有欲,就連信息素都是說不出的惑人——是種隐秘的微妙的香氣,蕭明義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是米蘭的味道,他喜歡極了在後頸那香氣的根源烙上自己的痕跡來獲得莫大的滿足感。
蕭明義起身,從外套裏摸出自己的煙盒,推開落地窗想出去陽臺抽根事後煙,卻發現陽臺小桌子上,那昙花花苞終于在花萼的包圍下翻滾出一抹白。
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omega,把拿在手上的煙盒重新塞進了兜裏,放下了大衣,把鏡頭重新對準了那昙花。
……他喜歡,我又有什麽辦法。蕭明義這般想着。
“滴滴,滴滴——”蘇壬費力地睜開眼,摁滅床頭喋喋不休的鬧鐘。
疼。全身都疼。尤其是後頸。蘇壬擡起手按住了後頸的血痕,疲憊地閉上眼。他那後穴遍布着幹涸的痕跡,稍稍一動,那難以啓齒的地方就被裏面晃蕩的液體滑過紅腫,更為隐秘的疼痛席卷了他的神經。
蘇壬對疼痛的耐受力天生就沒有別人強,而蕭明義給他的性,于他而言實在是有些疼痛。
蕭明義……他不想深想,右手熟練地伸向床頭櫃的座機,“阿姨,可以幫我拿一塊後頸的創可貼過來嗎?”
“好的,小先生。”
“……還有,幫我拿幾片止痛藥。謝謝。”
“小先生,止痛藥傷胃。要不您吃完早飯,我再給您拿過來?”
“好的,麻煩你了。”
蘇壬挂了座機,用手臂把自己的上半身支起來,遠遠地看見放在陽臺上那生機勃勃的昙花。而那昨日還蘊藏着動人美麗的花苞,現在早已凋零得不知所蹤。
等蘇壬一切收拾妥當走下樓,蕭明義正在吃早餐,擡頭看了他一眼,“坐。”
蘇壬看着那硬板凳不出聲,就杵在那兒像是等着什麽。從廚房端出煮得軟糯的碎魚粥的阿姨是個有眼力見的人——她立刻放下了手上的粥,安靜又迅速地找到了一個軟墊放在蘇壬的板凳上。
蘇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坐下慢慢地喝起了粥。
飯桌上平靜得詭異。蕭明義等着蘇壬随便聊點什麽,卻只等到omega沉默的發旋,說不出的感覺梗在了他的喉嚨。“阿姨,打開電視。”
“好的,先生。”
“據悉,今日早晨八點三十八分,城東XX快速路段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其中一輛油罐車爆炸。事故致百餘人受傷,十五人當場死亡……”
蘇壬心頭一緊。
這條路是他去工作室必經之路,如果不是昨天他被蕭明義這樣……導致今天起晚了,這個時候他說不定就在那救護車上了。
真的是差一點點。如果他早十分鐘出門……他不敢想。
“……關了。一大早的都什麽晦氣新聞。”蕭明義皺着眉說。
“等等,”蘇壬叫住了走到一半的阿姨,“不用關。”
蕭明義瞥了蘇壬一眼,沒吱聲。
“那先生,我是關掉還是……”
“阿姨,你去忙你的吧。”蘇壬對阿姨笑了笑,打開手機開始給工作室打電話,“喂……嗯,今天的新聞我看了,城東車禍,交通線幾乎癱瘓了……看一下有沒有工作室的員工,上班高峰期說不準……嗯,好,挂了。”
把電話放下,蘇壬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蕭明義喝了口Espresso,問。
“啊?啊……沒什麽。”蘇壬笑了笑,大腦又進入了放空狀态。
啧。蕭明義屈起手指,指關節有節奏地敲在了飯桌上,“你太善良了。簡直婦人之仁。”
“啊?”蘇壬收回思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準時到達工作室是員工的義務,車禍不是作為上司的你應該考慮的事情。”
“這個車禍就發生在工作室附近,我不可能不考慮到這些因素。”蘇壬的臉沉了下來。
“就算發生在你樓下死了一街的人又和你員工準時到有什麽聯系。一些無關緊要的生死,還能擋着你的世界轉嗎。”蕭明義面不改色地繼續吃着自己的三明治,說道。
無關緊要的生死。是啊,走在這路上的人是死是活根本與他蕭明義半點關系都沒有,包括差點就卷進這場事故的他。
蕭明義,你真的太過分了。
蘇壬在發抖,他捏住了自己的褲邊,“無關緊要的生死?你認為這是無關緊要的生死?”
“不然呢。”蕭明義把視線從餐盤轉向蘇壬,本以為自己能看見蘇壬信服的目光,卻發現蘇壬凝在眼底的憤怒越來越厚重——蘇壬“啪”地一下扔下了勺子,“蕭明義你腦子裏除了錢和利益還剩什麽?狗屎嗎?”
“蘇壬你他媽發什麽脾氣?”一向聽話的omega突然無差別攻擊,蕭明義也火了,“你能收收你那點聖母心嗎。”
“我去你的聖母心,蕭明義你他媽就是個人渣傻逼!”蘇壬起身,躲過了蕭明義想拉住自己的手,迅速抄起車鑰匙摔上大門,沒給蕭明義留一絲反駁的機會。
“你……蘇壬!你給我站住!”蕭明義被摔了一鼻子灰,脾氣也上來了——他回到飯桌拿起咖啡杯,還沒端到嘴邊,手就沒忍住把杯子摔個稀巴爛,聲音驚動了廚房裏頭忙活的阿姨,“先生?”
“回去幹你的事!”蕭明義正眼都沒瞧阿姨一眼。
“可是先生,小先生的藥……”
“管他幹嘛!……”蕭明義恨恨說了一句,那漲得他心口痛的怒氣卻還是屈服于“小先生”這三個字,“……沒病沒痛的,他吃什麽藥!”
“是止痛藥。小先生胃不好,止痛藥傷胃,我就和小先生提議,吃完早餐再吃止痛藥。”
“止痛藥?”
“這……”阿姨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吞吞吐吐什麽,快說。”蕭明義不耐煩極了。
“小先生……對疼痛耐受力很低……您每次……額,晚上的時候……小先生第二天都很難受,只能靠吃止痛藥撐着……您和小先生剛開始的時候,小先生還因為炎症發過好幾次燒呢。”
……蘇壬對疼痛的耐受力低?蘇壬從來沒有和他說過。
“……先生對不起,是我多嘴了。”阿姨有些惶恐地推後了一步。
蕭明義深呼吸了一遍。
“去把止痛藥送到小先生的工作室。”
“好的,先生。”
蘇壬從錢包裏摳出兩枚硬幣,才後知後覺自己是在所謂的“富人別墅區”,如果不開車,自己得橫跨半個山頭才能到公交車站。
簡直和蕭明義一樣讨厭。蘇壬捏着車鑰匙,去車庫也不是,不去車庫也不是,最後還是心一橫決定走路——他實在不想接觸那個和蕭明義一樣泛着冰冷光澤的鋼鐵怪物。
山上的空氣還是好的,暮春的花還是美的,除卻身體不可忽視的疲乏和綿密的疼痛,本這應是很不錯的一段徒步。蘇壬邊踢着不知道哪裏來的鵝卵石邊走着,一下子沒留意腳下的力氣,石子蹦進了草叢裏。
蘇壬擡頭,草叢裏面種着一棵高大的雪松。
雪松。蕭明義。
讨厭蕭明義嗎?讨厭,讨厭透頂的那種讨厭。
喜歡蕭明義嗎?喜歡,無可救藥的那種喜歡。
明明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就結合的草率到不能草率的利益聯姻,明明是一個情商跌入谷底的人,明明從未想過要和他多聊聊多問問他狀态怎樣舒不舒服疼不疼,自己卻還是愛他。
在外這麽精明的機關算盡的男人,其實在家裏直白又莽撞。
說着不要這個不要那個,總是默默地真香——院子裏的木香花架,還是他給自己搭的。
做了事吧,也不會邀功,就杵在那裏等着你發現。無論你說不說謝謝,他都會擺着一副“拒絕交流”的表情冷着臉走開。
蕭明義一會兒讓他覺得無比失望,覺得自己不過是被釘在雪松樹根上的一只瀕死的兔子;一會兒讓他覺得滿心歡喜,覺得自己要被那舒展開的枝葉捧上天空的靈巧的松鼠。
七上八下,左右徘徊,簡直像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連帶着想起“蕭明義”這三個字,怨怼裏居然還帶着眷念。
真的白瞎了雪松味的信息素。蘇壬心情沮喪地看了一下表——上班是來不及了,就随便轉悠幾圈等蕭明義走了再回家吧。
惹不起,難不成還躲不起嗎。
變着花樣折騰下屬的蕭明義并沒有成功獲得快樂補貼——他透過玻璃窗看到以金曦為首的一大票人上蹿下跳焦頭爛額的樣子,那象征着不爽的笑容越發深刻了。
什麽鬼,自己結婚有個四五年了吧,都不知道我有老婆了?
……啊,當初嫌麻煩沒搞婚禮。
沒搞婚禮也不是理由啊。
……對,蘇壬一次都沒有來過公司。
那聚會什麽的,總有人看見過蘇壬吧,這群人八卦得那麽要緊,都扒不出我老婆?
……蘇壬對聚會不感冒甚至有點讨厭,根本不聚會。
……媽的,操。
蕭明義越想越氣,就在這時,電話響起來了。“喂?”
“先生,是我。”家裏的阿姨說。
“什麽事。”
“是這樣的,我現在在給小先生送藥的路上,但是這條路因為發生連環車禍被堵住了。”
“連環車禍?”蕭明義皺了皺眉。
“是的。司機今天沒有查看路況,就堵在路上了。”
等等……好像有點什麽不太對……還需要一點線索……差一點,就能知道蘇壬為什麽對着自己發脾氣了。
“把電話給司機。”
“啊,好,您稍等……”短暫的交接後,電話那頭傳來司機的聲音,“先生。”
“你平時送蘇壬去工作室,都走的這條路嗎?”
“是的,先生。”
“一般什麽時候出發?”
“一般是八點二十分鐘左右。今天小先生起晚了,沒有按時出發。”
八點二十出發。八點三十八分的車禍。
城東XX快速路。蘇壬上班必經的路。
把這一切線索串聯起來後,蕭明義扶額,恨不得甩自己兩耳刮子——自己都說的什麽話?無關緊要?
“先生,您稍等一下……”司機把手機交回到了阿姨的手中,“先生,是我。剛剛家裏聯系我,說小先生回家了,沒有去公司。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行。”
蕭明義如鲠在喉。他單是想到蘇壬差一點就在那條路上,都要感覺胸口透不過氣。
他起身,外套都還沒來得及拿就沖出辦公室。金曦一衆人也是第一次看見他行色匆匆,連忙邁着小碎步在後面追,“老板?您……”
“所有活動推掉。”
“可是這是……”
“推掉!聽不懂人話嗎?”
“但是這是重要的……”
“重要個屁!有我老婆重要嗎!”蕭明義吼了一聲。
辦公室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蕭明義愈發遠去的腳步聲。
“……那個……金特助……總裁什麽時候……有老婆了……”小職員咽了咽口水,顫抖着開口。
“……那個……我也只比你早一個小時知道……”金曦艱難地說道。
總辦瑟瑟發抖。
究竟是哪家omega能夠讓蕭明義這樣的直A大庭廣衆之下宣愛啊卧槽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吃了止痛片,蘇壬打着哈欠回到了卧室,一擡頭就看見了陽臺外面小鐵桌上擺着的昙花。
真的越想越來氣。好不容易等到的昙花啊!愣是沒拍到就算了!還被……被……蘇壬的臉“刷”一下就紅了起來,他一下子也沒管上身體的疼痛,三步并作兩步走向陽臺,從葉子底下摳出了自己的相機拿出sd卡,正想删掉昨天蕭明義的“大作”,卻發現了出乎意料的東西。
除了昨天讓人臉紅心跳的那段視頻,還有一個新的視頻——很長,也不知道拍了多久。蘇壬點了倍速,打開。
……這是……昙花?
昙花掙開了萼片,不疾不徐地舒展開自己的花瓣,開始的時候它還帶着點少女般的羞怯,但很快它就适應了春夜的蕭瑟,開始熱烈地盛開了起來。
很美,就像他設想的一樣好看,只是掌鏡的人實在太過沉悶了,只曉得一個角度愣愣地放着,又蠢又傻,簡直像極了蕭明義的作風。
蘇壬咬着牙,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好還是不該生氣好,只好把電腦推到一邊。電腦自動播放出下一個視頻,那些嬌喘和呻吟更是把蘇壬炸得手足無措,他笨手笨腳想關掉,卻不小心把進度條拉到了最後。
是結束之後的事情了。
他看到蕭明義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太累而睡着的他攏在了自己懷裏抱在身前,輕手輕腳地打開拉門,進去。
走得有點太遠了,鏡頭對不上焦,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但蘇壬還是能看見,把他放在床上掖好被子的蕭明義彎下腰,很輕很輕地用嘴唇觸碰了一下蘇壬的額頭。
下意識地,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眉心的絲絲暖意。
一直懸在自己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随着額頭上的這個羽毛般柔軟的親吻緩緩落下。
……蕭明義,你真的……我該拿你怎麽辦啊。
還沒等蘇壬想明白,房門突然“乓”地一下被打開,濃厚的雪松味道席卷了整個房間——高大的男人一把抱住了蘇壬。
……沉默,還是沉默。
……說話啊你個呆瓜!蘇壬想用力推開蕭明義,無奈力氣不夠,“蕭明義你松手!”
“……”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說一句好話,我就不生氣了,蘇壬這樣想。
“……”
“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蘇壬作勢要走,卻沒料到自己這個動作引發了蕭明義接下來的舉動。
蕭明義氣炸了,他直接把蘇壬扔到床上,領帶一扯,把蘇壬雙手固定在床沿;然後他像風刮一般把所有的門都關上,把蘇壬房間裏所有的東西——什麽襯衫啊,外套啊,褲子啊,甚至還有他的行李箱都從角落裏摳出來,一股腦兒地扔到床上,沒差把蘇壬壓死。
“咳!咳!咳咳咳……我操蕭明義你他媽發什麽瘋!”被壓得命沒了半條的蘇壬費力地用腳把身上的東西蹬幹淨,又被新的一批東西壓住了,“你快住手啊!咳……咳咳咳……”
在蘇壬感覺自己要被身上的東西壓到窒息而亡的時候,蕭明義終于停下了自己不停扔東西的手,把蘇壬扒了出來——他把蘇壬強硬地鎖在了自己懷裏,而自己則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自己堆出來的小山堆裏,“走啊你走啊!”
“你要我走你就放手啊!”
“我也是你的,要走你就連巢帶我一起搬啊!”
“你有病吧!”蘇壬直接被氣笑了。
“你能走就走!”蕭明義的手抱得更加緊了。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什麽時候沒有好好說話了!我哪裏沒有好好說話了!”蕭明義真的超不服氣。
“你應該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講!”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講!”
“還有我愛你!”
“我愛你……!!!!!”蕭明義這樣說着,突然反應了過來——自己特麽在幹嘛?
“……”
“怎麽?”
“……”
“噗嗤……”蘇壬終究是繃不住了,“哈哈哈哈哈蕭大總裁你啊……築巢就算了居然還求帶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明義沒說話,耳邊紅了一片,卻還曉得把手臂圈得更緊。
“好啦好啦我不走……松手,乖,松手……你弄疼我了!”
聽到“疼”這個字,蕭明義條件反射就松開了手——然後就後悔了。還沒等他把蘇壬抓回來,蘇壬就靈活地在他懷裏轉了個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嗷。心滿意足。
“以後不準這麽用力知道嗎?咬脖子真的很痛!”蘇壬故意用嚴肅的語氣說着。
“嗯。”下意識回複。
“還有,不準拍奇奇怪怪的東西。”
“啊?”
“……就是不準!你還有意見了?”
“……哦。”
“最後,不準亂說話!”
“……标準是什麽?”蕭明義有點懵。
蘇壬軟軟地打了蕭明義一巴掌,“标準……算了算了,誰叫我遇上你這樣的了……”
蕭明義又抱住了蘇壬。這次他記得,要輕一點,不能弄疼懷裏的omega。
“你不走了吧。”
“……笨死了!”蘇壬咬上了了蕭明義的後頸,咬出了一圈牙印,“蓋章了,滿意了吧!”
滿意。
超滿意。
—過渡—
暖色的晚霞柔和地罩住了這座城市,來往的車流游走在城市的脈絡裏,路燈像那逐漸凸出的龍的脊骨,寸寸點亮了整個城市——是在城市天際線上挂着的高級酒店落地玻璃窗前才能呈現的美麗。
“诶,你們聽說了嗎?向家破産了。”捧着紅酒杯的女人穿着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紅色絲緞小禮裙說着,“好像是家族內鬥,鬥到最後資金鏈破裂了。”
“啧啧啧,私生子沒關好嗎。”穿着合身西裝的男人輕蔑地笑了兩聲。
女人皺着眉別過頭去,對着落地玻璃窗翻了一個白眼。
“都說了,外面的野o要關好……卧槽你拉我耳朵幹嘛!”還在喋喋不休男人被自己的妻子耳朵一拽就拖出讨論圈。
“說你呢!丢人現眼!”妻子恨不得一酒瓶子敲到男人身上,“你可快給我閉嘴吧!”
“嘁,你們還不是一群圍在那裏說人家八卦呢,口嗨不行啊。”男人忿忿不平。
“你還說!還說!”妻子直接把手上的包摁在自己老公胸前,“向諒就是向家的人!你是出來混了這麽幾年腦子進了地溝油還是把自個的豬腦當腦花烤了啊?還說!還說!我這輩子嫁給你我真的比你還傻逼!”
每間中學都會有自己的傳說。提到Y中的風雲人物,一定都會知道一個人——向諒。
向諒實在是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人,以致于多年後英才輩出的Y中裏,老師還能喋喋不休地對着一代又一代的少男少女們教育——“你們啊,有個非常優秀的師兄,名叫向諒……”
雖然向諒是個omega,但畢竟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各種獎項拿到手軟、出落得芝蘭玉樹、性格溫潤周正、頭頂還有金光閃閃的“向家繼承人”光環、就連信息素都是令人心醉的醇厚紅茶香氣的向諒啊!誰能遭得住啊!
不說alpha有多瘋狂了,聞不到信息素的beta也忍不住心癢癢,更別提後面那一大拉喊着“我們願意為向校草而彎”的omega了。
今天在場的都聽過向諒的名字,也多多少少對向諒動過心思。虎落平陽要欺一欺倒也算不上,只是吧……就是想看看當年骨子裏都滲着矜貴的天之驕子如今落魄的模樣。
人嘛,總愛在別人的傷口找痛快不是嘛。
門緩緩打開,一陣溫潤的紅茶香氣含蓄地飄入房中,清瘦的omega慢慢地走了進來。房間裏那些高談闊論瞬間變成了細細碎碎的交流,每個人都忍不住側目看向門口。
一雙丹鳳眼不卑不亢,淡粉色的薄唇緊閉着,抿出了肅穆的線條;他背挺得很直,一身月白色的绉綢長衣顯得人更加風雅挺拔;他走得極穩,一步一步地踏進了所有人的視線焦點裏。
“喲,這不是向諒嗎!好久不見啊!過得還好嗎!”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alpha撚着蘭花指拿着紅酒杯朝着向諒走來,“嗳,還以為向大公子山珍海味吃慣了看不起我們這些小地方聚會呢。”
“不敢當。”向諒颔首示意,從一旁經過的服務生托盤裏拿起一杯香槟,“好久不見,cheers。”
“哈哈哈哈,碰一個,一口悶!”alpha“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杯子裏的酒,“呦,向少爺你這可不給面子,怎麽還不幹了呢!看不起我們這些小戶人家是吧?”
“向某人不敢當。最近身體不佳,酒精過敏。”向諒嘴角帶着笑,眼神卻是冷冷的,“不好意思。”
向諒錯身而過,聽到alpha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輕蔑地笑了一聲,“都他媽破産了還端着個少爺架子給誰看呢?喝杯酒又怎麽了老子還想睡你呢。”
向諒臉上依舊帶着笑。內心十分親切地問候了這個暴發戶的祖宗十八代。
媽的,要不是你壓着老子的策劃案,老子至于出賣色相來這裏?
芝蘭玉樹?溫潤周正?向諒八面玲珑的樣子的确有點騙人成分——只可惜他本人真不是。
好吧,或許以前還能是這麽個樣子,畢竟那時混的上流社會,要臉要皮的,講究個排面。
但是現在他只想回家開着空調嗦小龍蝦,調好電視頻道讓金曦這個做番茄炒蛋忘記放糖的狗東西跪遙控器好嗎!
向諒笑着舉起香槟,內心想着油光锃亮的小龍蝦和金曦顫抖的雙膝,神情不禁變得更加溫柔了起來——不知道又迷惑多少不再營業的少男少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