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鏡玄【捉蟲】

這面陰陽八卦鏡,全名為陰陽五行八卦鏡,誕生在唐朝,為袁天罡所造,內設三十六法陣,可避邪穢保平安,贈予杜淹,當時杜淹擔任天策府兵曹參軍卻在楊文幹事件中受到牽連,被流放巂州,在途中将其不幸遺失,卻不想被二道販子漂洋過海地送到了平安京。

那八寸小人站在八卦鏡上,仍滿口的唐話,談到“那小賊竟以十五銅錢的價格将我賣給一個三天沒洗澡的賣鹹魚的小販”之時,還氣憤地夾雜着幾句日語,這一定是不是和晴明阿爸學的,晴明阿爸就算面對黑晴明也沒有氣急敗壞成這樣,一定是黑市販子教壞了他,半點不學好。

螢草本來就是華國人,雖說教育裏面流行普通話,但是文言文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雖說聽得有些艱難,大致上還是能明白大概。

螢草看了一眼一旁聽得雲裏霧裏的首無,這才放下心來,也不是所有妖怪都像螢草那樣多才多藝,哎,都過了千年了還要擔心晴明阿爸的名聲喲,自己這麽好的式神哪裏找喲,螢草湊不要臉地誇了自己幾遍之後又将視線回到了那靈器之靈身上。

發洩過後,他又恢複了原本那副風雅之士的翩翩君子風範,語言也通順了許多,原來杜淹遺失八卦鏡之後,被路過的雲游小販撿到。

小販不識貨卻也認識上面鑲嵌的玉,唐朝雖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得上如此品質的玉,擔心失主報官又舍不得玉,貪心之下以外力毀之,奪玉後,銅鏡賣于市井漁夫。

靈器之靈說到此處又忍不住生氣,袁天罡以道德經養器,杜淹身上也負有大氣運,他數次替其擋了邪祟,功德沒入體內便有了些許道行,只待天劫之後便可成精。

那雲游小販将玉掰去,無異于割肉剜骨,更是讓他深深折損了修為,差一點就連靈識都被抹去,陷入沉睡之中,斷斷續續醒過幾次,每次都被海浪沖刷,悶頭洗了海水浴,海水善腐蝕,三十六法陣折損一半,簡直醒來一次就想吐血一次。

也別說不愧是法寶級的,即使挂在漁船上風吹雨打也耐不住人慧眼識英,再次被人買下,這次還要慘些,當做賣魚的添頭送的,不過結果還算不賴,那人是個識貨的海商便以特殊渠道賣到了日本,被麻倉好買下送給了晴明阿爸。

安倍晴明不愧是當時平安京最偉大的陰陽師,以一己之力補齊了三十六法陣中的二十四個,并融合了陰陽師自己的符咒,阻止了器靈的靈氣潰散,那微弱的器靈才得以喘息,因為融合了陰陽術的原因,即使還只是個靈識也能夠短暫地顯形。

螢草自然是覺得晴明阿爸是最棒的,不過她自己是沒有見過晴明阿爸手裏面有過這個靈器,可看着他那副和晴明阿爸有五分想像的臉,要說沒關系那也是不可能的,器靈顯形外貌似其主,這是彼岸這邊公認的,能這般相像,淵源絕對不淺。

不過說到相像,也不得不提黑晴明那張臉了,可以說和晴明阿爸一模一樣,只不過臉上有着妖紋,據說是晴明阿爸本體的黑暗面分裂出去的,在螢草看來,卻看上去倒像是特意為了和晴明阿爸區分開來而化的。

螢草自己曾開玩笑說去幹脆去陰陽屋的妖怪區看看,說不定還能碰到黑晴明買黑粉呢,陰陽屋是給妖怪們做衣物的小店,從造型到武器裝扮一應俱全,也販賣各類的禦魂還有品質較高的達摩蛋。

螢草當時只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一語成谶,那個時候新出的限量品的姑獲鳥的外裝【金銮鶴羽】,為了能讓自家勞模姑姑羨煞旁人,晴明、神樂、博雅分成了三隊瞞着姑姑去刷皮膚。

晴明阿爸明明明那麽白卻是非洲人體質,至少螢草跟着他是半根鳥毛沒看見,倒是神樂刷出來了,兌換的時候雪女冰封住的表情都要裂了,原來她看見大天狗抱着一包的脂粉走出了陰陽屋,可惜他跑得太快,雪女的冰還是慢了一步,沒把他凍在原地,看他懷裏的脂粉數量,估計短時間在陰陽屋是蹲不到他了。

螢草這邊想着,那器靈看着螢草挂在腰間的牌子率先叫了出來,“你是螢草?”螢草先是看了一眼牌子,上面還寫安倍晴明的名字,然後才看着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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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靈又吃驚了起來,用手捂着嘴,他周邊的風範還是學着平安京的風雅儒士,骨子裏又帶着點唐朝的君子如風,行動間卻有一股潇灑的味道,就算他現在眼睛微微睜大也并不顯得突兀。

“晴明大人一直在找尋你,妖怪的壽命很長,他等不下去了便再最後托付給我們一句話,如若有緣便帶給你所知。”器靈雙手抱拳,他傷了根本就算補全了法陣沉睡的時間也很長,慣常用的還是華國的古禮,嘴裏卻完整地說出了一句日語,“謝謝。”

明明一點兒也不搭調,看着那張有五分相似的臉,仿佛間,又是櫻花樹開,晴明身着狩衣,執筆成畫,博雅吹笛悠遠,神樂于林間奔跑,雪女又凍了一池春水,姑獲鳥旁小式神圍了一圈。

“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嘛。”螢草泣不成聲,擦了擦眼角,聲音仍帶着哽咽,淚眼朦胧之中,安倍晴明一如往昔般溫和地笑了。

過了好一會兒螢草才緩過神來,首無撇過臉遞給了她一塊帕子,嘟嘟囔囔道,“以後可別這麽哭了啊。”一想到之後自己的總大将是一個愛哭鬼,首無就有些無奈,不過看着螢草通紅的眼角又忍不住擔憂。

螢草半點沒好意思,順手便拿了,螢草這種弱小的妖怪在陰陽寮裏面總是受到優待的,雖說剛開始有點的确有些尴尬,但是螢草自己二十年的人類生涯在妖怪幾百幾千年的壽命裏面簡直渺小得都快看不見,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并且非常熱衷于扮豬吃老虎這種行為。

螢草痛痛快快哭過一場之後便恢複了幹勁,過往的事情變成記憶,但是未來的日子還要前行,晴明阿爸肯定也更想見到現在的勇敢前行的自己,而不是頹唐的螢草。

螢草想起了自己原本尋找靈器的事情,便對着器靈說道,“你能先把結界去掉嗎?我們被這個結界困了好幾天了。”

器靈一愣,他還陷在之前螢草一言不合大哭之中呢,沒想到事主居然振作得沒那麽快,他支支吾吾地說道,“這恐怕還不行。”

眼見着螢草身上又冒出那種恐怖的氣氛,右手持着蒲公英的手像是無意識地揮動了兩下,幾經波折至今才剛剛恢複了一點道行的靈器都要吓哭了,他哆哆嗦嗦地說道,“這位壯士,”話還沒出口螢草的妖氣把桌上的紙都掀得翻了起來,又很沒骨氣地改口道,“這位小姐,我是真得做不到。”又連忙将理由說了出來,就怕慢了,螢草一蒲公英砸下來本體就要碎成渣。

器靈原本是正統的道家靈器,安倍晴明補全了一半多法陣,又融合了陰陽術式,雖說挽回了器靈潰散的靈魂,但也有水土不服的問題。

陰陽術來源于華國的陰陽學說,和道教并列百家,雖說有點共通之處其實并不一樣,器靈完美融合這兩種理論就花了将近九百年,不過收益也是巨大的,至少他又摸到了成精的門檻。

“我體內法陣聚靈陣還在,會在我入定的時候自發吸收周圍靈氣為我所用。”器靈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自從此間房子的主人将我挂到此處,便有股奇異的氣息,不似靈氣卻又不像是妖氣,現代靈氣稀少,那股氣息能夠加快我的修煉,一時沒有忍住誘惑便将它煉化。”

“可這股氣息和道教和陰陽術皆不相容,我正想辦法讓他們處于平衡,在關鍵的時刻晴明大人的靈氣突然闖了進來。”器靈悄悄地看了一眼螢草,“觸發了陰陽術式,結界便自動升起了,我現在體內靈氣不穩,沒有辦法自由控制結界。”

聽到奇怪的氣息,螢草已經信了大半,她在雲雀身上也能感受到不同于常人的感覺,他常年呆在雲雀的辦公室裏面誤食了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她卻沒想到眼前的器靈确實一個十足的吃貨,吃了一點兒自然是沒事的,器靈幾乎有了就讓它自發入體在體內形成一個小周天,要不然也不會和體內另兩方靈氣打起來了。

不過螢草倒是沒想到,這件事轉到後來又變成了她的鍋,畢竟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晴明阿爸也不會甩下這靈氣下來,可是她完全忘記了,以眼前這個沒有傳承大中華優秀品質卻将吃貨本性流傳下來的靈器,很有可能那道靈氣完全就是被他嘴饞吃了。

此時的螢草還沒想這麽多,等她想到了就拿着蒲公英讓這器靈簽訂了很多不平等條約,硬生生将他剝削到底,說到底蒼天好輪回,是誰的鍋就得誰背,天道看着呢。

螢草開了口,“你,你怎麽稱呼?”

“鏡玄。”器靈微微仰起頭,明顯對着名字很是喜歡。

螢草點了點頭,“鏡玄,你自己調整後要幾天?”

“大概再來個五百年吧。”鏡玄一本正經地說道。

“……”在這學校呆五百年?那豈不是都要從螢草變成地縛靈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螢草便覺得草生無望了,她上前一步,獰笑着對鏡玄說道,“我覺得我還是把你打碎了更快一點兒,反正本來也只想留個念想,大不了之後再想辦法融合起來。”雖說螢草不認識會鍛造妖刀的妖怪,但是妖刀姬肯定認識,保證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眼看着蒲公英就要砸上自己的臉,鏡玄連忙大聲喊道,“只要我過了雷劫實力便可以更上一步,那時候肯定能夠控制了。”

螢草收回了蒲公英,她本來就是想吓吓鏡玄的,不僅僅鏡玄是晴明阿爸改造過的,更是因為他帶給了螢草晴明阿爸最後的訊息。

鏡玄又繼續說道,“我的實力已到,但雷劫至今為止也不知道為何。”

這件事螢草是知道的,華國現在過雷劫要搖號,不過日本這邊沒有妖怪要渡雷劫的說法,這兩邊的體系不同。

螢草上下打量了一下鏡玄,雖說鏡玄出生在唐朝,但實際上長在日本,這樣子鏡玄到底算是哪國的精怪?華國否?日本否?半華半日否?這也是一個未解之謎诶。

問首無,首無也不清楚,不過他倒是有辦法的,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可以去問問華國駐日大使,白澤大人。”

先不說白澤的大使身份,光是他是知曉天地萬物的神獸就足夠讓螢草走一着了。

“就算我願意去找白澤,”螢草有些遲疑,“我也被困在結界裏面出不去。”

這個時候鏡玄卻異常積極,他連忙說道,“我可以打開結界十秒,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沖出去。”

看着鏡玄這興致勃勃的樣,而且完全沒有第一次知道雷劫還有搖號的錯愕,螢草總覺得他是有準備地挖了一個大坑讓自己跳,不過總歸欠了他人情就當還了就是,而且螢草也想順便問問白澤大人,像她這種情況可否回到祖國麻麻的懷抱?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螢草看着風紀委員室滿目瘡痍,她之前情緒失控沒有控制好妖力,正巧窗戶外樹上有只白貓喵嗚喵嗚地叫着,螢草見過它在雲雀的撫摸下打着小呼嚕,打開窗把它引了進來。

幸福地在地板上打着滾的貓咪完全沒有意識到它做了一次妖怪的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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