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突發

孟君淮和玉引在淩雲園一直待到了八月,直至中秋将近才回到府中。

玉引該是在九月底十月初時生産,這會兒便已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樣,對着鏡子怎麽看自己都覺得特別醜,醜得無以言表!

于是她把兩個側妃每日來問安的規矩免了,又跟孟君淮說中秋的家宴她也不去了,一是形象實在不濟,二是一場家宴下來也挺勞心傷神。

孟君淮聽後道:“那就不辦家宴了吧。你這當家主母不去,還算什麽家宴?咱自己過自己的。”

中秋就這樣改成了大家各吃各的月餅和螃蟹,顯得似乎有點蕭索,不過孩子們還是很高興的。

幾個女孩子坐在正院裏,跟着奶娘學用蟹八件。和婧和夕瑤年紀小用得慢,拆螃蟹拆得最快的夕珍就時不時夾一筷子自己的喂給她們,喂着喂着,和婧想起了自家弟弟。

她扁扁嘴:“可惜阿禮不在,也不知道他吃螃蟹能吃痛快不能?”

母妃交待分螃蟹的時候她是在旁邊聽着的,趙成瑞禀說今年的蟹進來了,挑挑揀揀之後,算得上‘上好’的有五簍。母妃便吩咐給北邊送一簍、東院西院各一簍,餘下兩簍留在這兒,她們和父王一起吃。

雖然一簍看上去也不少吧……但這麽一比,和婧就覺得東院的螃蟹比這邊要少多了,但論人數可沒少出一半去,她好擔心阿禮不夠吃啊!

夕珍又喂了她一口蟹黃,安慰說:“肯定能吃痛快。我今天去膳房幫姑母叫豌豆黃的時候,就見東院的人拎了螃蟹過去,說讓膳房做成湯包——您看,都能拿來做湯包了,能不夠吃嗎?”

和婧想想,點了頭,覺得這個算法很對!

夕珍自己也吃了一口,望了望身後的正屋,很想進去把心裏的委屈說一說,最終還是忍住了。

其實她今天去膳房的時候,東院的人不止是要拿螃蟹做湯包,見到她端着豌豆黃要出來,還伸腳跘了她,害得她摔了一碟豌豆黃不說,手腕也蹭破了。

但那邊去的人也不是尋常下人,是尤側妃的兩個侄子。他們在府裏的身為跟她與夕瑤是一樣的,她便不想跟她們争。

可是二人裏年長尤則昌故意扯着她受傷的手腕說:“我們聽說了,你是跟京中謝家隔了十萬八千裏的旁系,跟王妃八竿子都打不着!那你日後就少做一派清高樣子,大小姐和謝夕瑤跟你怎樣我們不管,大公子拿你當表姐叫着你還敢不理?你當自己是誰啊!”

謝夕珍被找茬找得莫名其妙,忍着疼睜開他的手反駁:“我什麽時候不理大公子了?你怎麽紅口白牙亂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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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嘴硬!”尤則昌又推她,夕珍一個趔趄後站穩了。

他指着她說:“昨天在正院,你抱着阿貍去找大小姐,大公子喊了三聲你都沒理,你裝什麽傻?”

……有這事?

夕珍覺得或許是自己一時走神沒聽見,理論的話已到嘴邊,她卻沒說出來。

在她進京之前,母親叮囑過她,她跟京裏的謝家小姐們不能比,王妃按親緣算是她的表姑不錯,但她們的身份還是天差地別。

母親說現下能到王妃身邊陪着府裏的大小姐,于她而言是難得的機會,就連日後挑夫家都可以挑更好的,所以要她千萬謹慎,絕不能惹王妃不高興。

母親還尤其叮囑說:“跟你一起進王府的夕瑤,是王妃本家兄長的女兒,她年紀更小、跟王妃關系也更近,你可不能比照着她行事。同樣的事放在她身上,王妃不會嫌棄,可擱你這兒興許就不一樣了。”

這句話夕珍一直記得,所以,夕瑤餓時會大大方方地跟王妃說她晚上想吃什麽,問王妃能不能加菜,她從來沒有;夕瑤困時會打着哈欠直接爬到王妃榻上睡覺去,她也不敢。

所以現下這件事……她還是不要再争什麽了,真鬧到王妃跟前,對她是什麽後果還不一定呢。

卧房裏,玉引歪在羅漢床上,探手将窗戶推開了條縫向外瞧了瞧,笑道:“這幾個丫頭是吃高興了啊。剛才可說好了要一起去花園看月亮找玉兔,現下還不走?”

但她興致勃勃的調侃沒得到回音,低頭看看,孟君淮還在專心致志地聽她的肚子。

“……怎麽沒完了呢!”她嗔怒着一推他,他一握她的手:“別動。”

什麽別動!殿下您這個癖好太奇怪!

玉引瞪着他一聲哼。

打從她肚子慢慢顯了型之後,他就有了這個愛好,并且随着她月份漸足而愈演愈烈。這幾天已經發展到了能專心致志聽一刻,要不是這彎腰駝背的姿勢瞧着實在累人,她大概免不了要懷疑他是不是聽着聽着睡着了?或者入定了?

而且他還不止是聽!他還摸!順着這個圓圓的弧度摸來摸去……感覺像在擦西瓜!

玉引就不懂了:“到底是真能聽着什麽,還是真能摸出什麽來?”

就算是好奇男孩還是女孩,也沒聽說過這麽摸的啊?

孟君淮擡擡頭,嚴肅認真:“沒有,我就是覺得你都懷了他八個多月了,我都沒怎麽跟他接觸過,怕他到時不喜歡我。”

玉引:“……”

然後他隔着中衣親了親她的肚子,又一字一頓道:“聽着啊,我是你爹,現在正陪你娘過中秋。這是咱一家三口頭一回一起過中秋,明年這會兒你大概就……十個月大了,到時候爹喂你吃螃蟹啊。”

玉引:“十個月大還不能吃螃蟹。”

“你娘說她到時候自己吃螃蟹,不給你吃。”孟君淮張口就來。

玉引:“……”

晚上,他又留在了正院,自然沒做什麽,二人蓋着一床被子,但離了半尺距離。

其實大夫說過了五個月就可以适度行房了,但他堅持不,反問她:“你不會因為這個更害怕?”

會。她對生孩子的恐懼感從來沒有徹底消失過,再行個房,她肯定又要緊張好幾天。

于是就硬生生忍到現在。其間她想過要不要勸他去兩個側妃那裏待幾晚,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怎麽都沒能把那話說出來。

莫名別別扭扭的。

眼下,昏暗的幔帳中,玉引看了看他,被子裏的手探過去握他的手:“殿下?”

孟君淮“嗯?”了一聲,立刻翻身面朝着她:“怎麽了?”

“我……要下個月才能生,生完之後還要做一個月的月子,做完月子也不是就能立刻……那什麽。”她深吸了口氣,“殿下悶得慌不?”

“嗯,悶。”他坦蕩地承認了,然後伸手摸摸她的臉,“不過沒事啊,這都不要緊,你先安安穩穩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不用替我操這個心。”

“要不然您……”玉引怔怔地望着他,從理智上想把那句大度的話說出來,“不然您……”

她說不出來。

玉引摒了口氣:“算了。”

“怎麽了?”孟君淮能猜到她想說什麽,反是為她目下洩氣的神色感到意外。

他擡手一支頭睇着她:“你學會吃醋了?”

“我沒……”玉引當即反駁,旋即一陣心驚。

她在吃醋嗎?

“我沒有。”她遲疑了一會兒終于否認了。因為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對的。

她扶着肚子小心地翻了個身,側躺着背對着他,竭力地想讓自己靜下心來。

孟君淮看了她一會兒,湊過去從身後環住她,在她耳邊吻了吻:“幹什麽?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玉引咬着嘴唇沒吭聲。

“是不是不想讓我去側妃那兒了?”他锲而不舍地繼續在她耳邊戳穿她。

“我沒有!”玉引竭力否認,猛将回身他一推,“您想去就去……是該去看看側妃們了!”

“我不,我就愛看……”孟君淮驟聞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響,“你吃醋”三個字陡然噎在喉嚨裏。

“玉引?!”他大驚,定睛看她,卻見她緩下一口氣之後又猛地抽了一口。

玉引只覺腹中一陣陣搐着,這感覺前所未有而且突如其來。這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是要生了,可她有很清楚明明該再有一個多月才生。

就、就因為她剛才推了他那麽一下?!

她又緩了兩下之後終于喊了出來:“珊瑚!”

“你等着!”孟君淮如夢初醒,翻身下榻便往外沖。

聽到疾呼剛跑到門口的珊瑚和楊恩祿被他一撞,還沒來得及下跪謝罪就被他拎住了。

孟君淮急道:“珊瑚去叫大夫!楊恩祿你速進宮,讓母妃傳個太醫來!”

“殿下!!!”玉引驀然一聲喊。

她被腹中漸次分明的疼痛激得腦中一片空白,空白裏,壓制了幾個月的恐懼翻湧而上。

她下意識地伸手找他,手在榻上摸了摸旁邊卻尋不到,委屈便也被激了出來:“殿下!”

“玉引。”孟君淮趕忙從門口折回來,看她滿頭的細汗,伸手将她一擁,“沒事、沒事,你忍忍,大夫馬上就來,你別害怕……”

“你不許去側妃那兒……”玉引無助地倚在他懷裏,手借着腹中痛感緊攥住他的衣領,“你不許去……!”

孟君淮愣了愣,好一會兒後,他深吸了口氣吻在她額頭上:“不去,我哪兒也不去,你……你好好生這孩子。”

“嗯……”玉引嗚咽着點點頭,雙眸含着淚望向他問,“我和孩子,都不會死的……對吧?萬一有什麽危險,我……”

一瞬間,孟君淮如鲠在喉。

她的話也說不下去了,淚眼婆娑地望着他,想聽他說一定不會出事,又知道其實他說了也沒什麽用。

她八成是要早産了,早産這一關,比尋常生孩子還要難過些。

“玉引你……別怕。”他的聲音有些失力。他不想顯出驚慌,但根本就遮掩不住。

“別怕,我在這兒陪你。”孟君淮緊攥住她的手,執到嘴邊吻了吻。

她聽到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讓太醫拼盡全力保你平安。”

至于孩子,随緣吧。

他有些愧疚地凝視着她的肚子這樣想着,卻不敢當着她的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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