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曉舔着冰棍,一只手輕松地拽住老道的腿,猶豫地問道。
畢竟是新手上路,不能要太多吓跑客人,這樣才能細水長流,孟曉對自己如此有遠見十分得意。
然而那青雲道人卻未立即同意,反而用極其微妙的神情盯着她,孟曉被盯得心虛,暗想是不是要的太多,連忙改口:“我給你打個折,三百也行啊!如果嫌太多的話,我們還可以打個商量。”
她對這筆生意可是十分有誠意的。
青雲道人聞言八字胡一撅,氣得嘴都有點歪,“……我的命只值三百嗎?還能打折的!等等……不要!小姑娘我給你三萬!不!五萬!快來救我!”
在道人據理力争他這條命價錢的時候,武玲趁機使力想要将道人拉進鏡子。
青雲道人一驚,知道自己若是入了鏡子絕對會涼透,立馬聲嘶力竭地敲定價格,為了表明自己很值錢,他還自主加了價錢。
孟曉被如此上道的顧客震驚了,手不可遏止地一抖,差點就沒抓住老道,她扔了冰棍,微微使力就把老道拽了出來,還附贈拍回身體服務。
青雲道人回了身體,還有些驚魂未定。
他本是看着友人面子才接下這個賠錢的買賣,以為只是個新厲鬼應該不足為懼,不料這鬼戾氣竟如此重,還能以鏡子為媒介,要多棘手就有多棘手。
青雲道人心情抑郁,轉頭看見孟曉雙手攤開在眼前,一雙黑眸幾乎都冒着金光,心情更加抑郁了。
道人:“……我沒帶現金。”
孟曉利索地拿來了手機,“微信支付寶任君選擇。”
等收到了到賬提醒,孟曉的笑臉更加燦爛,看道人的眼神越發和藹,這小後輩還是不錯的。
青雲道人肉疼地轉了錢,又窺見孟曉的迷之态度,心中恨不得上前狠狠踩上兩腳,這次他不僅受到了驚吓,還損失了這麽多錢,而那厲鬼……
道人扭過頭,正好和趴在地上嘤嘤泣血的女鬼對上了眼,那小姑娘竟然把女鬼塊兒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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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道人:“我特麽……”
他慌亂地跑去撿之前掉在地上的法器拂塵,回頭想要應對時卻見小姑娘已掐腰站在了女鬼身前,看起來惡霸風十足。
“我有冤啊大仙,我無法忍受我家涵涵遭受如此等待!您又不管,我只能自食其力去報仇啊!”武玲瑟縮,悲切地控訴,血淚滴答滴答在瓷磚上綻出了一朵朵血花。
孟曉不知為何想起了高靜曼,她終究還是有些不忍,放了軟話。
“等我把你家事情了解清楚後,有時間的話會幫助你一下的。不過現在你給我滾回去!別吓着我客人!”
武玲通紅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嘲諷的光,她靜默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地退了回去,卻在即将融入鏡子時被孟曉叫住。
“等等!把你的血弄幹淨,不是我說哎,武玲你太不愛衛生了,以後不要一出場就滿地血啊!”
武玲:“……”
沒有血來烘托,恐怖效果在哪裏?這不是強鬼所難嗎?
她想要抱怨,但最後還是忍氣吞聲地打掃幹淨後抽抽搭搭地進了鏡子。
圍觀的衆人:“……”怎麽感覺之前超兇的女鬼現在看起來如此可憐?
青雲道人見女鬼進了鏡子,才總算松了口氣,他一揚拂塵,指向了孟曉,厲聲問道:“這女鬼如此聽你的話,難道是你養的厲鬼,你是降頭師?!”
孟曉被吓了一跳,連忙擺手否認。
“我不是,我沒有……我昨天才剛見到她而已啊!”
青雲道人不太信,疑惑道:“那她為何這般聽你的話?”
孟曉眨了眨眼回答:“大概是我長得比較兇?”
道人被這話一噎,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
約莫十幾歲的年齡,大大的眼睛,眸若深潭,一直與她對視的話,那雙眼睛的确有些吓人,襯着她那張白皙的臉蛋也多了幾分陰森,但粗略看的話只還個很常見的可愛小姑娘,要不是那頭白發加成,或許都會有人認為這姑娘不過十三四歲。
而且,她的氣息太過幹淨,根本不像血氣沖天的降頭師。
青雲道人很是困惑,但又不願再多管此事,只警告了一句,“我不知那女鬼為何怕你,但此地的确不宜住人,你等早日搬遷為好,貧道先告辭了。”
說着,也不等孟曉回答,便一揚拂塵仙風道骨地離開了。
高靜曼作為女主人客氣地跟了出去,對着即将進入電梯的道人喊:“大師,有空再來玩啊!”
青雲道人一個趔趄,抽着嘴角使勁摁了關門鍵。
這一家人是不是腦子都有病啊!
*****
艾飛在著名醫大畢業,是一個信奉科學的鐵杆唯物主義者。
但這段時間,他對自己的信仰産生了懷疑。
現在想起來,最初的不正常是在半個月前,他的身上莫名長出了紅色的紋路,不論如何檢查都查不出毛病來,因為那紋路很淺很少也不痛不癢,他也就沒當回事。
可當天晚上,他就出事了。
艾飛是個喜歡長時間泡浴的人,家裏還特地買了香柏木做的浴桶,當他舒舒服服地倚在枕木上時,只達到他腰腹的水忽然猛漲,頃刻間淹沒了他。
他感到了窒息,張開嘴想呼救,那水就順勢瘋狂地湧入他的口腔,想站起來,卻又沒有絲毫力氣。
到最後,艾飛只能絕望地往下沉去,明明他呆得地方只是個一米多的木桶,可身下卻像是無盡的深淵。
眼看就要失去意識時,妻子趕過來救了他。
驚魂未定中的艾飛回首看那浴桶,桶中卻只有半桶水,安安靜靜的,像是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妻子聽到他的訴說,也笑他是不是睡糊塗了。
作為唯物主義者,艾飛亦認為剛才只是在浴桶中的一場夢,想來大概是最近太累了,還打算趁此機會要不要把這兩年的年假都休了。
正好已孕的美國妻子要回國待産,他送她上了飛機,答應等收拾好了就去美國陪她。
然而醫院的假哪有那麽好請,他拖拖拉拉的就拖了十來天。
碰到孟曉這事兒是他年休前的最後一天,這時他身上的紅紋已經遍布,走路時總感覺有什麽透明的東西阻攔着他,使他舉步維艱。
“那天晚上,我去廁所時,聽見有啪叽的聲音,我就尋着聲音看了看,發現在一快瓷磚的縫隙處有只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看着我轉動了一下!”
艾飛把孟曉迎進屋,說到此事時恐懼地搓了搓手臂,孟曉這才發現他的手臂已經血肉模糊,有紅色的鱗片錯落分布其中。
“你看,從昨天夜裏開始,我的紅紋漸漸凝成了紅磷,不管我怎麽拔掉它們還是會生長出來,我……要變成怪物了嗎?”
他笑得很難看,不到一天的時間而已,這個年輕的醫生幾乎變了個樣子。
再這樣下去,他絕對會死的!
孟曉在他身上看到了濃厚的死氣,估摸根本熬不過今晚。
可明明在這間屋子裏除了有不正常的腥氣外,并沒有感受到一絲的怨氣和邪氣,這根本不合常理。
“你先去休息一下,你精神太差了。”
孟曉建議,她看了看艾飛青紫的眼圈安慰道:“放心吧,今天不行我就先住下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東西。”
艾飛也是實在撐不住了,他從昨天晚上就沒敢合眼,熬到白天去醫院找了孟曉的電話,又等到了現在,幾乎是兩天的時間沒有睡覺,精神上根本扛不住。
他道了聲謝,栽在了床上,艾飛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大概是孟曉的淡然态度安撫了他,竟然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孟曉坐在一旁的高木椅,對着房間中越來越重的腥氣皺起了眉頭。
咕嘟……
咕嚕嚕……
有水的聲音。
艾飛好像做起了夢,他似是進入了深海,沉重的水壓幾乎要把他碾碎,可奇怪的是漸漸他竟然感受不到那種恐怖的水壓,如同他本來就應該存在這裏。
他緩慢游着,有東西從身側游過,他扭過頭,卻看見了他的妻子。
妻子沖他微微一笑,他也下意識跟着笑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眸就驟然睜大,恐懼地望着自己妻子的頭顱正一點點用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那白皙的皮膚上開始長滿了紅色的鱗片,她張大了嘴巴,嘴中的牙齒鋒利且細密,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牙齒!
而更讓艾飛恐懼的是,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也開始咔噠咔噠作響,漸漸向前彎曲,牙齒微痛,他一摸,那鋒利的尖銳刺破了他的手指。
不對,他已經沒有手指了。
他變成了一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