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樂又做噩夢了。
自從幼時摯友林安安死在她面前後,她就天天夢見那個女孩兒看着她,哭泣着,用美工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她的表情甚至可以稱之為解脫。
陳樂顫抖地起身想去喝水,卻聽到窗外有聲音響動。
她從不是個大膽的人,但即便再害怕,也要去看看到底什麽東西鬧出響動。
一般來說,響動都是風或蟲鳥之類的造成。
所以每次看清後,她就會大大地舒一口氣,然後繼續安心睡覺。
這一次,她也大力拉開窗簾,滿心以為又是什麽動物,卻不防備在窗外看到了一個漂浮的人頭,那個頭嘻嘻地對她笑着,腥紅的嘴巴越張越大。
“啊、啊啊啊啊啊……”
陳樂尖叫地拉上窗簾,轉身開門準備逃跑。
但那平時關都關不緊的破木門此時卻不論她如何搖晃撞擊都紋絲不動,陳樂絕望地蹲下身,正對着前方破裂的落地鏡,那鏡子并有顯現她的身影,而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長發女人,那女人緩緩轉身,她……沒有五官,全部空白的一張臉!
“……和我做朋友吧,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陳樂捂住了嘴巴,雙眼全是驚懼,這時有聲音從她的腳底響起,她下意識低下頭,只見一個沒有下半身的小男孩趴在地上仰起頭看着她,天真爛漫的笑了。
在入學的前一天,孟曉接到了南露的電話,說是陳樂遇到了不大好的事情。
“嗯……你到底有多厚的臉皮才會以曾經加害者的身份來找我這個受害者。”孟曉舔着冰棍,葛優癱地陷在了沙發裏,她實在太怕熱了,每天沒有二位數冰棍根本無法滿足她。
那邊的南露頓了一下,繞過孟曉的話題,繼續說:“陳樂沒有害過你,她現在很不好,需要你的幫助。”
“哦是嗎?所以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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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曉回想了一下陳樂是誰,還沒想到就被自家母上大人踢了一腳,立馬直起來正襟危坐。
“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知道她最近總是撞鬼,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孟曉見母上大人已經出門,危機解除,身子一倒繼續軟在沙發裏,好奇道:“唉?憑什麽?現在可是暑假最後一天,我想在家好好癱着……怎麽?沒欺負過我對你來說就是好的咯?”
那邊靜默了片刻,輕輕地說:“陳樂幫過你,你記得在高一時一直融不入圈子,是陳樂一直陪着你。”
“……我、我去。”
孟曉終于從記憶碎片中扒拉出陳樂的蹤跡,卡了一下後頗為不爽地在背包裏塞了不少符,還捎上了剛買的桃木劍,看着南露給的家庭地址任勞任怨地去了陳樂家。
陳樂住在城中村裏,那是一排現今已經很少見的平房,坐落在一片自建樓之內,看起來十分簡陋貧寒。
她到達時,南露已經在那等着了。
見到她後立馬迎了上來,自來熟地拽着她去了一排平房中最裏面的一間平房。
那平房門口坐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靠在門框上抽煙,見到她們時眼前一亮,滿臉谄媚地湊了過來。
“哎呀,這不是露露嗎?是來找我家陳樂的吧,這死孩子最近跟中了邪似得沒事找事,你跟她聊一下吧。”他打開門,側過身讓兩人進去後,狀似無意地說:“露露啊,聽說你大伯公司招個保安經理,你看叔叔怎麽樣啊?”
南露臉上滿是尴尬,強撐着笑臉敷衍道:“我回去問問我大伯那缺人嗎缺的話一定推薦叔叔。”
說完,就強拉着孟曉進了個小屋子,反手立馬鎖了門。
“呼——”她舒了口氣。
孟曉倚在牆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喲!沒想到你還是個大小姐啊!”
南露趕緊擺擺手,解釋道:“什麽大小姐,我就是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小孩兒,家裏頂多比別人多了幾個廠而已。”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真·普通家庭出來的孟曉默默地開始觀察這間陰冷的屋子,明明現在是個大白天卻拉上了窗簾,四周散亂着摔碎的器物,整個房間都彌漫着一股腐爛的氣息。
她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有陽光射進來,使房間裏多了幾分暖意。
孟曉轉過身,正準備去扒床上那位大夏天用被子裏三層外三層裹着的陳樂同學時,身後的窗簾又‘呼啦’一聲被拉上了。
南露、孟曉:“……”
沒被吓死也會被熱死的陳樂同學:“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放過我吧!”
“給我閉嘴!”
孟曉厲喝,扭過頭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伸手将窗簾再次拉開。
等了一會兒沒有再動後,她再次轉過了身,後面的窗簾幾乎是同時被拉上了。
“哼哼!不錯,很皮嘛~”
孟曉發出低低的輕笑,掏出一張符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在了愣怔的南露額頭上,大聲道:“那小鬼在哪?”
她沒開全天眼,只能看見怨氣重或施展術法的鬼,其他只是做個小惡作劇的鬼是根本看不見的,而南露不同,她天生八字軟,即便有意隐藏的鬼,只要加以輔助一定能看個透徹。
果然,貼了符後,本來還算淡定的南露一下子坐在地上,顫抖地伸出手指,“在、在那!”
孟曉立即抽劍砍去。
一聲尖叫,顯出了一個小男孩的身影。
他想要逃走,卻被孟曉一把拎在手裏,笑眯眯地問:“說吧,這麽皮是為什麽?”
那小鬼已經抖地不成樣子,還強裝堅強地說:“她欺負安安!安安離不開那裏,我們來幫安安!安安那麽好的女孩兒,都怪她!都怪她!”
說着,豆大的淚水混着血滴落了下來。
孟曉嫌棄地做了個扔鉛球的姿勢,将那小男孩扔到了遠處,還未來及想起安安是誰,那邊陳樂又咋呼起來了。
“我就知道是她!她來找我了,安安她要帶我一起走!”
“你要再喊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嘴縫起來!”
她大吼一聲,對方哽咽了下似乎是被吓到了,但的确閉嘴了,孟曉舒了口氣,她最讨厭別人大喊大叫,安靜下來的腦子終于找到了這號人物。
林安安是個經常跟在陳樂屁股後面的小可憐蟲,與孟曉曾經性格差不多,不過待遇比她可慘多了,孟曉再被欺負,多少因為有個雖然才上中三,但高中都有耳聞的混世魔王弟弟壓着,沒人敢真正意義上對她造成傷害,也就精神摧殘一下。
而這位林安安同學可就是物理精神雙管齊下,每天都能看到她被欺負的不成樣子。
正好有段時間,孟曉身體不好,就休息了一個星期,就在這一個星期裏,據說林安安因為學習壓力過重導致在教室裏用美工刀割喉而亡,但事實是什麽,大家都心裏清楚。
“唉?她們倆不是好朋友嗎?難道這年頭閨蜜都玩梁山伯祝英臺那一套,是不是過幾天就直接化蝶了。”
孟曉慎重猜測,得了南露的一個白眼。
“……我想大概不是,陳樂的意思大概是林安安來複仇了。”
“嗯?為什麽會找你複仇?”孟曉像是不明白,一層一層強制扒開那層蛹,對上陳樂一雙驚懼的眼眸,“為什麽她不去找欺負她的人,而偏偏找作為好朋友的你呢?”
陳樂眼眸躲閃一下,咬牙說:“升米恩,鬥米仇,我只是沒幫她而已,她就要來找我!”她一把抓住孟曉的胳膊,祈求道:“曉曉,我以前可是很照顧你的,我聽露露說你有那方面的本事,求求你救救我,把那些東西殺掉好不好!我好害怕啊!”
孟曉垂眸看了陳樂半晌,忽然笑了起來。
“好啊!”
她說:“你的确幫過我,我會報答你的,但殺掉是不可能,他們沒染上孽,只是些普通的魂魄罷了,我不能做這樣的事,但我可以把他們趕走,就當平了我們的因果。只是你和林安安的因果,我卻平不了呢。”
說完,不顧陳樂的哀求,貼了幾張鎮宅符後就迅速離開了這裏,南露立馬趕了過來跟在她身邊。
孟曉先是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忽然開了口:“林安安是個很溫柔的姑娘,是她強拉着陳樂來陪我的,陳樂很不屑我和林安安,沒過多久陳樂就離開了,是安安卻一直在我身邊,直到高一下學期,安安得罪了趙妍,她才開始遠離我。”
南露不确定般看了看孟曉,她剛才似乎聽到了一聲哽咽。
她有點不知所措,現在想想孟曉受到無數欺辱也只是默默地承受,從未出現過示弱或者哭泣的行為,現在她竟然聽到了哽咽聲。
孟曉仰起頭,雙手遮住了眼。
“安安是怕連累我,那真是個溫柔得不得了的姑娘。”
南露張了張嘴,沒有吭聲,兩人沉默地分開回了家。
當天晚上,孟曉摸到了學校,在教室內外貼了幾張符。
爾後咬破手指劃上眼睛,再睜開眼就能看到浮在半空中的那個女孩兒,她笑,“安安,明天就是你的主場了。”
林安安低下頭,彷徨地看着她。
明明滿身是血,那雙溫軟的眸子裏竟然沒有怨恨和痛苦,只有淡淡的悲傷。
作者有話要說: 被校園暴力的人,真的會一輩子都走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