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拔絲芋頭

飛船已經起飛的時候，莎伊萊還靜靜地坐在桌子邊，眼中沉寂着濃墨般的郁色，讓人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或許卡和回和小蘿莉看到了也只會當莎伊萊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但莎伊萊自己清楚，她心中那一瞬間的迷茫。不僅是對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充滿了迷茫，對不可預知的未來，莎伊萊依然存在着太多的迷茫。

卡和回在前面設定好程序，回到莎伊萊面前。看着莎伊萊捧着一杯熱開水，氤氲起的霧氣隐隐軟化了她臉上僵硬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軟萌”的莎伊萊，是卡和回第一次見到，頓時傻傻地呆在了原地，看着莎伊萊的那副樣子，就差嘴角沒有流下可疑的液體了。

莎伊萊擡眼淡淡地掃過卡和回，就垂下眼，繼續盯着手中的開水不說話。一如她平常的樣子，根本讓人發現不了她的異樣。

昨晚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膽肥的卡和回叫醒。在她沉睡的意識還沒恢複正常的時候，看着在她面前唱了半天獨角戲的卡和回，莎伊萊的意識才終于回籠，捋清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知道整件事情後，莎伊萊不以為然地撫平了被子上的褶皺，漫不經心地說道，“發現就發現了，有本事他們就過來，到時候來了就沒那麽容易離開了。”不就是地球的秘密被發現了嘛，莎伊萊早在很久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她其實并不着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對地球起了歪腦經的，有本事他們就過來，來一個留下一個，來一雙就留下一雙。她就不信，自己連那些都對付不了。

可是她是這樣想的，不代表卡和回也是這樣想的，在她面前左勸右勸讓她先離開地球一段時間，莎伊萊還是沒同意。最後卡和回很受傷地大嘆了一口氣說道，“衣衣，你要相信我，地球接下來會很危險，不要相信所謂的星際秩序或者是人類道義，這些在他們不能掌握的未來面前，都是瞎扯的。一旦地球脫離了他們的掌控，他們肯定會對地球進行人道主義毀滅。”

莎伊萊只是攏了攏身上的被子，什麽話也沒有說。卡和回說的她自然都明白，但是，他們真當她也沒有準備嗎？不說她提前做過的準備，就連地球的自有防護系統也能讓入侵者吃一壺的。人道主義毀滅？說得好聽，他們真沒想過後果。

看着莎伊萊油鹽不進的樣子，卡和回急得來回走來走去。第一次進入莎伊萊的閨房，卡和回根本就來不及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急得原地走了好半天，最後眼看着莎伊萊又要困倦合上的眼睛，卡和回才再次扯出一個借口，問道，“衣衣，你是不是懷疑我，認為是我把消息傳出去的，自編自導了這一番戲？”其實，這個原因也是卡和回一直隐藏在內心所不敢說的。他的心底也有陰暗，他害怕正是因為這個借口，一一才不願意相信他的話。

聽到卡和回的話，莎伊萊有一瞬間的愣住，她恍然一驚，懷疑？不不不，她恐懼的不是她懷疑卡和回，而是她沒有懷疑卡和回。從卡和回出現，他說的任何話，莎伊萊都不曾懷疑，這才是她恐懼的。一個陌生的人類，她為什麽不會懷疑？是因為他那雙眼睛？還是因為他太蠢的性格不經意間就讓人放松警惕？莎伊萊低着頭，睫毛有些輕顫，她從來都不敢相信，有一天她竟然會這麽輕易地相信一個人。這種感覺，有些陌生又有些觸動人心。莎伊萊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任由這種感覺侵蝕自己。

即使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相信任何人，誰也不能相信。或許是那些忘記的記憶在提醒着她，她曾經受過這些傷害。但是在這時候，莎伊萊還是猶豫了。她甚至産生了微微的叛逆，她想試着去相信一個人。即使最後會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她也願意。當然，這個信任要建立在她想要付出信任的時候，而目前的狀況，肯定不可能。

“衣衣，你千萬要相信我，我真的一定肯定不會欺騙你的，你看我這麽忠誠這麽……”巴拉巴拉，如果說之前卡和回還裝得很正常的樣子，那麽現在，就是秒變蠢貨好不好。這些話，這種語氣，一聽起來就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話，真得很讓人哭笑不得。

莎伊萊原本還在想着懷不懷疑卡和回的問題，還沒想出個出路，卡和回就突然來了這一出，莎伊萊剛剛腦中的所有想法一瞬間都灰飛煙滅。有這麽蠢這麽不會看眼色的蠢貨在旁邊，要讓她怎麽深沉地想事情？

最終，實在是不想再聽卡和回那些蠢話，莎伊萊還是決定暫時離開地球。星際啊，她知道是什麽樣子的，卻從來不曾親眼見過。其實看不看于她都是無所謂的，因為她根本對此毫無興趣。但是如今，她還是決定走出去，因為心中那一絲絲的疑惑和一時的沖動。

卡和回對于自己那腔毫無掩飾噴湧而來的感情，就算是沒吃過豬肉，也是知道豬跑的，莎伊萊從一開始就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除了選擇接受，莎伊萊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什麽選擇。拒絕？卡和回的那副賤脾氣，她拒絕了又有什麽用。同意？說卡和回是一見鐘情？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反正莎伊萊是不敢相信的。所以，莎伊萊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我行我素漠視卡和回的感情。

而此時看着卡和回的一臉蠢樣，莎伊萊開始懷疑，她做出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每天看着卡和回犯蠢，真是影響心情。莎伊萊放下手中的杯子，“咯噔”一聲杯子扣在桌上，清脆的聲音瞬間驚醒神游的卡和回。莎伊萊親眼目睹着卡和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眼皮跳了一下，撇開眼，實在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卡和回放下手，幸好沒有太出醜。殊不知，莎伊萊早把他的德行看得清清楚楚。卡和回往莎伊萊面前一坐，伸手就要去拿莎伊萊剛放在桌上的杯子，“衣衣……”

一看卡和回的動作，莎伊萊的眼神瞬間冷冷地瞥了過去，像釘子一樣狠狠地釘在了卡和回的手上。

卡和回嘴角垂了一下，怏怏地縮回手，“衣衣，你想去哪裏玩？”

“玩？”莎伊萊淡淡地掃了卡和回一眼，難道她出來就是為了玩的嗎？況且，就算是她想玩，卡和回又有時間嗎？雖然人一直在地球，但星際上該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

“好吧。”卡和回眉眼瞬間耷拉了，異常沮喪地嘆了一口氣，不能玩。他這次這麽想着拐莎伊萊回去，不僅是因為地球的秘密這件事，還是因為他自己的事。讓他丢下莎伊萊，一個人回去，卡和回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寧願不做自己的事情，也要留下來跟着莎伊萊。一面對衣衣，卡和回就覺得自己的一張嘴特別笨，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幹巴巴地問了一句，“那我們中午吃什麽？”

“去問小蘿莉。”一說到這，莎伊萊的語氣不自覺地就重了幾分，昨天的事情，莎伊萊怎麽可能會忘記。

說曹操曹操就到，莎伊萊剛說到小蘿莉，小蘿莉就端着一個巨大的托盤屁颠屁颠地跑過來了。卡和回冷眼看着，根本沒有插手的意思。

小蘿莉廢了好大的力才把托盤推上桌子，一歇下手立刻又掐着腰怒視卡和回，“我這麽小還是女孩子，你看到我這麽辛苦都不會伸一下手嗎？會死嗎？累死個機器人了！”

卡和回冷哼了一聲，非常毒舌地冷諷，“你是人嗎？”連人都不是，還會累死？

“我是機器人，機器人也是人！”小蘿莉掐着腰，怒目而視。

可是這時候，卡和回卻不想和小蘿莉繼續掐下去了，轉頭把小蘿莉剛端上來的飯菜擺在莎伊萊面前，“衣衣，你吃，慢一點，等一等，我先看看有沒有魚？”昨天的事情不僅莎伊萊被傷到了，卡和回也被吓到了。想到這，卡和回又回頭狠狠地瞪了小蘿莉一眼。

“哼，這次才沒有魚呢！小主人，這都是我特意給你做的，都是軟軟的，不傷喉嚨的。”小蘿莉興沖沖地給莎伊萊介紹，昨天的事，她可一直記得，生怕小主人随時報複她。

再三确定一堆不認識的食物裏沒有魚後，卡和回才敢讓莎伊萊動筷子。可是這次，有事的不是莎伊萊，而是卡和回了。

莎伊萊看着卡和回叉子上插着一塊芋頭，站起來努力想把那幾根糖絲扯斷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一筷子上去截斷了糖絲，語氣中有些忍無可忍的嫌棄，“如果它還是不斷的話，你是不是準備站到桌子上去？”吃個飯都能這麽蠢，莎伊萊在心裏不停地問自己，真要試着相信這個蠢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