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是夜玄淩興致甚好,見皇後在側殷勤婉轉,不忍拂她的意。加之諸妃環坐,不便去陶然居或是宜芙館,便說去皇後的光風霁月殿。

既然皇帝開口,又是去皇後的正宮,自然無人敢有非議。一齊恭送帝後出門。顧宓眼含深意地看了沈眉莊一眼,可惜她完全沒有注意到。

才出玉潤堂正殿門口,忽見修竹千竿之後有個人影一閃,欣貴嫔眼尖,已經“嗳呦”一聲叫了起來。玄淩聞聲看去,喝道:“誰鬼鬼祟祟在那裏?!”

立即有內侍趕了過去,一把扯了那人出來,對着燈籠一瞧,卻是眉莊身邊一個叫茯苓的小宮女。她何曾見過這個陣仗,早吓得瑟瑟發抖,手一松,懷裏抱着的包袱落了下來,散開一地華貴的衣物,看着眼熟,好似都是沈眉莊的。

玄淩一揚頭,李長會意走了上去。李長彎腰随手一翻,臉色一變指着茯苓呵斥道:“這是什麽,偷了小主的東西要夾帶私逃?”說着已經讓兩個力氣大的內侍扭住了茯苓。

茯苓臉色煞白,只緊緊閉了嘴不說話。沈眉莊素來心高氣傲,見自己宮裏出了這樣丢人的事又氣又急,連聲道:“這樣沒出息的奴才,給我拖出去!”

玄淩一把扶住她,道:“你有身子的人,氣什麽!”

跪在地下的茯苓哭泣道:“小主!小主救我!”

沈眉莊見衆人皆看着自己,尴尬一甩手,“你做出這樣的事,叫我怎麽容你!”跺腳催促道:“快去!快去!”

曹婕妤忽然“咦”了一聲,從內侍手裏取過一盞宮燈,上前仔細翻了一下那包袱,拎起一條綢褲奇道:“這是什麽?”

秦芳儀亦湊上去仔細一看,掩了鼻子皺眉道:“哎呀,這褲子上有血!”

難不成是謀財害命?衆人臉色都是驚疑不定,沈眉莊更是驚惶。心裏更是狐疑,既是偷竊怎麽會不偷貴重的珠寶首飾只拿了幾件衣物,而且全是褲子、下裙連一件上衣都不見。

玄淩道:“這事很是蹊跷,哪有偷竊不偷值錢的東西只拿些褲子裙子的,而且是污穢的?”

皇後連連稱“是”。又道:“這些東西像是沈容華的,只是怎會沾染了血?”

欣貴嫔小聲道:“莫不是——見了紅?”

聲音雖小,但近旁幾個人都聽見了。一時人人緊張地朝着沈眉莊看去。沈眉莊更是糊塗:“沒有呀——”

話音未落,華妃道:“你們扶沈容華進去歇息。”又對玄淩道:“皇上,這丫頭古怪的很,妾愚見不如先命人帶去慎刑司好好審問。”

沈眉莊因是自己的人在帝後面前丢了臉面,早生了大氣,怒道:“手爪子這樣不幹淨,好好拖下去拷打!”

慎刑司是宮女內監犯錯時受刑拷打的地方,聽聞刑法嚴苛,令人不寒而栗。茯苓一聽“呀”一聲叫,差點沒昏厥過去。忽然叫道:“小主,奴婢替你去毀滅證據,沒想到你卻狠下心腸棄奴婢于死地,奴婢又何必要忠心于你!”說完“撲”倒在玄淩腳下,連連磕頭道:“事到如今奴婢再不敢欺瞞皇上,小主其實并沒有身孕。這些衣物也不是奴婢偷竊的,是小主前幾天信期到了弄污了衣褲要奴婢去丢棄的。這些衣褲就是鐵證!”

沈眉莊面白如紙,驚恐萬分,幾欲暈厥過去,身邊采月和白苓連聲急呼:“小主、小主……”

沈眉莊顫聲轉向玄淩道:“皇上——她!她!這個賤婢誣蔑妾!”

衆人聽得茯苓的話俱是面面相觑,駭得說不出話來。

玄淩聞言也不說話,只冷冷逼視茯苓,只看得她頭也不敢擡起來,才慢聲道:“沈容華受驚,去請太醫來。”

沈眉莊聽了似微微松了口氣,道:“李公公去請為我護胎的劉太醫吧。只不知今晚是不是他輪值。”

李長應一聲“是”,道:“今晚不是劉太醫輪值。”

玄淩道:“不在也無妨。那就請太醫院提點章彌。”

沈眉莊不明所以,還想開口:“可是妾的胎一直都是由劉太醫……”

“不妨。都是一樣的太醫。”

顧宓搖頭,沈眉莊不知道多說多錯這個道理麽?玄淩已經起疑了,她這時還這樣說,只會讓玄淩更加生氣。

太醫很快就到了。眉莊斜坐在椅上由他把脈。章彌側頭凝神搭了半天的脈,嘴唇越抿越緊,山羊胡子微微一抖,額上已經沁出了黃豆大的汗珠。

皇後見狀忙道:“章太醫。究竟是什麽個情形?莫非驚了胎氣?”

章太醫慌忙跪下道:“皇上皇後恕罪。”說着舉袖去拭額上的汗,結結巴巴道:“臣無能。沈容華小主她,她,她——”一連說了三個“她”,方吐出下半句話:“并沒有胎像啊!”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沈眉莊一驚之下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指向章彌厲聲道:“你胡說!好好的孩子怎會沒有了胎像!”

甄嬛一把扯住眉莊道:“姐姐少安毋躁,許是太醫診斷有誤也說不定。”

章彌磕了個頭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聖手。為慎重故可請江穆炀江太醫一同審定。只是江太醫在丁憂中……”

玄淩臉色生硬如鐵,冷冷吐出兩字:“去請。”

衆人見如此,知道是動了怒,早是大氣也不敢出。殿中寂靜無聲,空氣膠凝得似乎化不開。沈眉莊身懷有孕,一向奉例最是優渥。連宮中金盤中的所供的用來取涼的冰也精雕細镂刻成吉祥如意的圖案。冰塊漸漸融化,融得那些精雕圖案也一分分模糊下去,只剩下透明的不成形的幾塊,細小的水珠一溜去,落在盤中,泠泠的一滴脆響。整個玉潤堂彌漫着一種莫名的陰涼。

沈眉莊見了江穆炀進來,面色稍霁。江穆炀亦微微點頭示意。

江穆炀把完脈,道:“小主并無身孕,不知是哪位太醫診治了說是有孕的。”

眉莊本來臉上已有了些血色,聽他這樣說,霎時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在椅上,順勢已滑倒在地俯首而跪。

眉莊身後的采月急道:“這話不對。小姐明明月信不來,嘔吐又愛食酸,可不是懷孕的樣子嗎?!”

江穆炀微微蹙一蹙眉,神色鎮定道:“是麽?可是依臣的愚見,小主應該前幾日就有過月信,只是月信不調有晚至的跡象罷了。應該是服用藥物所致。”說着又道:“月餘前容華小主曾向臣要過一張推遲月信的方子,說是常常信期不準,不易得孕。臣雖知不妥,但小主口口聲聲說是為皇家子嗣着想,臣只好給了她方子。至于嘔吐愛食酸臣就不得而知了。”言下之意是暗指沈眉莊假意作出有孕。

沈眉莊頓時又驚又怒,再顧不得矜持,對玄淩哭訴道:“妾是曾經私下向江太醫要過一張方子,但是此方可以有助于懷孕并非是推遲月信啊。妾實在冤枉啊。”

玄淩面無表情,只看着她道:“方子在哪裏,白紙黑字一看即可分明。”

眉莊立刻轉頭向白苓道:“去我寝殿把妝臺上妝奁盒子底層裏的方子拿來。”又對玄淩道:“妾明白私相授受事犯宮規。還請皇上恕罪。”

華妃大是不以為然,辍了一口茶緩緩道:“也是。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是比假孕争寵要小的多了。”

沈眉莊伏在地上不敢争辯,只好暫且忍氣吞聲。

片刻後白苓匆匆回來,驚惶之色難以掩抑,失聲道:“小姐,沒有啊!”連妝奁盒子一起捧了出來。

沈眉莊身子微微發抖,一把奪過妝奁盒子,“啪”一聲打開,手上一抖,盒中珠寶首飾已四散滾落開來,晶瑩璀璨,灑了滿地都是,直刺得眼睛也睜不開來。眉莊驚恐萬分,手忙腳亂去翻,哪裏有半點紙片的影子。

玄淩額上青筋暴起,嘴唇緊緊抿成一線,喝道:“別找了!”頭也不回對李長道:“去把劉畚給朕找來。他若敢延誤反抗,立刻綁了來!”

李長在一旁早已冷汗涔涔,輕聲道:“奴才剛才去請江太醫的時候也順道命人去請了劉太醫,可是劉太醫家中早已人去樓空了。”

玄淩大怒,“好!好!好個人去樓空!”轉頭向眉莊道:“他是你同鄉是不是?!他是你薦了要侍奉的是不是?!”

沈眉莊何曾見過玄淩這樣疾言厲色,吓得渾身顫抖,話也說不出來。一旁顧宓臉色亦是慘白,雖然知道玄淩是皇帝,但是她前世畢竟也是事業有成,高高在上的那一類特權階級,所以之前并沒有怎麽将這個皇帝的可怕放在眼裏,而現在他的暴怒,突然讓她意識到,現在不再是那個人人平等的21世紀!面前的這個人,他,是天下之主!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在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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