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2）憐憫

多年不見生氣的落霞山莊最近有了一個不速之客。

在落霞山莊的山腳，住着一個拾荒老人。他蓬亂的頭發，佝偻着背，一身髒兮兮臭哄哄的行頭。不分黑夜白天的游走在這山腳一帶。

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這裏的，包括素衣。

有人傳說這個拾荒老人曾經是一個非常厲害的法師的得意弟子，師父給別人家捉鬼的時候打開了一座古墓安撫亡靈。他竟偷了人家一件價值不菲的陪葬品。

後來，他的師父知道了這件事情。

偷陪葬品是做法師的人品大忌。師父忍痛把他逐出了師門，并不準他在外提起師父的名號。

老人一直形單影只，直到後來，他遇到小駝背。

其時小駝背不是駝背。他不過是個六七歲的男孩，無父無母，他是被一個過路的大卡車拉到這裏來的。

小駝背說是因為他偷了面包店的面包，所以別人打他。然後，還托過路的司機把他捎這裏來了。

下了車，小駝背罵罵咧咧：“老子還不想呆那破地方呢？特麽的，面包發黴了，都沒人買，老子偷他面包是瞧得起他，居然還把老子的背打得這麽痛……”

因為傷，他走路東倒西歪，一頭栽在路邊的垃圾堆裏。拾荒老人揀垃圾的時候順便把他揀了回來。

之後，小駝背就成了駝背。

拾荒老人問：“你恨生了你不養你的父母罵？”

小駝背說：“恨。他們是我爸媽，他們應該養我。”

老人又問：“你恨打你的面包店老板嗎？”

“不恨，他們不是我媽媽，不該養我。”

Advertisement

然後，拾荒老人說：“跟着我吧，以後我養你。”

于是，拾荒老人有了個伴。二人風裏來雨裏去，幹着拾荒這最底層的營生。

有一次在午夜裏，小駝背居然沒有睡。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夜，小駝背在垃圾場附近的露天場地裏放了一塊席子。他就躺在席子上望着星空胡思亂想。

他想着天上的仙女到底住在哪裏？還有她們的廁所的下水道最後到底會是通向了哪裏……

蚊子在他周圍翻飛，但小駝背跟蚊子咬的不是他一樣的無動于衷。

一扭頭他看到了衣袂飄飄的素衣：“哇！仙女！”

他舞動着手臂去追素衣，還邊跑邊喊：“路爺爺，我看到仙女了……”

拾荒老人拉住他：“別追她，她不過是個過路的。”

小駝背不聽，使勁掙脫老人的手：“我看到仙女了……我看到仙女了……”

素衣回過頭看着瘦骨嶙峋的老人和駝背的小孩，動了恻隐之心。

她把她的手镯故意掉在地上，急急地走了。

小駝背沒有追到仙女，但他揀了手镯。他回來把手镯給爺爺。

老人看了看手镯，又看看素衣的背影。他微笑着說：“真是個好東西。”

拾荒老人只是用手镯給小駝背換了身新衣裳。

小駝背高興得蹦蹦跳跳。

老人看着他說：“其實，這是她應該孝敬你的……”

随着年齡的增長，小駝背的膽子越來越大。到了十二三歲的光景，他就已經再也不相信關于落霞山莊的恐怖傳說。

他幾次想去落霞山莊一探究竟，但都被拾荒老人像拎一只老闖禍的瘦狗似的給拎了回來。

老人說：“前世事前世了，今生不管前世事。”

可是小駝背聽不進去老人講的前世今生。他旺盛的好奇心總驅使着他去看看那個住在落霞山莊的仙女姐姐。

小駝背第一次闖進落霞山莊來的那天是在一個夏末的午後。

他敲着門問：“仙女姐姐你在家嗎？”

庭院裏的銀杏樹落了一片葉，這個午後安靜得似乎落葉有聲。

其實無論人或者僵屍，突然被對方闖入自己的領地，都會莫名的緊張。

沒錯，僵屍也會緊張。此時的素衣就覺得非常緊張。

哪怕擅入者只是一個小孩。

素衣躲在屋裏最陰暗的角落。她不能讓陽光照着她的身體，因為她怕她的怨恨也會被陽光一照，跟身體一起化成塵土。

小駝背進了屋。他看着一屋的蛛網和塵土說：“難道，仙女姐姐不住這裏？”

走到桌前，他對桌上的銅鏡産生了興趣，拿起來把玩。

完全是古風的銅鏡，雖然邊緣雕刻的花紋已經有了一些綠鏽，但鏡面還是很清晰，散發着金屬特有的迷人反光。

這是宿命在素衣十八歲生日時給她買的生日禮物。素衣雖然一直帶在身邊，卻也有很多年不曾用過這面鏡子了。

說實話，任你銅鏡的做工有多精細，那也是比不上現在的玻璃鏡面的。

況且，這是宿命送的。素衣根本就不想碰它。

小駝背拿着銅鏡走了。

素衣站在黑暗裏并沒有阻攔：罷了，拿走就拿走吧，留在這裏也是沒有用的東西，還不如讓它跟手镯一樣，給小駝背換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