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回

康熙三十年,春。

萬物複蘇,春回大地。

毓慶宮裏太子爺跟前的大太監魏進朝,卻覺得今兒的太陽太毒辣,不然也不至于叫他們家爺手心都攥出了汗。

魏進朝試探地叫了聲:“爺——”

剩下的話還沒有機會出口,胤礽就輕飄飄丢了兩個詞回來:“閉嘴。”

魏進朝幹脆眼觀鼻鼻觀心。

好吧,他只是想說太子爺在這家胭脂鋪子門前躊躇的有一陣了呢。

思來想去魏進朝都沒能揣摩出這裏面的深意,果然還差得遠呢。

就在魏進朝胡思亂想的時候,面上仍風姿烨然的胤礽,施施然的擡腿就要往這家在銅雀街頗有名號的胭脂鋪子裏進。

這叫眼觀六路,瞧見外頭那位爺徘徊一陣子的胭脂鋪子店小二納了悶了,往日裏他們家胭脂鋪子裏來來往往的幾乎都是女兒家家的,今兒就奇怪了,接二連三來的都是看上去挺氣派的男人。

這不,他跟前就有兩位。

其中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還對他們櫃臺裏的胭脂水粉,還有從西洋來的香水看的津津有味的。不是店小二自誇,這滿京城裏就找不出比他們家更洋氣的胭脂鋪子了,不說這香水,就是他們櫃臺上用的敞亮極了的玻璃,就是一般大戶人家都用上呢。

只是吧,再洋氣也沒得讓個小爺看得這麽不眨眼的。

店小二不是沒猜這位面皮嫩的小爺是個姑娘家,可他仔細瞅着,這小爺就是個八旗纨绔子弟,瞧着還是個養鳥專家。

另一個純大老爺們,慶德慶二爺,在店小二那看珍稀動物的目光下終于頂不住了,他用手肘肘了下他家小祖宗。“我說三兒,你好了沒?”

“你——”被他叫做三兒的就是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了,少年聞言就偏過頭來打量了下慶德,了然道:“你想上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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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德:“……不是。”

少年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那你幹嘛這麽臉色漲紅,雙腿夾緊的?”

廢話,當然是因為這裏是女人家來的胭脂鋪子!

慶德總覺得小二還有掌櫃的看他們的眼神更微妙了,他撐不住了想先撤,哪想到一道聲音先一步響起:“看什麽看!沒見過娘炮嗎?”

那聲音可脆了,嘎嘣脆就跟嗑瓜子發出的聲音似的。

正跨入胭脂鋪子裏來的太子,神情略微妙。

慶德:“……”慶二爺想靜靜,別問他靜靜是誰。

店小二/掌櫃的:“……”還真沒見過嘴皮子(喙)這麽溜的鹦鹉。

是的,說出那句大實話的是只顏色鮮亮,根正苗紅的虎皮鹦鹉,此時正站在那少年肩膀上俾睨衆生呢,也正是店小二說那少年是個養鳥專家的症結所在。

少年一邊叫小二把他挑出來的胭脂水粉包起來,一邊語重心長的“教訓”那只鹦鹉:“二狗子,你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排行為二的慶德,總覺得膝蓋好疼,好在酷刑終于要結束了,他剛松口氣,餘光一發散就正好落在止步不前,并沒有出聲的胤礽身上,當下是膝蓋真一軟,差點就給跪了。

“二爺?”

“和人家好的時候叫人家二狗子,現在新人勝舊人了,叫人家二爺了——”少年假模假樣的嘆道,那只鹦鹉也一唱一和般的“啐”了一口。

慶德心疼自己因為使眼色,都快要抽筋的眼皮。

胤礽悠遠的目光從少年身上移開,輕飄飄地落在慶德身上,語氣幾乎沒什麽波瀾的陳述道:“石文炳家的?”

這次輪到那造孽的少年僵住了,他連頭都不敢回,結結巴巴的叫着慶德:“二二二哥……”

店小二,掌櫃的:???

這又是搞哪一出啊?

打破僵局的是無知無覺的鹦鹉,它扭過腦袋去看到了芝蘭玉樹般的太子爺,“哇撒,大美人!梅梅,快吹口哨。”

胤礽:“……”

慶德:“……”

以為這出戲兒到這兒就完了嗎?哪裏會有那麽簡單。少年,不,正兒八經穿着男裝做男孩子打扮的韓梅梅,再更正她現在姓石,以及他們這一族還有個滿洲大姓瓜爾佳氏。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韓梅梅在咔嚓咔嚓的扭過頭來,看清楚眼前站着的确實是她朝思暮想的死鬼(?),韓梅梅腦袋早已經是一片空白,她出于,反正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就一把一手擒住了二狗子的翅膀,一手捏住它的喙,目不轉睛的盯着太子爺的臉,嘴裏開始跑火車:“告訴你多少回了二狗子,我沒有龍陽之好,像眼前這位陽春白雪,我們看看不說話就行了。二哥,額娘還等着我回家吃飯,我先走了。”

說走咱就走。

韓梅梅就這麽帶着“人質”,名叫二狗子的鹦鹉,撒丫子就跑了。

一時間,胭脂鋪子安靜如雞。

被剩下來的慶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發誓等回去就算會被瑪法,阿瑪,額娘,額其克(叔叔)事後錘一頓,他也一定要先錘這小祖宗一頓!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還得替這小祖宗向太子賠罪。慶德剛平緩了情緒要開口,便聽得頭頂上太子的聲音響起:“石文炳養了個好姑娘。”

咦?

慶德在心裏琢磨了下太子的語氣,竟然不是反諷嗎?審美觀還好嗎?

——這是多嫌棄自家妹妹啊。

不過想歸這麽想,該賠的罪還是要賠的,不過似乎太子有緊急的事,簡單說了兩句,太子就輕車簡從的離開了。

慶德抹了一把汗,還得任勞任怨的給他家小祖宗的胭脂水粉付了銀子,讓他覺得安慰的是妹妹倒沒有真的撒丫子就直接回家了,連匹馬都沒有給他留下。

嗯,留了一匹馬。

等回了都統府,慶德逮住回家吃飯的韓梅梅,真是恨不能上前擰她耳朵,對她耳提面命:“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麽啊?你聽聽你說的那些像話嗎?”

那基本上可以四舍五入當成調情的話了,好嗎?

韓梅梅心裏本來就七上八下的,被慶德這麽一戳,她反而理直氣壯起來了:“我說的難道錯了嗎?你得知道我當時可以個可愛的男孩子,我當然不可能因為太子長得辣麽好看,就說我有斷袖之癖啊。”

慶德:“……誰都別攔着我,今個我非得錘這混不吝的一頓。”

沒誰攔着慶二爺。

就連他的長随都在默默捂臉,心想:‘二爺喂,您又打不過大格格,何必自取其辱來着。’

……心疼慶德。

那邊,太子回到毓慶宮,叫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揮退了下去,獨自坐在書房裏,任憑原先在外面極力繃着的神情放松了下來,嘴角不知不覺就揚了起來,說是春風拂面都不為過。

半個時辰後,魏進朝在門外通禀:“爺,坤寧宮來人了。”

太子的神情一凜,轉瞬即逝。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把太子爺住的毓慶宮寫成了毓秀宮,幸虧沒寫成毓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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