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回
瓜爾佳氏是滿洲大姓,而韓梅梅他們家雖也是這個大姓裏的,可他們并非是瓜爾佳氏的嫡枝,而且石這個姓氏,還得追溯到韓梅梅祖父的父親石翰那裏,那會兒他們家在遼東,就以“石”為姓了。
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家這一支多出武将,男兒多出息,到韓梅梅她阿瑪石文炳這裏,他承襲了祖父石廷柱三等伯爵的爵位,仕途一帆風順,不過基本上都不在京城任職就是了。
韓梅梅有記憶一來,他們家先是在杭州(石文炳時任副都統,駐防杭州),後來又搬去了福州(石文炳升遷為福州将軍),等今年石文炳升任正白旗漢軍都統,他們一家才從福州搬回了京城。
這也不難理解,韓梅梅怎麽以前就沒遇着過太子爺了——人壓根就沒在京城。
不過,現在也不晚。
之前也說康熙看重石家,有意将他們家大格格指給太子,而韓梅梅的阿瑪和額娘心裏是拒絕的,所以石文炳就去找他阿瑪石華善想轍。
然後,石文炳就被他阿瑪罵了個狗血淋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當如今龍椅上坐着的那位還是以前受朝臣掣肘的時候了!
罵歸罵,石華善還是免不了操心,等進宮面聖時恰好就在乾清宮裏遇着太子,回來後又讓慶德把他們在胭脂鋪子遇着太子的事講了一遍,回頭就叫石文炳夫妻倆安心。
石文炳和舒覺羅氏回過頭來,又叫慶德再說一遍。
慶德:我成說書先生了我。
慶二爺心裏苦,慶二爺沒法說。
石文炳卻和舒覺羅氏面面相觑,敢情太子殿下對他們家大格格第一印象挺好,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舒覺羅氏一時說不上哪裏不對勁,遂打發了身邊的大丫環去叫大格格過來。
慶德硬着頭皮說:“三兒出門遛二狗子了。”
往常舒覺羅氏也就放任了,好吧,其實已經不是放任可以形容的了,韓梅梅就扮男裝出門溜達時,舒覺羅氏都還給她設置好身份,叫她充當她娘家的侄子,不知情的都還真當有那麽一號人呢。
Advertisement
這幾乎是溺愛了。
可現在形勢比人強,舒覺羅氏得給韓梅梅緊緊弦了,而且這件事根本就沒得商量——随着康熙那邊發了明旨,宮裏邊賞賜了教養嬷嬷,另外婚期定在了康熙三十四年,也就是說這期間有三年多的時間,就算是頑石也能給教導開化了。
至于為什麽婚期定在那麽久後,只能說這中間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那可是太子娶太子妃,重要程度也就僅次于皇帝大婚了。
而“頑石”的反應?
只能說直到韓梅梅跟随着舒覺羅氏進宮謝恩時,她都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呢。
咋就說訂婚就訂婚了呢?
說好的自由戀愛拒絕包辦婚姻呢?
韓梅梅虎了吧唧的,把她的想法說給太子爺聽。
太子爺不怒反笑,笑得天地為之變色:“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嗎?”
韓梅梅瞄了眼有着龍章鳳姿的太子爺,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就一副小媳婦模樣的回答道:“我知道,我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便宜”=太子爺。
太子爺多氣啊,可還得保持微笑。
韓梅梅繼續說:“我這不是覺得不真實嗎?感覺就像是在做夢,還夢見自己挖到寶藏了,金光閃閃的一大堆!”
太子爺沒忍住,抄起旁邊的扇子,用扇柄敲了下韓梅梅的額頭。“疼嗎?”
韓梅梅實話實說:“還好吧,啊,我當年差一點就選擇練鐵頭功了。”
太子爺:“……”
沉默了下,太子爺有些好奇的問:“那你怎麽就沒練?”
韓梅梅想了想說:“這個啊,要練鐵頭功在最開始的時候,需要用棉布纏着頭,再在外面匝上軟鐵片,然後将頭向牆壁上撞,我怕吓着我額娘,所以就沒練了。”
太子爺無語,這傻姑娘還真認真考慮過。
看韓梅梅那頗為遺憾的模樣,太子爺揶揄她:“得虧你沒練,不然可就變得更癡傻了。”
“傻人有傻福嘛。”韓梅梅終于伸手勾住了太子爺的手,她剛才就在挪啊挪的,現在被太子爺感覺到了,她反倒是硬氣了,就幹脆和太子爺的手十指交叉,還晃了晃,沖太子爺露出個明媚的笑來。
太子爺莞爾,傻就傻吧。
又過了段時日,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更讓太子爺覺得韓梅梅傻得可親可愛了。
這事兒倒和韓梅梅沒什麽直接關系,今年本是大選之年,正好皇家除了太子爺外還有适齡的阿哥要選福晉,從三阿哥胤祉到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太子妃能叫康熙操那麽多心,其他阿哥福晉就沒有這樣的待遇,更多的還是幾位阿哥的額娘在操心,不過最終拿主意的還是康熙便是了。
這本來是順順利利的,哪想到還是出了幺蛾子。
康熙的母家佟家是有一個适齡的格格,就是那個太子爺和韓梅梅說過的穿越女,佟貴妃的嫡親侄女。
康熙後宮裏有個佟貴妃了,而佟貴妃身體又挺好的,所以這佟家的格格自是不會再進後宮了(在皇家面前,輩分什麽的算不了什麽,想當年皇太極那會兒不就是姑侄共侍一夫,而到了康熙這裏姑侄倒是沒有,但姐妹花卻是有的),而康熙雖說一向照拂母家,但并沒有要把佟家的格格再指給他兒子的意向,康熙本來是給佟家一個恩典,給佟格格指的人家身份自然不會低了。
可哪裏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位佟格格還就鐵了心的要嫁給四阿哥。
只是這“對策”,就不怎麽光彩了。
反正鬧到最後,康熙氣得不輕,把佟格格指給胤禛做側福晉,又另外指了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喇那拉氏,給胤禛做嫡福晉。
便是佟貴妃那邊,也被康熙遷怒,冷落了起來。
這便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
太子爺從乾清宮出來時,恰好遇着佟貴妃小意溫柔的捧了湯,被梁九功攔住了。
太子爺想起曾經佟家的女人在後宮裏那獨一份,因為她們是佟家的女兒,別人極力争取的,她們便是不必去争,因為皇阿瑪就會捧着送到她們跟前,可事實上呢,當年的孝懿仁,僅有過一個女兒也夭折了,後頭的佟妃也無兒無女,便是如今這個佟貴妃也不過是養着胤禛,改玉蝶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而造成這局面的最根本原因,是皇帝。
這宮裏,還有前朝,還有他這太子,再是尊貴,再是國之儲君,榮辱身家歸根到底還是握在皇帝手中。皇帝想給,便是能一飛沖天,皇帝想收,那便是能落入十八層地獄。
太子爺以前看不明白,現在他不再一葉障目了。
太子爺從乾清宮回毓慶宮的路上,想了很多,想他從前在鹹安宮的那段日子,想他這一世再為太子時的心境,想成為太子後的所作所為……等他回到毓慶宮的書房,坐下來時餘光瞧見了韓梅梅留在他這裏的一支羽毛筆,那是韓梅梅在福州時,跟那邊的洋人買來的。
太子爺聽韓梅梅說起過她在兩廣橫着走的日子(可不是橫着走麽,她阿瑪是福州将軍,她額其克石琳是兩廣總督),她還想着去做海盜呢,要知道韓梅梅以前可是帶着英吉利的艦隊在海上橫行肆虐過,只不過這樣的想法被舒覺羅氏無情又冷酷的鎮壓了,不過韓梅梅倒是跟着出海去過呂宋之地(今菲律賓)。
那是太子爺不曾去過的地方。
冷不丁的,太子爺想起韓梅梅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在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是了,他又何必将自己拘于這一方地界呢。
再有,太子爺不想韓梅梅會在規矩中,在宮廷中變成像佟貴妃那般的人,她也不該是那般的人。
其實吧,太子爺擔心是多餘的。這裏是說韓梅梅會被繁瑣的規矩磨去棱角,也不太對,嚴格來說是被規矩束縛住手腳(這裏有引申義和字面意思)。想想看吧,雖說現如今滿人規矩不如漢人規矩大,但大環境如此,女兒家受到的限制只會更多,可韓梅梅那家夥愣是一力降十會的,不是練武,就是上街遛鹦鹉,更幹脆的還從家裏跑出去跟着船出海去了,折騰到最後石家都麻木了,可見這也是一種本事。
換句話說,韓梅梅她就是一不開化的頑石。
偏偏她還招人喜歡的很,所以只能說她是個香石了。
……這形容也是怪異。
這不,她就把宮裏賜給的教養嬷嬷給累倒了。
嗯,韓梅梅學規矩裏的蹲姿篇,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她以前紮馬步都比這累,然後她就跟教養嬷嬷們比賽,成功把教養嬷嬷們給累趴下了。
偏偏教養嬷嬷們也不能說韓梅梅學得不好,也是本事。
就當練功了的韓梅梅,還不知道宮裏的太子爺黑化進度又增加的事——她好像都不知道太子爺已經黑化了,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