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從那天之後,他每天晚上都會和她一起睡覺。

說是睡覺,其實只是跟她躺在同一張床上,跟她說說話,倦了就閉上眼,雙手規規矩矩的,碰都不碰她。

他當君子,她自然也只能當個淑女乖乖躺着,小心在彼此之間畫出界線。

但,即便她再小心翼翼,隔天早上清醒時,她總會發現兩人用某種親密的姿勢靠在一起,有時是她賴在他懷裏,有時是他伸手抱着她,有時是她的腿不安分地纏着他。

他見她醒了,會用那雙很幽黑比夜色還深的眼眸定定瞧着她,瞳光忽明忽滅,變化莫測,然後,他會用很沙啞的嗓音跟她道早安,接着沖進浴室裏沖冷水澡。

早上洗冷水澡似乎是他的習慣,雖然她覺得天氣漸漸涼了,這樣對身體不好,也勸過他幾次,但他總是不聽。

他會看着她,長長地、彷佛很無奈地嘆息。

她不明白為什麽,她也是為他好啊!難道她說錯話了?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匆匆過了兩個禮拜,這天是周末,她再度向他請假,請他免了家睿的家教課,讓她帶家睿去外公外婆家。

“是你自己想去,還是你舅舅、舅媽要你回去?”他問。

這有什麽分別嗎?

可心不解,但仍老老實實地回答。“是他們要我帶家睿回去的,說很久沒看見我們兩個了。”

“嗯。”他若有所思地颔首,看了她一會兒。“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你也要去?”她驚訝。“可你不是說今天要去公司加班嗎?”

“只是去開會而已。”他解釋。“我先載你們過去,開完會後再去接你們回來。”

這樣不是很麻煩嗎?家裏明明有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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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在心裏叨念,但看了看關在齊平淡的表情,還是溫順地服從了。

于是,将近中午時分,關在齊開車送她和家睿去方家,下車後,他說她針織上衣的領子沒翻好,替她仔細地整理了一番。

她有些尴尬,家睿在一旁好奇的注視更令她不知所措。“呃,我不是小孩了,可以自己弄。”

“馬上就好了。”他沒理會她的抗拒,稍微使勁定住她,堅持替她翻正衣領,接着對她微微一笑。“去吧!我晚一點過來接你們。”

“嗯。”她牽起家睿的手,進了屋,回眸瞥他一眼,他神色深沉。

她心跳乍停,總覺得有些不尋常,他好像……不太高興?他不喜歡她跟舅舅、舅媽來往嗎?

但她無暇思索,一進門她的舅媽蘇婉蓉便迎上來,熱情地拉着家睿問長問短,家睿也很乖,有問必答,只是句子都短短的,顯得有些局促。

蘇婉蓉知道這個外孫的個性本來就內向,也沒怪他,只是更加感到心疼。“唉,可憐沒媽的孩子,自從你媽過世後,你一定過得很不開心。”

家睿聞言,瘦小的身子一僵。

“你說什麽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道含着責備的男聲揚起,正是這家的男主人方念祖。

“外公。”家睿輕聲喚。

“乖!”方念祖神情一緩,伸手揉揉外孫的頭,慈藹地笑道。“最近怎樣?你阿姨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有。”家睿乖巧地點頭,望了可心一眼。“阿姨對我很好。”

“那就好。”

方念祖又問了幾句,确定家睿跟可心确實相處融洽,這才命傭人擺上午飯,用過餐後,蘇婉蓉拿出一臺新買的游戲機送給家睿,家睿興奮不已,當場就玩起來。

趁他玩得盡興時,方念祖對可心使個眼色,要她到書房說話,蘇婉蓉也端着一盤水果跟進來。

方念祖好整以暇地吃了幾片蘋果,才悠悠地問:“關在齊對你好嗎?”

可心想了想。“本來有點冷淡的,可是現在好多了。”

“哦?”方念祖眉峰一挑。“怎樣好?”

“嗯,他會帶我跟睿睿去野餐,會比較常回家吃晚餐,還有……”可心頓住,總不能跟長輩說他每天晚上還會跟她一起睡覺吧?怎麽想都不合宜。

“還有什麽?怎麽不說了?”方念祖追問。

“舅舅、舅媽。”可心深吸一口氣,水陣澄澈。“我看他……不像是個壞人。”

方念祖盯着她,嘴角似噙着不悅。“我們有說他是壞人嗎?”

可心一愣。“可是表姊……”舅舅跟舅媽不是一直說是關在齊害表姊得到憂郁症的嗎?

彷佛看出她內心思緒,方念祖緩緩揚嗓。“你表姊到底為什麽會自殺,這點是很可疑,不過也不一定跟他有關系。”

“真的嗎?”可心眼神一亮。“那就好。”

“但也不是說就沒關系了!”方念祖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

“就是啊!”蘇婉蓉在一旁搭腔,秀眉颦緊。“看你的表情好像很高興,可心,你該不會被你表姊夫迷住了吧?”

“他不是表姊夫,他現在……是我的丈夫。”可心不明白自己幹麽急着澄清這點,但就是覺得舅媽的口氣令人不舒服。

“你該不會以為你跟在齊結婚了,他就是你的吧?”蘇婉蓉不屑地冷哼。“你難道忘了我們讓你嫁給他是為了保護家睿……”

“好了!”方念祖打斷妻子。“可心說得也沒錯,現在她跟在齊才是夫妻。”

“可是巧芸……”

“巧芸已經死了!你還想怎樣?”

蘇婉蓉一窒,面對丈夫嚴厲的斥責,她是又不甘心又無話可說。

“吃你的水果吧!”方念祖的意思是要妻子不要多話。

蘇婉蓉當然懂,悶悶地拿叉子叉了一片香瓜。

方念祖望向可心,見她疊放在腿上的雙手交握,似有些不安,目光一閃,放柔了語音。

“可心,舅舅問你,你這陣子在關家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嗎?”

“奇怪的事?”可心側頭,想了想。“沒有啊。”

“在齊沒在家裏提起公司的事?”

“嗯,他從不在家裏講公事的。”她想起那夜在涼亭的家族聚會。“就算他哥哥弟弟問他,他也不說。”

“這樣啊。”方念祖斂眸沉吟。

“對了!”可心突如其來地說道。“我發現有件事有點奇怪。”

“什麽事?”方念祖立即望向外甥女,眼裏閃爍興味的光。

“在齊的家人……好像不喜歡跟他說話。”

“嗄?”方念祖愣住,他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麽,但絕不會是這個。

“他們聚會聊天的時候,很少有人跟他說話。”

“他老板着一張撲克臉,誰想跟他說話啊?”蘇婉蓉忍不住插嘴,方念祖瞪她一眼。

可心沒注意到舅舅、舅媽的互動,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思緒裏。“他看起來……有點寂寞的樣子。”

“你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啊?”蘇婉蓉受不了了,就算丈夫罵她多嘴她也要好好罵罵這個笨蛋外甥女。“要你注意那個家裏有沒有什麽怪事,你偏偏說這些沒要緊的!”

“可是我覺得很重要。”可心皺眉。

見她固執的眉眼,方念祖心神一凜,頓覺不妙。“可心,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喜歡?可心愕然。她喜歡關在齊?

當他不快樂皺眉的時候,她會想替他撫平眉宇,哄他開心;當他受傷的時候,她彷佛自己也跟着痛……這種感覺,是喜歡嗎?

見她一副傻愣愣的模樣,方念祖更懊惱了,當下就想不顧一切地發飙,連續深呼吸幾次,才勉強平息怒氣,揚起慈藹的笑。“聽舅舅說,可心,你太單純了,容易被人騙,關在齊又是個很精明厲害的男人,你可千萬別相信他。”

“可是他看起來真的不像壞人……”可心還想辯解。

蘇婉蓉簡直想打她耳光。“就憑你這腦袋哪裏看得出人家壞不壞!總之舅舅怎麽說你就怎麽聽!難道我們還會害了你嗎?”

尖銳的聲嗓猶如利刃,刺痛可心的耳膜,她怔怔地望着一臉刻薄的舅媽,忽然想起她在加拿大時那段深居簡出的日子。

因為覺得自己變笨了,因為心智發展的進度跟不上同年齡的青少年,她很自卑、很敏感,害怕與人相處。

父母去世後,她在這世上的親人就只剩下舅舅、舅媽和表姊,她很希望舅舅能帶自己回臺灣,希望能跟親人住在一起,但舅舅卻決定将她留在溫哥華,請了家教老師教導她。

舅舅不想她在外人面前丢他的臉吧?所以才将她藏起來,直到她學會成人該學會的各種事。

她知道自己笨,會令親朋好友難堪,所以拚了命地學習,當舅媽親自去溫哥華接她回臺灣時,她好開心。

舅媽說這幾年都是他們在照顧她,她理應報答,她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很高興自己能派上用場,為親人做一點事。

她的腦袋是不聰明,或許她真的看不出一個人壞不壞,或許她還是不夠乖巧聽

“舅媽,對不起。”她吶吶地道歉,胸臆橫梗着一股無法形容的酸澀。

“好了,你別吓着孩子了。”既然妻子扮了黑臉,方念祖便順勢扮起白臉。

“可心,總之你在那個家就多聽多看,有什麽不尋常的事就來跟舅舅、舅媽報告,知道嗎?”

“嗯,我知道。”

“還有,你有進過在齊的職員嗎?”

可心愣了愣。“他不讓任何人進去。”

“那就想辦法進去!”方念祖下命令。“有機會看看他的手記或電腦,看能不能查出在齊的電腦密碼。”

“電腦密碼?”

“他的電腦需要密碼才能進去。如果你能拿到密碼,就可以進去找檔案了。”

“要找什麽樣的檔案?”可心不解。

但方念祖并不解釋,只說到時他自會有所指示。“反正你先設法把電腦密碼找出來就是了。還有千萬記住,舅舅交代你的這些事都絕對不能跟別人說,尤其是在齊……知道嗎?”

不能跟在齊說,那不就等于是做賊嗎?

“……我不喜歡這樣。”她悶悶地低語。

“你說什麽?”

“如果舅舅想跟在齊借什麽檔案,可以直接跟他說,為什麽要這樣偷偷摸摸的?”

“你!”方念祖駭然變臉,幾乎要氣炸。“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她沒有被舅舅的叱喝吓到,只覺得事情要講清楚。“為什麽要當小偷?”

“你閉嘴!”蘇婉蓉可不像丈夫還能忍住脾氣,直接起身就甩了這個不識相的外甥女一個清脆的耳光。

可心震住,臉頰隐隐灼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你簡直不知好歹!也不想想你爸爸媽媽死掉後,是誰照顧你到現在的?你以為自己嫁了個老公翅膀就硬了嗎?舅舅、舅媽說的話就敢不聽嗎?我告訴你,關在齊要不是看在方家跟你表姊的分上,你以為他會願意娶你這個笨女人?”

可心黯然無語。

她也知道關在齊娶她并不是因為喜歡她,她比誰都清楚。

心口,悶悶地揪着,她感覺透不過氣,喉間噙着苦澀,眼眸發酸。

不能哭,不可以掉眼淚,絕不可以……

她深深地吸氣,壓抑着,強忍着,起身告辭。

才剛走出書房,她便驚見關家睿在門外等着,小臉蒼白。

“阿姨,剛剛外公、外婆跟你講什麽?他們是不是在罵你?”

他都聽見了?

可心愣住,一時無語,關家睿注意到她半邊臉頰紅腫,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小眼頓時泛紅。

“他們打你了?”

“沒有,他們沒有打我。”可心連忙蹲下身,将孩子攬進懷裏,柔聲安慰。

“你外公、外婆是關心我而已,你別擔心,沒事的。”

“真的?”

“嗯,沒事……”

關在齊開完會後,天色已近黃昏。

他跟幾個與會高階主管道別,回到私人辦公室,他的秘書周曉芳正等着他,一見他玉樹臨風的身影,立即笑意盈盈地跟上。

他擡陣瞥她一眼,随口囑咐。“以後盡量別在周末假日安排我工作。”

“什麽?”周曉芳愣住,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假日還要來公司加班。”他淡定地重申。

“總經理……”

“你沒聽懂嗎?”

她聽懂了,可是她不相信,這不可能是這個男人說出來的話,她當他秘書四年了,很清楚他一向是工作至上。

出差、應酬、會議,他總是将自己的行事歷安排得滿滿的,不落下一刻空閑。她知道,他是為了逃避回家。

她早就聽說他和自己的妻子貌合神離,維持着一個不美滿的婚姻,兩年前那女人去世後,他更是彷佛将整個心房封閉起來,誰都不能靠近。

這四年來,對他示好的莺莺燕燕不計其數,他從沒将任何人看在眼裏,潔身自愛,端肅矜持。

他是個高貴的男人,比起那些花花浪子,他有一種獨特的格調,令她不由得癡迷。

是的,她偷偷暗戀着他,可從來不敢讓他知曉,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流露出絲毫愛意,他便會毫不留情地開除她。

她舍不得離開他,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她願意付出所有。

可她沒想到他竟會再婚,對象還是他前妻的表妹!

接到喜帖時,她都快瘋了,好想好想不顧一切地抱住他,傾訴自己對他的濃濃愛戀,他怎麽會盲目到看不清身邊有個這麽愛他的女人?

他怎麽能夠忽視她,又去娶另一個女人?

而且聽說那女人還是個智能不足的白癡!

從關在晉口中聽聞這個秘密時,她不禁冷笑了,原來他之所以再婚并不是因為愛情,而是荒謬的同情。

他不會幸福的,總有一天他會領悟到自己又犯了錯,到時她還有機會乘虛而入。

她會讓他明白,自己于公于私,都是唯一配得上他的女人。

可最近的他好像變了,不再執着于工作,不再老是在公司流連,下班後就急着回家,好像有誰在家裏等着他。

到底是誰?

周曉芳恨恨地咬牙,悄悄深呼吸,好不容易平抑翻騰的情緒。

“總經理。”她刻意揚起一抹清淡的甜笑。“關于那天的事……”

“什麽事?”

“就是那天我跟三少在茶水間……”她頓住,粉頰恰到好處地染上紅暈。他皺眉。“你跟在晉搞什麽不關我的事,只要別在公司裏。”

他這意思是不介意她跟他弟弟在一起?

“不是那樣的!”她急着解釋。“那天是三少自己纏着我,我不想理他的,可是……”

她承認,當天雖是關在晉主動誘惑,但她也有意無意地縱容,不管怎樣,她總是個女人,會虛榮,會想得到男人的愛慕,而關三少不愧是調情高手,他的熱吻與花言巧語,教她一時失了魂。

但她愛的人只有他,一直是他!

“總經理,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她語帶羞龈。

這跟他原不原諒有什麽關系?關在齊莫名其妙,完全感受不到眼前這女人的百般柔媚,只覺得煩躁。

“夠了,你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就好,我不會管你跟誰談戀愛,就算是我弟弟也無所謂。”

“你……”周曉芳容色刷白,這不是她想聽的,這麽多年了,她為他盡心盡力,難道他一點也不在乎?

“沒事的話,你也早點下班吧,我先走了。”關在齊看都不看她,收拾好公事包後,便大踏步離開。

他搭電梯下樓,剛拿出手機想打電話時,赫然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大廳的待客沙發上。

是可心和家睿!

他驚愕,呆了兩秒,這才舉步走過去。

一大一小正觀察着玻璃缸裏幾尾五彩斑斓的金魚,吱吱喳喳地說着什麽。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啊!”兩人同時回頭,見到是他,都笑了。

“你開完會了嗎?”她柔聲問。

他定定地看着她明燦如花的笑容。“怎麽不在你舅舅家等我?我說過會去接你的。”

“因為睿睿不想在那裏等,又說想來你的公司看看,所以我們就來了。”她解釋。

“爸爸,我們不能來這裏嗎?”一旁的關家睿小小聲地開口問。

關在齊瞥了一眼兒子怯怯的表情。“不是說你們不能來,只是……”他驀地頓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兩人聞言,互看一眼,卻是一聲不吭。

“到底怎麽了?”他察覺到不對勁。

“沒什麽……”可心剛開口,便被關家睿打斷。

“阿姨被罵了!”

“什麽?”關在齊錯愕。

“不但被罵,還被打了。”

“睿睿,你答應過我不說的!”

可心嗔惱,伸手搗住小男孩的嘴。“沒事的,你別聽他亂說。”

真是亂說嗎?關在齊審視可心,這才看清她臉頰似有幾道紅痕,很淺很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但他還是看出來了,也确定兒子沒說謊,他的妻的确被甩了巴掌。

是誰打的?一把怒火頓時在關在齊胸口熊熊燃燒。

“哎呀,我都說沒事了。”見他面色陰沉,可心胸口一顫,忙綻開笑顏。“我們去吃飯吧!睿睿說想吃燒烤,我們一起找間餐廳吃好不好?”

他瞪她。

“走嘛。”她撒嬌似地輕輕拉他衣袖。“我們去吃燒烤。”

他尋思片刻,知道現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時候,點點頭。“好吧。”

“家睿!”她輕聲歡呼,望向關家睿的明陣閃閃發亮,小男孩也很開心,笑咧了嘴。

“爸爸,你車子停在哪裏?”

“在對面停車場。”

“好耶!”關家睿一馬當先沖出辦公大樓。

可心也想跟上去。

“等等!”關在齊喚住她。

她愕然回眸,正想問他怎麽了,只見他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幹麽?”她不解。

他笑笑,不由分說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柔軟滑膩的小手,偎在他骨節分明的大掌間,意外地顯得相當契合,彷佛他們天生就該這麽手牽着手。

她怔了怔,訝異地望他,他眼神含笑,她心一緊,霎時感到一波酥麻的電流由掌心直透入骨,羽睫不禁顫動如蝶,倉皇斂眸。

“走吧!”他低語,牽着她的手,與她同行。

兩人誰也沒發現有個女人悄悄躲在室內盆栽後,正怨毒地目送他們。

一家三口吃了頓和樂融融的晚餐。

本來在嚴肅的父親面前,關家睿總會覺得拘謹不安,父子倆也往往不曉得該聊些什麽,但有了可心當潤滑劑,話題就那麽自然而然地展開了。

家睿提起阿姨每天晚上都會說故事給自己聽,關在齊很好奇她都說些什麽?聽說都是些王子公主灰姑娘的故事,忍不住嘲諷一哂。

可心看出他的不屑,大為懊惱,嗔着要他這個做爸爸的以後也學着說床邊故事給兒子聽,善盡父親的責任。

這提議一出口,別說關在齊大驚,關家睿也超窘。

“算了啦,阿姨,爸爸不會。”

“不會就學啊!”

“那對他來說……太難了。”

“哪會難啊?最多讓他照着繪本念總可以吧?”

“不行啦,爸爸沒你那種幽默感……”

“誰說我沒幽默感?”聽着這一女子與一小人堂而皇之地當着他的面貶低自己,關在齊暗暗不爽。“不過就是說故事而已,有什麽難的?”

“這麽說,你會?”可心眼眸發光。

“有什麽不會的?”他逞強。

“那今天晚上就你負責送賽賽上床了!”

就這麽一句話,結案。

關在齊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不得不接下這個任務,在兒子洗完澡後,和他一起回到房裏,坐在床邊。

父子倆尴尬對望。

半晌,關在齊吞吐地開口。“呃,你想聽什麽故事?”

關家睿苦笑,看老爸這副表情也知道他編不出什麽精彩絕倫的故事。“爸,你別勉強了。”

“誰說我勉強?”關在齊不承認。“不是說有繪本嗎?在哪裏?”

關家睿從床頭的書架随手抽出一本,關在齊看了看封面。

“《廚房之夜狂想曲》?”他翻了翻,故事內容很簡單,一個名喚米奇的小男孩,半夜作了個夢,飄到廚房裏,跟着跌進面團,三個面包師傅揉啊揉,然後将他送進烤箱……這什麽跟什麽啊!

關在齊咋舌,瞪向兒子。“你喜歡聽這種幼稚的故事?”

關家睿聞言,小臉紅了紅。“不是我喜歡,是……阿姨喜歡念。”将責任推到大人身上。

“所以你其實不喜歡聽?”

“也不是……那樣啦。”

見兒子一副嗫嚅猶疑的表情,關在齊明白兒子其實很喜歡聽這樣的床邊故事,只是擔心他責備,才倔強地不承認。

這脾氣倒跟他這個做爸爸的有點像。

“爸,你如果不想念的話,就算了。”關家睿很識趣地給父親下臺階。

“也不是不想念,只是……”關在齊也很聰明地乘機轉移話題。“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什麽事?”

“今天在你外公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阿姨會被打耳光?”

“那是因為……”一提起這事關家睿就義憤填膺,忍不住為阿姨抱不平,連忙口齒伶俐地将自己在外公書房外偷聽到的轉述給爸爸聽。

關在齊聽着,面色逐漸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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