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痞子的悲情是蛻變

那年小學畢業的暑假是1998年，羽飛還是一如既往地玩網絡游戲，或者跟新認識的一些小混混去街角的游戲廳玩拳皇或者抽煙打架。羽飛三番兩次進局子終于惹怒了“禦林軍”老爸，一怒之下他把羽飛拉到了自己的長途貨車上，就這樣把羽飛交給了他手下的員工老張，他告訴羽飛要叫老張叫張叔，但是羽飛在老爸面前叫他張叔，在外面就叫他張哥，并且囑托老張要對羽飛狠一點，不能慣着他。這一路上他們經歷了車子抛錨、搶劫、山體的滑坡、大暴雨被困，但是在老張的眼裏這些仿佛都是小問題，也正是這些深深的影響到了以後的羽飛。這種生活持續了半個月之後全國爆發大規模降雨，反正在羽飛的記憶裏就是整天暴雨，車停在路上寸步不行。他們停在江西的一個山區裏，經歷了半個月的陰雨連綿，但是有經驗的張叔提前在車上準備好了面包和礦泉水，所以在暴雨來臨的時候，張叔和羽飛才可以安然無恙地待在車裏。這暴雨一下就是好幾天，看着車底地水位漸漸地沒過輪胎，羽飛的心也漸漸懸了起來，可是旁邊的張叔卻在安慰他說暴雨總會過去的，別擔心。遠在千裏之外的羽林俊因為暴雨的緣故一直聯系不到老張和兒子，向公安局報警，他們卻說不在管轄之內。在家等待了幾天後還是沒有消息，焦急萬分之下，因為熟悉全國的路線，所以他不聽親朋好友的相勸，自己開着剛換桑塔納就去尋找兒子了。這可能就是一種愛或者虧欠吧！他沒日沒夜地開車，遇見洪水他就繞路，可是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路過合肥的高速上他因為過度地疲勞和大雨阻擋視線導致車撞在了旁邊地護欄上，而護欄旁邊就是懸崖。此時被困在車中的羽飛還在啃着面包喝着礦泉水和張叔談天說地，而遠在家中的魏菲晴媽媽卻一無所知，他擔心兒子的安危，他更擔心丈夫有沒有找到自己地兒子，嘴裏念叨着“兒行千裏母擔憂，兒行千裏母擔憂……”家裏的爺爺奶奶也坐不住，三個人圍着客廳轉來轉去，剛出生的羽晴在一旁的搖籃中熟睡着，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但很快噩耗就傳到了千裏之外妻子的耳中，遠在江西的羽飛和老張也準備開啓返程。當羽飛快要到達江蘇的時候，終于與家裏的人取得了聯系，可是這一次并不是喜悅的和激動的，至今羽飛仍記得電話那頭傳來的那句話：“小飛，你爸爸死了！”這讓被大雨折磨這麽多天的羽飛不知所措，一下子就呆着了那裏，他的腦子中飛快地閃過一些東西，是玩具還是大房子？卻又記不起什麽，聽到這件事的老張連忙加快速度，争取快點到家中。當魏菲晴看見一下車的羽飛，抱着他瞬間就哭了，此時的羽飛渾身是灰，臉曬黑了，沒有當初那麽細嫩，手變粗糙了，起滿了繭子，就像一個小野人一般。她這是一種失去丈夫的痛，是看到眼前兒子這麽狼狽的心疼，所以在看見羽飛時才會把心底積累的壓抑瞬間釋放出來。在羽飛的心中，媽媽是那麽的愛美，仿佛旗袍這件東西就是為她量身定制的，這是一種古典的美，儀态優雅的不像活在世上的俗物，可是今天媽媽卻哭的那麽悲傷，抱着羽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任由鼻涕和眼淚縱橫面部，這個時候的羽飛還是不懂得生死的真正概念，他只知道開心和快樂、玩具和好吃的、辛苦與輕松，甚至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是大人們在和他開玩笑，他還在幻想禦林軍老爸還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羽飛只知道周圍的人都在哭，媽媽在哭，奶奶在哭，爺爺卻待在角落裏雙手抱頭默不作聲，羽飛跑過去用手碰了碰坐在角落的爺爺，“爺爺，什麽是死啊？”，爺爺将那雙粗糙的大手放在羽飛的肩膀上低沉地說，“小飛啊！爺爺是醫生，爺爺告訴你啊，死就是爸爸離開了我們，并且你們不會再見面了！但是小飛你記住，我們周圍人都會經歷死亡，爺爺也會死，你也會死，但我們不必都要去傷心難過，但是路還是要靠我們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許多年以後羽飛回想起當日的情形，那天的爺爺顯得格外鎮定，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發生似的，可能是因為自己也是個醫生，所以早已對生死麻木了。但是更多的是怕是極致的悲傷吧！因為這是爺爺唯一的兒子，但他知道他作為一個男人不能哭，否則一家都将崩潰。羽飛也因此明白了，男人就該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就是要扛起一片天，還有我們在這個世界上都是一個孤獨的存在體，沒有人會陪伴我們一輩子，終會陰陽兩隔或是分道揚镳。

從那以後，魏菲晴媽媽再也不像以前那麽開心了，從前雖然說有兩個孩子，但活的依舊像一個少女一般，愛美愛打扮。但是從那以後媽媽變得很憔悴，整日靠着喝酒度日，不管別人怎麽勸她還是那樣。爸爸的公司一夜之間就沒有了，老板都不存在，員工該何去何從？魏菲晴賣掉了大部分貨車然後償還了虧錢員工的錢，最後他們家就只剩下一套房子和五個人，一個嗷嗷待哺的羽晴，一個人生迷茫的羽飛，一個頭腦不清的奶奶，一個剛正不阿的爺爺還有一個喝的爛醉的魏菲晴。

度過悲傷期的魏菲晴也開始認真考慮未來的人生，她曾經本可以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來陪伴丈夫，可是面對着眼前兩個稚嫩的孩子，她不忍心将這兩個孩子扔在這世上孤苦伶仃地活着，所以她不得不選擇再次堅強起來。她開始工作，沒日沒夜地工作，做過裁縫，做過銷售，開過服裝店，開過超市，開過飯店，只為給兩個孩子一個優越的生活。

抹平傷口的是時間，可時間也恰巧是歲月的見證，在這場見證之下，羽晴漸漸長大，也出落的如媽媽年輕時般美麗。至于羽飛，自從爸爸去世之後就暗自發誓，今後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辜負爸爸對自己的期望，所以他一改之前的壞習慣，一心只想學習，所以他升入了一所縣裏最好的高中，然後不負衆望地考進了一所不錯的大學。而奶奶腦袋也逐漸退化，再加上兒子的死對她的刺激，讓她的神智變得更加不清，甚至有時候不知道羽飛和羽晴是誰。

寫到這的我停下了回憶的思緒，不禁感嘆時間竟然會如此的快，一轉眼竟是二十年之後。羽晴已經有了一間屬于自己的創意工作室，正處于事業的上升期，爺爺在去年的夏天已經去世，而奶奶現在頭發花白，已經處于半糊塗狀态，幾乎誰都不認識，但在她的意識裏爺爺還是在世的，如果看見我回來就會念叨着，“你爺爺怎麽還不回家啊？是不是醫院又加班了？”其實爺爺都退休十年了，但在奶奶的記憶裏爺爺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當我問她怎麽還不睡覺，她說“你爺爺還沒回來呢！你爺爺不回來我怎麽放心睡覺啊！”五十多年來奶奶一直依靠着爺爺，生活就是以爺爺為中心，他是一個農村的女人，遵守着相夫教子的傳統美德，但現如今子沒了夫也不在了，奶奶只能将自己封閉在那個屬于自己的狹小空間裏面獨自的生活着。我，羽飛正在這裏用文字記錄我這貌似不平凡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的起伏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