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摸魚

天公作美,正日陽光出奇的好,阿謝早上醒來,也是松了口氣。

大早就有外眷進宮來往太後處祝壽,崔家大娘也随崔夫人一道入宮來,問了好,獻上謝禮。

阿謝在旁看着那包袱就覺得不大好,幫着打開來,不由嘆氣。

阿謝看着崔太後一愣,仍慢慢地替太後将那軸子展開,等身高的水月觀音的畫像,那面目與崔太後隐約有些相仿,然而又不全是。

阿謝隐隐猜到,聽太後仿佛感觸良多,“難為你還記得你祖母的樣子……她走時你才幾歲。”

崔相宜笑着不說話。

崔夫人到底是後頭娶的,與崔太後并不熱絡,也只盡了禮數,囑咐崔相宜幾句,就先退下了。

忙亂了半日,諸人都獻得七七八八了,阿謝也不好意思不拿出來,只好在太後開口前,期期艾艾地把那幅軸子叫人拿了出來。

雖不是全撞了,到底是覺得怪怪的。

崔大娘到也不覺得訝異,仔細打量起那副繡品來。

太後眯起眼睛看着那副一樣人高的淨土軸子,佛陀座下七寶池中童子持蓮立聽講經,微微一笑,對阿謝自然誇獎得比自己嫡親侄女更多些,阿謝聽得臉都覺得有點發燙,索性沒尴尬多久,前頭就打發人來叫準備出門。

阿謝本來松了口氣,終于這就不是她的差事了,打算渾水摸魚過去,壽星卻笑眯眯地不依,“阿謝你也學了這兩月,一起去試試,不必守着我。”

阿謝有苦說不出,只好期期艾艾地去了,崔七看她竟然敢來,不由笑着拍拍她,“勇氣可嘉。”

阿謝除了瞪了他一眼已經跟他沒話說。

遠處已經挂了牌子起來,從高到底列着名次,阿謝聽着耳邊箭聲嗖嗖嗖得連環而出,崔大娘已經一臉射了幾發,不消說自然是毫無失手,便是一片喝彩聲。

聖人在崔大娘身後看着她射箭,難得微微含笑,看着阿謝過來,也朝她招手,要把手裏的弓給她。

阿謝不肯接,她倒是沒忘了前日子的話……不過雖然都是死,也還是可以選擇一種好看一點的死法。

聖人挑眉,阿謝搶在他前頭到,“每年都這樣排名次麽?那得多傷最後幾個人的心啊?聖人覺得,我們今年換個玩法好麽?”

崔大娘在旁聽得也是抿唇微笑,聖人似難得心情頗好,也不點破她肯定就是最後那個,只是問道,“你說說看。”

阿謝早就想好,很快說明白了,崔七拉長着苦瓜臉看她,說得好像這樣結果就能有什麽不一樣似的。

聖人豈不知她那點心思,倒還含笑,“也行。”

說着不等阿謝眼巴巴的眼光,轉過身朝阿崔走去,“我與阿崔一隊。”

崔七也想跟過去那邊,高衍及時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崔七一臉哀怨地往後再退到阿謝身邊。

阿謝沒想到聖人竟然這樣直接,噎得回不過神,只好瞪了無辜的崔七一眼,這個做師傅的還想跑到哪去?

聽說今年的比法改了,贏得那隊平分獎品,誰都知道要往聖人那裏去,登時情況就不好看,阿謝忙提議剩下的人抽了簽再站隊。

加上近臣宗室三十來人,抽着聖人的都是喜笑顏開,到她那裏的都哀鴻遍野,阿謝有點沮喪,轉頭低聲問崔七,“我再差也就一個人……有差這麽多嗎?”

崔七臉上寫着很大的壯烈,摸了摸天真無知的阿謝的腦袋,“你……很快就知道了。”

兩頭依次來過,到阿謝拿弓之前,比分一直咬得很緊。

崔七嬉皮笑臉的,射時卻一臉凝重,仿佛手中握的是什麽國之重器一般,阿謝在旁等着他手裏的弓,都覺得要不認識這種表情的崔七了,他遞過弓來的時候還有些怔。

崔七已經換回平時的沒正經的樣子,苦笑着搖頭把弓遞給她。

方才是崔七對崔大娘,眼看阿謝這裏比分還反超了一些,然而大家都是明眼人,一看阿謝拿弓的手勢,都紛紛搖頭。

崔七老臉也覺得有點挂不住,幹脆扭開頭只看着箭靶,就當這不是自己教出來似的。

阿謝也懶得理他,眯着眼射去,只聽“嗖”“嗖”的風聲,轉眼那箭就不知去了哪。

衆人随之齊齊轉頭去看她……還是過高得估計了這位娘子啊,這豈止是脫靶,簡直跟靶一點關系也沒有,簡直心如死灰。

誰知那頭最後站出來的是個比阿謝還矮一個頭的小郎君,衆人臉上卻一點兒都不能為這個利好消息高興一點。

阿謝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小郎君也擡頭看了眼阿謝,随之穩穩地握住了弓,一點不給面子地射了個紅心。

阿謝臉上的笑就沒那麽燦爛了,崔七又看着她默默射了兩箭,最好的也不過挨着邊,比分已經翻了過去。

他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比劃半天,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到底大家都覺得這實在不能算開挂,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只對面那毛孩子急了,被家裏的兄長拍了一腦袋,老實了。

阿謝聽他急吼吼得臨陣指導了一堆,朝他眨眨眼睛,“我知道了。”轉身很認真擺了姿勢,眯着眼睛瞄了半天,試了兩次,最後竟然看見那箭尾晃啊晃得竟然離靶心也不遠了。

阿謝從來沒射的這樣近,不由呆了呆。

崔七也驚住,半晌跳起來眼睛都笑眯了拍着阿謝的肩,“可以啊!再這樣下去你最後一箭就能中了!”

阿謝看着自己這頭倒是忽然又熱鬧起來,衆人一臉殷切希望的眼神,她倒覺得壓力山大,再射的時候就沒那麽穩了,崔七急的在邊上叫,“穩住、穩住!”可她的箭還是拉都拉不回來得往靶外飛出去。

…………剛才怎麽會有這一局還能翻盤的錯覺,衆人覺得臉上熱辣辣得疼,可這到底是個年輕的小娘子,也不能說她什麽。

阿謝覺得背後再一次沉默起來,也只得尴尬得低了頭,很快把手裏的箭都射幹淨了,不想再看已經超了幾十的看比分。

對面的小子也就剩最後一枝箭,捏着箭看了眼阿謝,手裏弦一松……竟然也射脫了,但這對戰局已經沒有影響。

高興的領獎品的領獎品,阿謝這裏的跟崔七打個招呼,也默默散了,就看在崔七面上,也不能如何。

阿謝看崔七一臉絕望,皺眉,“還平了一局嘛……你不用這樣吧?”

崔七無可救藥地看她,簡直想撬開她腦袋看看裏面是什麽東西:“你逗我吧?我就沒見過比那還不走心的讓局了……”

被她氣得不行,崔七只覺胸口尤其的悶,覺得不能再和她待下去了,把遠處的給她準備好的馬牽過來,塞給她手裏就走,“你放心,這匹馬特別溫順。”

阿謝看着是一匹年紀特別大的馬,也只點點頭,也沒什麽興致多說,看他去了,自己慢慢摸上馬,抖了抖缰繩。

周遭的人早散得差不多了,她漫無目的地在草場上走着,就随着那馬自己瞎轉。

轉了有小半日,阿謝實在覺得這樣挺直了腰板坐在馬上,腰都酸的厲害,看着附近有個小坡,索性翻身下馬來,摸了摸那老馬棕色的頭毛,把那缰繩系在樹上,自己往那小坡上走過去。

日光其實很好,又是這樣的午後。

她心情恢複得很快,其實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眯着眼睛躺在小坡上,迷迷糊糊地,就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唬地下意識往灌木從後頭一縮。

人已經往這裏走過來了。

阿謝漸漸聽清他們的對話,這會兒倒覺得也不必這麽躲,但現在站出來豈不是更說不清,只好蜷着身子等兩人走掉。

……誰知這兩人還聊上瘾了。

阿謝越發覺得失策,小腿麻木的感覺一點點往上竄,她聽着兩人舒心惬意地長談佛理,已經顧不得為北國未來的皇嗣擔憂…………這是正常夫婦會聊的話題嗎?

她只知道要是這兩位萬一還有閑心在這唱個小調吃個點心的話,她就不必考慮是接着躲在這還是灰頭土臉地出去的問題了,反正是要掉出去。

她真的做好了厚着臉皮摔出去然後像某人一樣嘿嘿一笑啊這麽巧你們也在這裏……

然而上蒼到底垂憐。

這倆人不知沒等到什麽,終于慢吞吞地走掉了。

阿謝這才長舒一口氣,揉了揉毫無知覺的雙腿,正要走開,卻忍不住回頭想看看這倆人到底看了半天什麽玩意。

她一瘸一拐地翻過小坡,扶着樹走過去。

其實好像就是片空空草地……阿謝突然覺得不對,這周圍都是樹,怎麽偏這兒這麽空?

想起這個可能就膽戰心驚,越看越像個陷阱,忙要轉頭往回走,然而不知踩着了哪個要命的機關,腳下知道要挪卻麻得慢了半拍,只聽撲通一聲,她叫也沒來得及,已經結結實實摔在坑底。

阿謝忍不住吐槽這倆人……居然盯着個陷阱當風景看了半天……算了比起興致勃勃地說了一個時辰佛理也算不了什麽了。

她覺得摔疼了腿,勉強爬起來,看着那洞頂還有好高一截,索性心灰意冷坐在坑底等人來救。

只要來的人別是那誰就行……

沒過多久,阿謝聽見上頭不遠處似有腳步聲,不由眼前一亮,剛想叫人,聽見那人“咦”了聲,不由黑了臉,哎,冤家路窄。

崔七看着那個過于明顯的大坑,上頭的草分明有擾動過的跡象,不由笑起來,“什麽東西蠢成這樣,這種坑也躲不掉。”

俯身看看,卻見那黑窟窿咚的坑底,像是躺着個人,陰影裏看不清形貌,然而直覺告訴他是個娘子。

他想了想,把上面的草扒拉開些,朝着底下喊了兩聲,“喂……”

沒有回應。

崔七皺眉,覺得該叫人來幫忙,又怕是真出了什麽事,換了個更靠近的角度,小心踩在架子上,“喂……能聽見嗎?”

崔七湊得近了,才覺得這人形看起來莫名眼熟,這不是……

心中登時警鈴大作,倒吸一口氣正要退回去,就聽見坑底一聲凄厲慘叫,“小心——”吓得他腳下一滑。

崔七沒摔得想象中的那麽疼,就是還有點懵,一時居然沒想起來要和她算帳,這麽明擺着的坑法,怎麽就中了套?

阿謝接連受創,被他這下砸得話都說不出了,這人還毫無所覺得壓着她,一點沒有自己沉得跟頭熊似的覺悟,她勉強伸手推了推,這鐵塔紋絲不動,她好半天才勉強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快、滾……”

崔七一點有點神智不清了,下意識抱歉抱歉要起來,回過味來這是誰,倒是不着覺了,看着她憋得臉紅撲撲的覺得很滿意,面上忍不住黑着臉狠狠瞪了她一眼,“把我也騙下來,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

他終于大發慈悲把尊臀往邊上挪了挪,阿謝安撫着接連受創的可憐的雙腿,“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分明叫你小心。”

崔七惡狠狠做勢要重新壓上來,她忙繳械投降,“說得好像你會救我似的。”

他聽了這話,嘿然一笑,“這嘛……”

當然是要救的,不過就是多一點點小小的喪權辱國的條件而已。

阿謝明白他心裏想什麽,拍拍他的肩,“你看,你下來得也不冤。”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還是掉了七百字想不起來了…就這樣吧QAQ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