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黃巾篇(八)

二爺拿着偃月刀追砍我幾條街的事,雖然是發生在天明時分沒人看到。可酒家的牆壁上留着明顯凹進去的人印,再加上地上劈開的裂痕和被破壞了的井低,種種狀況已經讓小沛人民們懵逼了。不可避免的,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那見錢眼開的老頭發現我們幾個蹲在酒家外,氣的吹胡子瞪眼,指着我們的手指都在顫抖,仿佛得了帕金森似的。

他是認定了這事是我們幹的——雖然确實是我們幹的。

可是這哪能承認啊!承認了鐵定會被趕出小沛的!

我正考慮這怎麽忽悠老頭呢,郭嘉便自告奮勇前去交涉,半個時辰後,他神清氣爽的從老頭家出來,到我面前作揖道:“主公無須擔心,嘉已經全部解決了。”

郭嘉出手,一切事件塵埃落定。

只不過,我默默将視線飄向站在家門口的老頭。

他似乎是被氣狠了,嘴唇顫抖着,需要人扶着才能站住,而在他旁邊的那兩個家仆,不停的給他抹搭前胸捶打後背,三人面上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明顯就是被郭嘉給欺負了。

郭嘉呀,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麽啊!

總之,二爺的事情就這麽被郭嘉給強壓了下來。如今我們五個在屋內關門議事。

本來我是想讓趙雲、大叔和二爺坐床榻的,可是他們三個死活不肯,說是三個大漢擠一個床榻也擠不開。話語中還隐晦的表示出,不願意與我搶的意思來。可我又不好意思獨自霸占床榻,看着他們四個可憐兮兮的坐着小板凳。

誰也說服不過誰的結果就是,我們五個坐在小凳子上,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那樣圍成了一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對方。

我和郭嘉還算好一點,身材本就不怎麽強壯,坐小板凳剛剛好。就是可憐了那三位大漢了,身強體壯還要學着我倆一樣蜷縮在小凳子上。尤其是二爺也那般坐在小凳子上,他可是比夏侯大叔還高,身高最起碼也得有兩米了,坐板凳絕對困得慌。

這畫面太美了,我簡直不敢看。

“我屋子狹小,也沒得那跪坐用的榻,委屈三位了。”我現在特別的想念現代的椅子,哪怕凳子再高一點兒也不至于讓他們困成這樣。

眼神已經恢複清明的關羽作揖道:“勞閣下費心,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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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關羽才剛剛從朦胧狀态中蘇醒過來,對當下發生的事情一知半解的,視劉皇叔如命的他鐵定不會稱呼我為主公。而郭嘉的狀況自然也強不到哪兒去,夏侯大叔說他只是面上不顯,心裏其實早就亂七八糟了。

大叔你這麽出賣自己的前同僚這樣真的好嗎?

我默默的收回嫌棄大叔賣人的視線,聽着他給二爺和郭嘉惡補,讓他們多少知道些目前的狀況。而細致的部分還需回城後,才能更詳細的與他們說明。

“原來嘉已經死了千百年了……”郭嘉略有些惆悵的嘆息一聲,旋即轉頭打量我。

他就像是個炮仗一樣,噼裏啪啦的連連向我發問道:“真是沒想到,主公竟是千百年後的人呢。不知千百年後又是何等光景?可還騎馬?可有階級?平日裏吃什麽?是否還是用竹簡?主公可願為嘉解惑?”

怎麽解?告訴你古代弱爆了,現代有飛機、火車、火箭,我們還能上太空嗎?

“等以後有機會吧。”不是我不想說,我只是怕說出來再吓死郭嘉。

畢竟上太空什麽的,他這個古代人真的不會理解成嫦娥奔月嗎?第一個登上月球的人可是個男的喲。說起來……三國時期有嫦娥奔月的故事嗎?

“可是嘉很有興致啊。”

夏侯大叔見郭嘉有點不問出來不罷休的樣子,立馬咳嗽打斷他:“咳咳,如今的情況就是這般模樣,雖然我等生前追随不同主公惹了一身恩怨,可如今卻不是當年。當元讓懇求諸位,放下那些恩恩怨怨,拼盡全力協助主公才是。”大叔這話雖然是沖着大家說的,卻擺明了是真對關羽。

畢竟在他的心裏,只有劉皇叔才是最重要的。

二爺面露猶豫,卻還是答應道:“正如元讓兄所說,關羽願為主公出一份力,只是……”他頓了頓,對我作揖歉意道:“若能得到兄長下落,還望主公準我去。”

雖然二爺對我和當初對曹操沒兩樣,可我才不會傻的去設五關白白損失五将。想想,就算劉備來了,他也得奉我為主公,不奉就讓夏侯大叔把他們都扔下山去,愛哪兒哪兒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而我這個東風背後的光環可是救世主!

這麽一想我就感覺放心多了,應下道:“自然自然。”

關羽第一個做出了表率。緊接着,坐在我旁邊的郭嘉也道:“嘉自然也是願意助主公的。”

能獲得二爺和郭嘉的鼎力支持,夏侯大叔要記頭功一件!我很感激的看向他,可是他卻連看我一眼都不看,只對坐在我另一邊的趙雲點了點頭。

嘿呀!我好歹是你主公,給個眼神都這麽吝啬嗎你個小氣鬼!

“既如此,嘉有一事要禀明主公。”郭嘉這話一出,我立馬顧不得怨念的盯着夏侯大叔,直愣起耳朵認真聽着。

郭嘉道:“剛才元讓說,是狂化讓嘉與關将軍無法控制。那麽,嘉想,嘉與關将軍應當是見過那位幕後主使,哪怕不是,也應該與那位脫不開關系。”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有個敵人嗎?”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卧槽,救世主就必須有個敵人是嗎!都是套路啊套路!

經過郭嘉一提醒,二爺也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郭先生所說的人,可是那突然将吾等帶往張角那裏去的人?”

“正是那位。”郭嘉點了點頭,又繼續道:“只可惜嘉與關将軍有意識的時候,便來到了濮陽城外的樹林子裏,未能見識到那黑手的大本營。當日又夜黑風高,嘉也未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幫不上主公的忙,唉。”說着,自責的嘆息一聲。

二爺出聲替郭嘉說話道:“這也不能全怪郭先生,吾等當時渾渾噩噩如同玩偶一般被那人擺弄,雖有些許意識,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這倒是沒什麽。”我本來就沒打算怪他們,只不過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

“說起來,你們兩個怎麽突然決定動手的?我的意思是,你們應該是接到了要阻止黃巾賊叛亂的命令了,對吧?那麽當初直接弄死張角不就行了嗎?為啥要挨到去小沛和許昌呢?郭先生?”我好奇的扭頭看向郭嘉,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郭嘉微微一笑,并不接我的問題,先詢問道:“主公如果願意,稱嘉一聲奉孝如何?”

我一聽,試探的喚了聲:“奉孝?”

郭嘉笑眯眯應了一聲,只不過,他聲音落下,屋子裏莫名彌漫出一股奇怪的氣氛。夏侯大叔先是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對我嘆息一聲,又扭頭一臉同情的看向我身旁的趙雲,連二爺也略有所思的盯着趙雲看。

“怎麽了?”我也疑惑的扭頭去看,結果并沒有發現趙雲臉上有什麽。

趙雲被我盯的難受,扭開頭悶悶的說:“主公正事要緊。”

“啊,對!”我來不及去思索趙雲這是怎麽了,又扭頭去看郭嘉。

然後,我就看到了全程唯一一個沒看趙雲的人,像是吃錯了藥一樣。郭嘉笑的那叫一個燦爛,活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兒一樣。

“呵呵。”郭嘉輕笑,為我解惑道:“若我讓關将軍在濮陽就對張角下手,那張寶和張梁必定會順勢接位,他們會屹立不倒,還會加強防範,到時候想再下手就難了。主公也知我向張角獻計三十六方,之所以會這麽做,可不是為了壯大它,而是為了斷他手足。”

“啊?!”我的大腦已經轉不過彎了。

這個三十六方有這麽大的學問嗎?

郭嘉見我一臉茫然,繼續道:“張角仰仗着的只是手中握有的《太平經》,本人其實無甚本事,他手下的兩個兄弟張寶和張梁,與張角是一路貨色。他們只看出了三十六方外在的好處,卻不知內裏的道道。”

曾經我也跟張角想法相同,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三十六方看上去是在讓分出去的地區增加信徒壯大,可是主公想想,越是坐得高的人疑心越重,他會變得只會信任親人,從而逐漸将身邊信任的人全部分出去,到最後,張角便是個光杆司令,無人可用。”

聽郭嘉這麽說完,我只感覺背脊攀上一股寒意,天還未入冬,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想想看吧,張角光杆司令一個,身邊沒一個忠心的人,到最後還不是被分到許昌,手中已經握住大權的郭嘉随便搓扁捏圓了,他的生死簡直就在郭嘉一念之間。

媽媽呀,這個嘉嘉好可怕!

而被郭嘉惦記上的張角,我只能在心裏為他念一句:您走好。

我有點怕怕的向趙雲身邊移了移,并慶幸當初是夏侯大叔跟着郭嘉去的許昌,這要是換做我和趙雲,以後被他暗地裏捅刀子都不知道是誰捅的!

夏侯大叔見我慫了,無奈的嘆息一聲責怪道:“奉孝你吓到主公了。”

郭嘉也頗為無奈,站起作揖道:“都是嘉的錯,本不該與主公說這些的。”

“不不不。”我慌忙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并堅持道:“你下次再有這種想法還是跟我說一聲吧,我想死的明白點。”

“呃,好吧。”郭嘉尴尬的笑笑,又坐了下來繼續解釋。

“之前主公遇襲,跟嘉也脫不開關系。去許昌前,我便跟關将軍說,三日得不到我的信件就對小沛的管事下手,也就是主公您。”郭嘉說着,略有些心虛的移開了視線,不敢與我對視。

感情他早就盯上我了!我簡直想哭!

夏侯大叔完全不管我受傷的心靈,還相當欣慰道:“如此說來,對方并不知道主公一事了?”

郭嘉點頭稱是,又道:“可也不得不防他們會不會派來第二波暗殺的人。”

“那今後怎麽辦?”我一想到往後還會出現第二個二爺,就感覺心塞塞的!可以淚奔跑出五十米。

郭嘉見我有些驚慌,安撫道:“主公莫怕,如今距離冬至已是不遠,不知情況那些人應該是不會再派人來的。”

我秒懂了郭嘉的意思,放心的松了一口氣。

冬季有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比如行軍,比如種田。而在冬季裏,也會發生很多問題,例如凍餓而死。敵人十成可能會等黃巾軍在這個冬季裏徹底崩潰,到時候他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解決掉黃巾賊。想的倒是挺美,不過法子挺好,這要換做是我,十成也會這麽做。

“但為了以防萬一,嘉會留在主公身邊,而夏侯将軍和關将軍則去許昌守備,只要冬季一過……”郭嘉說着,手比成刀刃在脖子上輕輕一劃。

我又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議事結束,夏侯大叔和二爺連夜啓程返回了許昌,以防止郭嘉離開過長許昌大亂。

而管亥他們也問過郭嘉為何在此地,我便用之前串通好的供詞答道:“天師憐惜,讓公拜先生為師,冬至便留在道觀內與先生做學問。”

郭嘉說,反正他們也不敢去問張角,理由随咱們編。

我只想說,奉孝你果然很不要臉啊——!

自從郭嘉來到小沛,他不止接手了道觀內的所有瑣事,還把與夏侯大叔通信的事也一并接手了。而無所事事的我,每天不是坐在床榻上跟趙雲大眼瞪小眼,就是恨不得像個老大爺那樣拿個鳥籠出門散步。

落葉漸漸枯爛,天氣漸漸轉涼,趙雲難得扔下我出門去了。

趙雲不在,郭嘉便帶着竹簡來我屋內,一邊用毛筆在竹簡上記錄着什麽,一邊與坐在床榻上無聊蕩腿的我閑聊解悶。

我很好奇的看着郭嘉揮筆寫下的那些字,可惜一個也不認識:“我每天看見你不是交代管亥他們辦事,就是在屋裏寫竹簡。奉孝你每天怎麽都那麽忙呢?要不要我幫幫你?”我記得我管道觀的時候,都沒他這麽累過。

郭嘉輕笑道:“呵呵,觀內瑣事繁多,像是入冬前的糧草分配,以及荒地開鑿如何?信徒幾何,難民入住,是否要擴建道觀,以及應付那些庶族,大部分的事情都要記入竹簡給張角送去,主公不識字莫要添亂了。”

當初也是正經畢業的我,現在竟然變成了一個文盲,簡直哭成狗。

“那你的身體受得了嗎?”我很擔心,因為歷史上說過郭嘉的身體并不好,是在被派往征伐烏丸時病逝的,我一度懷疑他是被曹操給累死的。

可郭嘉卻并不在意道:“嘉無妨,倒是主公,現在季節交替最是容易生病。莫要再任性的頻繁開窗,讓趙将軍擔心你。”

“不開窗通風會死人的。”我簡直想掀起桌子糊郭嘉一熊臉,整天悶在屋子裏就夠無聊了,你還不讓我給這破屋子開窗通風?!

我所住的屋子窗戶就是兩塊木頭板一合,木板上半節戳着幾個透氣孔,這就是窗戶喲!不開門在屋裏都得點燈才行,環境差到這種程度簡直不可想象。現在還不讓我開窗戶通風走走味道。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下我叛逆的情緒便上來了,立馬任性的打開了窗戶的一條縫隙。

晶瑩的白色物體從上面飄下,落在了我的鼻尖上,涼涼的,帶着些濕潤氣。我立馬欣喜将窗戶大開,看着外面的景色呼出一口熱氣,白煙滾滾被我呼出,很快便消散在了空中。白色的雪寶寶們從天空成群結隊的飄下,不一會便将我住的院子覆蓋上了一層雪白色的地毯。

我開心的喊道:“奉孝外面下雪了——!”

“主公!”郭嘉拉不住撒歡的我,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拿起一件外套追着我跑出屋來。

沖進雪地的我,立馬團了一個小雪球攥緊後,回頭就給了追來的郭嘉一下。小雪球正打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層薄薄的雪痕。

郭嘉無奈一笑,将外套挂到樹上,蹲下來也團了個雪球,他笑眯眯的看着我颠了颠雪球。我一看不好,扭頭就往外跑,正巧看到拎着冬衣回來的趙雲,想都沒想就拿他當了盾牌。追着我的雪球,一下子就打在了趙雲的胸膛上。

莫名其妙挨了一雪球的趙雲一臉懵逼的看着愣住的郭嘉,他低頭看看我,發現我在偷笑,無奈嘆息一聲,拿出冬衣道:“既主公要玩,那也穿上點。”

換上冬衣的我們,在院子裏開戰了。

戰區一度蔓延将整個觀內的人都牽扯了進來,觀內的歡笑聲似乎驅散了入冬的陰霾。只是現在的我并不知道,快樂只持續到了冬至與春分交替時,便無法控制的開始走向下坡路了。

一場不顧形象的玩鬧下來,當夜郭嘉便發起了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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