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愛臣服
克莉絲汀一夜都沒有睡好。
被攆走的女演員的哀求,在她耳邊揮之不去。第二天,天微微亮,她就起身。
她腳上的傷已經腫起來了。但她只翻出醫生留下的止痛藥,胡亂吞下。也沒有聽從溫妮讓她休息的囑咐,一大早又起身去了皇家劇院。
經歷過昨天的變故,她完全不知道劇院對她會有怎樣的安排,也不知道劇院的人會怎樣對待她。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一定要回到劇院,回到舞臺。
她不能就此退出。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克莉絲汀步入劇院。
她一進到後臺,空氣都安靜了一瞬。
克莉絲汀吞咽一下,強迫自己擡頭,和所有視線對視。
她已經準備好了承受非難——
不論她會聽到什麽,不論她會被怎麽對待,她絕對不會主動退出!
她一定要在歌劇院活下去。
而當她微微發紅的雙眼,對上同組的領舞。對方微頓之後……居然挂起了一個熱情洋溢的笑臉:“啊,你來了,克莉絲汀。不是說你要休息幾天嗎?”
她走過來,非常自然而親切地拉住克莉絲汀:“聽說你受傷了,傷得重嗎?”
“啊,不,我……”克莉絲汀根本摸不着頭腦,只被她拉着坐在妝鏡臺前。
随即,又有幾個伴舞、伴唱的女孩,圍攏過來,對着她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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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絲汀簡直始料未及,只能勉強和她們寒暄敷衍。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她們隐晦的問話中,弄明白了她們轉變态度的原因——她們是來試探她和溫妮的關系的。
就在克莉絲汀漸漸有些招架不住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都在這裏堵着路做什麽?”
是飾演女二號的芝雅小姐過來了。
大家連忙站起,讓開路。
而芝雅小姐竟也徑直走向克莉絲汀:“你怎麽還在這裏坐着?”
“什、什麽?”克莉絲汀不明就裏。
“來,和我一起。我已經告訴過費奈斯先生了,以後你就和我同用一個化妝間。”芝雅小姐說着,拉着她的手站起來。
“啊,但是我的——”克莉絲汀看向自己的化妝臺,她的東西還在裏面。
“沒關系。”芝雅小姐對她一笑,轉頭叫了一個伴舞的女孩,“你去找人來,為戴耶小姐把東西收拾過去。”
那女孩立刻起身道:“好的,芝雅小姐。”
芝雅對她略一點頭,然後直接帶着克莉絲汀,往自己的化妝間過去。
一路上,芝雅小姐的态度非常和藹,說話如沐春風。在關切地問過她的身體情況後,也是囑咐她不要硬撐:“新年的公演期很長,你盡管慢慢養傷。你才剛剛入行,以後日子還長着呢。要是這時候留下舊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們站在化妝間門口,雜工們正在裏面擺放屏風,用屏風隔出一個小隔間。
不一會兒,又有人搬來了一個全新的妝鏡臺。
“就這裏。”芝雅小姐指了一個位置,然後轉向克莉絲汀,“怎麽樣?”
克莉絲汀當然是感激地連連點頭。
芝雅小姐一笑,親自把她引過去坐下:“你來,熟悉一下環境也好。以後在劇院遇到任何事情,你就來找我。”
“好的,謝謝您,芝雅小姐。”克莉絲汀帶着微紅的雙眼說。
又有人把她的私人物品也送了過來。克莉絲汀道過謝,伸手,卻拉不開新妝臺的抽屜。
芝雅小姐又是一笑,伸手來指導她打開設計精巧的抽屜扣鎖。
克莉絲汀臉都紅了,非常不好意思。
“你千萬不要和我客氣,克莉絲汀。”芝雅小姐俯身注視着她,眼角眉梢帶着輕笑,“梅麗莎小姐把你交托給我。要是你在我跟前還受了委屈,那我可沒有辦法向梅麗莎交代了。”
這話聽得克莉絲汀愣了愣。
看到她這個反應,芝雅小姐也明白了。
她又随意囑咐了克莉絲汀兩句才離開。
等她都走了好一陣子,克莉絲汀也才終于回過神——
都是溫妮的緣故。
她根本不認識梅麗莎小姐,但她知道,溫妮和劇院的前任首席梅麗莎小姐是故交。
是溫妮幫她請托打點過,芝雅小姐才會對她加以照拂。
克莉絲汀愣愣地看着鏡子裏面的人。
她能坐在這裏,能在為王室獻禮的開年大劇中,占據一角——溫妮給她的機會,是別人使勁手段拼命去掙也不一定能掙到的。
“你要抓住,克莉絲汀。”
克莉絲汀對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說。她看着鏡子裏帶着淚光的那雙眼中,怯懦漸漸沉下去,堅定浮上來。
她深深吸氣,拿起粉撲,開始給自己上妝。
劇院散場時,熙熙攘攘的人群,總會興致不減地談論着之前的戲劇。那些餘音繞梁的唱段、某個演員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
而漸漸地,克莉絲汀也在所有人的談話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噢,你看到那個小簡娜了嗎?她在摔那一下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真有意思。”
“是啊,我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真是特別有趣。”
“她太投入了!真正的小簡娜就應該是這樣!”
“那個演簡娜的女孩是誰?看她的表演真是樂趣十足,可惜她的戲份太少了。”
“她還在擔綱其他戲劇嗎?”
……
雖然不過是出演一個小角色,克莉絲汀這個名字在觀衆裏的知名度并不高。但是劇院的人都知道,以她的天賦和她對自己的狠勁,加上溫妮塔的照拂。
克莉絲汀·戴耶,将會成為歌劇界又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克莉絲汀自己也能察覺到這種變化,她每次登臺都越來越自信。而這樣的自信又真實地反饋在她的演出中。
溫妮教導她的每一句話,在她的每一次表演中,被理解吸收,化為己用。她在快速的成長,以讓所有人驚訝側目的速度,成為一個真正的歌劇演員。
在公演期近半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收到來自觀衆的花束。
晚上,克莉絲汀又唱完一場,卸過妝。一出化妝間門,她就看到一個穿着考究的西裝禮服的身影,斜靠在牆上,手裏拿着一塊絲巾。
克莉絲汀以為他是在等芝雅小姐,于是對他微微欠身行禮,就要離開。
對方卻出乎意料地開口了:“我相信,這是被你遺失的絲巾,小姐。”
“什麽?”克莉絲汀疑惑地回頭。
那人擡起頭來,帶着一點谑笑:“那年我才十四歲,某人的絲巾被風吹到海裏了,直哭個不停。害我只能跳到海裏去為她撿回來。沒想到,我好不容易撈回絲巾,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岸上的人卻早就等不及離開。”
克莉絲汀頓了好一會兒,然後滿眼都是不可置信:“……是你!”
克莉絲汀的父親生前是一個小提琴手,跟着樂隊為宴會演奏謀生。在她很小的時候,也跟着樂隊一起去過各種宴會。
克莉絲汀隐約記得這事。
她過生日的時候,纏了父親許久,才得到一根紅絲巾。結果,在得到的當天,她又跟着父親去了貴族的宴會,遇到了一個欺負人的小少爺,把她的絲巾扯丢了。
她為這件事哭了好久。
她記得那個人的名字是——
“……勞爾?”
“啊,看來小洛蒂還記得我的名字,不枉我為你保管了這條絲巾這麽多年。”勞爾站起身,把絲巾纏在手指間,遞給克莉絲汀。又在克莉絲汀來拿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們低語幾句,克莉絲汀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兩人并在一起,往外走去。
在轉出後臺之際,他們迎面碰到了剛剛唱完詠嘆調,回到後臺換妝的朱莉。
勞爾也很有紳士風度的為朱莉讓路。
“勞爾子爵。”朱莉對勞爾微微行禮。
在和克莉絲汀擦身而過的瞬間,朱莉又給了她一個兇狠的瞪視。
若是以前,克莉絲汀會感到害怕。
但現在……她知道,朱莉動不了她。
克莉絲汀微微勾起嘴角,回給朱莉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魅影坐在一旁,把一段劇本唱詞改到自己滿意了,終于擡起頭。溫妮盤腿坐在壁爐前的身影,直直映入她眼底。魅影才恍然察覺,他們已經各自做事忙了整整一個下午,沒有說一句話了。
“溫妮……”魅影站起來,向她走去。
“嗯。”溫妮心不在焉地應他一句,頭也不擡。她在為克莉絲汀整理自己的手劄,一邊想一邊還在紙上塗塗改改。
“你在做什麽?”魅影湊到她身邊。
溫妮還是只想自己的事情,不理他。
“溫妮……”魅影靠在她身後。
溫妮伸出一根手指,推開他的下巴:“魅影先生,您擋着我的光了。”
魅影被推開了,卻還是不甘心,又锲而不舍地把頭抵過來:“你想做什麽?我幫你。”
溫妮被他煩得不行,只能放下筆,抱怨地看他一眼:“你就不能去看會書嗎?”
“和我說說話。你已經一個下午沒有理我了。”魅影在她耳邊低聲說。
溫妮被氣笑了:“你真是……”
她合上手劄,又氣不過,伸手在魅影的腰上重重擰了一把。
“嘶——”魅影連忙按住她,看到了她手紮封面上手寫的名字。“《聲樂技巧心得》?這又是你為你的小跟班準備的?”
“嗯。”溫妮思維又飄遠了,“克莉絲汀的技巧已經沒有什麽大問題了。新年公演期也馬上就要結束。可以找一個合适的戲目,讓她擔綱女一號試試手了。”
“嗯。”魅影用手環着她的腰,“最近巴黎在上演的戲劇裏……讓她試試《故裏佳人》裏面的農家女?”
“啧,那個虛假浮誇的劇……”溫妮搖頭。
“那,《海上歌》?”魅影又問。
“矯揉造作。”溫妮撇撇嘴。
“《情人的禮贊》?”
“不值一哂。”
“你都不喜歡?”魅影抱住她的手收得更緊,幾乎要把她揉進胸膛。
“我只喜歡一個人的劇作。”溫妮低笑地說。
“那,我書架上那本尚未面世的《米利暗》?”魅影的唇輕輕的啄在她耳側。
“那是一部好劇。”溫妮點頭,“但曲調太難了,不适合克莉絲汀。而且,一個在男權和父權主宰的世界裏,被命運波浪推着前行的……”
溫妮話到一半,忽然頓住。
“怎麽?”魅影輕輕嗅聞她的發絲。
“實在不行,我就自己動筆,為她量身定制一部戲……一部真正合我心意的戲……”溫妮自言自語,然後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她轉過來,目光霍霍,看向魅影,尋求意見。
看她眼底光芒越盛,魅影松開一只手,扶額:“你居然……”
他頓一下,又道:“我看她這段時間,和那個子爵打得火熱。權勢金錢迷人眼,你的小跟班可不是你——”
魅影話到一半,發現溫妮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根本就沒有聽他說話。他只能嘆氣,伸手,把溫妮的頭轉過來:
“溫妮。”
“嗯?”
“是什麽讓你認為,你可以一提筆就為你的小跟班寫出一個令人滿意的劇本?”
“寫劇本嘛,能有多難?”溫妮一派故作天真地說。
“……什麽?”魅影一頓,用一種危險的聲音道。
溫妮低笑,徹底轉過身,手攬着他的腰,彌補地讨好恭維:“畢竟,我還有一個大師在身邊指導嘛。”
“所以,你為了你的小跟班忽視我不說,現在還把我當勞役使喚?”魅影挑起一只眉,不為所動。
“嗯,這個嘛……”溫妮的手指在他腰間輕輕畫圈,鼻子裏發出親昵的哼聲。
魅影根本受不了她的挑撥,只能潰不成軍地讨饒:
“溫妮……”
他按住她亂動的手,同時低頭吻過來。
溫妮吃吃地笑着,躲開他呼吸濁熱的吻。抱住他的頸後,嘴唇在他耳邊流連。
魅影知道需要付出什麽,才能得到她——
只要他肯解開面具,對她敞開心扉,不再隐藏,那她就是他的。
但她也不會去逼迫魅影。
他必須主動邁出這一步。
溫妮的呼吸在魅影的耳邊纏繞,嘴唇摩挲過他的肌膚:
“幫我?”
魅影眼角微紅,聲音沙啞:“當然,我的女王,魅影早已是您忠誠的奴仆。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哪裏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呢?只能任由您奴役差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