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秀才未必需要考
魏縣縣城還是比較巍峨雄壯,由于魏縣地處北方北直隸大名府,屬于京師範圍之內,每隔幾十年總有胡人南下,因此北方縣城修得都是非常高大雄壯。魏縣縣城修成于永樂十四年,永樂帝為了抵禦鞑靼游記,特地叮囑各縣城必須修築得抵禦蒙古鞑靼部的攀城。傳到現在,縣城除了巍峨,便只剩下破舊了。只是這種古色古香的高大巍峨城門與城牆,看在王孝棠的眼中卻是非常有趣。
夕陽之中,昏色照映了整個街道,一條主街從城門直通最遠的一座寺廟,遠遠低看着廟堂香火不斷。路邊攤子上每個人都在收拾着準備回家了,幾個破落的乞丐正在找暖和一些的地方準備度過這一夜寒冷。人們趁着天色還微涼,趕緊加快了腳步回家去,街面上都是行色匆匆,偶爾有幾個閑庭細步,也是城裏的潑皮混混。
王孝棠好奇地看着這古色古香的縣城和這城裏的人、物、色,不由得嘆道:“這才是大明的縣城啊。”
範琛忙道:“我們趕緊找地方住下來,明日一早去縣學找吳教谕,這次可一定要考上啊。”所謂的教谕就是縣學教育機構最高負責人,出身多為舉人或者貢生,吳教谕便是貢生出身,做官不成反倒成了本縣教谕。
考前拜訪教谕,倒也是慣例了,王孝棠了然笑道:“一切還等範兄籌劃。”
王孝棠便由範琛做向導,來到了縣城之中的一家小客棧,這小客棧也沒多少人,店小二見到這兩人很是熱情道:“二位爺,您這是打尖還是住店?天色已經晚了,不如住下如何?小店店小卻安全的很,背靠夫子廟,那是供奉孔聖人的地方,我看二位身着長衫頭戴方巾,定時參加縣學的書生吧。住在這裏兒,時時刻刻沾着孔聖人的氣兒,保管你們一次通過。”
範琛與王孝棠兩人彼此看了看,不由得樂了,便決定住了下來,說是一直住到考試。這距離考試還有二十幾天,店小二頓時樂了,趕緊端茶倒水伺候好。不過挑房間的時候兩人各要了一間房,王孝棠因為白白得了十兩銀子,便要了一間上房,而範琛卻是要了一間最差的房間。上房是在閣樓上,住在二樓臨街倚窗而望,一街景色盡收眼底,而範琛的房間靠近茅房,味道甚為不好。王孝棠問範兄是沒了盤纏,範琛道:“也不是沒有盤纏,只是……只是……我等需節儉從事,君子以德儉辟難,墨子曰:儉節則昌,淫佚則亡乎……”
得了,跟他說不到一塊去,這厮不就是不舍得花錢嘛,不過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倒是不怕什麽,人家還有老婆孩子呢。盡管王孝棠很想和他搞好關系,可是他是在無法忍受住在廁所旁邊,便只好自己享受住在上房了。
随後王孝棠又特地讓店小二做了四個菜兩葷兩素,又叫了二斤好酒,總計花了一兩銀子,倒是讓王孝棠感慨說這年頭物價也不便宜。請範琛到客棧前堂一起來吃。範琛沒想到他會請自己吃酒肉,頓時後悔不已,剛剛他在房中偷偷地吃了一個饅頭抵擋饑餓,沒想到人家請客,早知道就不齒這個饅頭了,當真虧死了。
王孝棠哪知道範琛面容愁苦,是因為覺得吃虧了,還當然他遇到什麽難事兒了,便與他問起關于鄉試的一切來。
這範琛似乎許久沒喝過酒了,喝了一杯之後陶醉半天,才開口說道:“這個吳教谕,卻是個貪婪的東西。前年,他家家奴私下跟我說,讓我出五十兩銀子,便給我取生過去,得秀才功名,哼!便是有五十兩銀子,我豈能給他?”
王孝棠忍不住樂了,這範琛老先生怎麽原來和吳教谕有這麽一個過節,得了,你得罪了本縣的教谕,還怎麽考啊,怪不得四十幾歲連秀才都考不上,仍舊是童生,估計你在這麽下去,一輩子就童着吧。
兩人連吃帶喝,範琛倒是喝了那大半,王孝棠喝着着低度渾濁的白酒,一點也不覺得醉意,倒是把範琛喝高了。範琛喝醉了之後繼續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如何如何遭遇不公,四十幾歲卻仍是童生雲雲,而幾個草包地主家的兒子都考中秀才了,自己如何郁郁不得志,最後直接躺進了桌子底下了。
将他架送回了房間之後,王孝棠回到自己房內,想了想這請客送禮的風氣,自古以來都是有的,沒辦法,自己還真是不懂得什麽,不如也送禮的好。聽起來這吳教谕倒不是一個什麽正經的教授,估計跟後世那些“叫獸”沒什麽區別。明末妖孽橫生,也難怪讀書人堕落了,既有只顧着黨争不把大明江山和中華民族前途放在眼中的東林黨,又有同樣為了自己利益而投奔閹黨的書生官員們。
其實這明代,秀才的身份說重要倒是不重要,它不能吃不能喝,可說不重要,它偏偏又非常重要,它是當官的第一步。原本秀才這個稱號是過了童子試被府學、縣學錄取的生員,只有考中秀才才能有資格參加科舉考試,才有機會鯉躍龍門。王孝棠在村中被人叫做王秀才,那時對他的一種諷刺,可以說現在他的身份就是一個童生,或者稱之為不第書生,用水浒傳中的綽號來稱呼就是白衣秀才。
這個童子試怎麽才能過呢?難道送給吳教谕五十兩銀子?可自己現在哪找五十兩銀子啊。
次日中午王孝棠才醒來,簡單地洗漱之後,便下樓跑去廁所旁的房間找範琛,卻見範琛早就起來讀書了,正在搖頭晃腦地讀着論語呢。只是這周圍的味道卻又是騷臭又是蚊蠅,範琛一手拿着《論語》正“學而時習之”,另一只手揮舞着毛巾驅趕蒼蠅。
範琛見到是他,略有些尴尬自己的這一副造型,不好意思地說道:“長德賢弟,你起來了?”
王孝棠看見範琛在如此簡陋的房間內卻如此用功,倒也是不由得臉紅起來,這就像是一個有自尊的學渣遇到學霸之後,産生了一種愧疚感一樣,自己實在是太懶了,看人家學習的态度,看人家這學習的精神,靠近廁所渾不怕,只留精神在人間啊。
“範兄,我們什麽時候去縣學?”王孝棠問。
範琛道:“中午之後,我等再去縣學拜訪吧。”
“怎麽不現在去?”王孝棠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問。
範琛道:“現在縣學人多,再說我等早已經注冊,今次去只不過是重新勘驗身份。”
人多和去不去有什麽關系嗎?王孝棠不懂古代的童試規矩,便只好有聽他的,他回憶了一下大學中學習到的明清兩代科舉考試制度,忽然想起來,這童生試要考五科呢,分別是八股文、試貼詩、經論、律賦、策論,自己哪一科都不會啊。得了,看來咱也得好好複習複習,來到明朝,就得适應這大明的文化圈。
于是他也開始看書了,可惜這個粗心的家夥沒帶書來,便又不好意思地跑去和範琛借了一本《孟子》來讀,這東西他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昏昏欲睡了,幸好此時範琛跑來說現在去縣學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