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歸的主題竟像是為了譚連艾而特設的一樣。
沈影在身後稱呼他為“騎士大人”, 難道又是一個和邬醉一樣認錯人的?
“親愛的騎士大人, 好久不見了, 您還是這般散發着迷人的氣息。”
譚連艾環顧四周,不知為何, 似乎只有自己注意到了這人的舉動,就連近在身邊的祝英爾也沒有發現這裏的異狀。
“這位大哥,我說……你是誰啊?”
藍海是星際聯合政府所屬軍部的代稱,九部則是指軍部的九個分隊,每一部都有相應的指揮官。
在首都星的政府會議中心, 一場緊急會議正在召開。
“邬醉的架子真是不小啊, 到現在還沒來,看來他不怎麽把其他八部放在眼裏。”
說話的人看着年紀稍長, 倒也是一副才俊模樣, 只是眉頭擰成“川”字, 仿佛旁人欠了他幾輩子的錢, 說出口的話也和追債似的。
另一個人則笑得像狐貍一樣, 他勸道:“七部指揮官別這樣說, 也許是邬醉被祝委員長叫去委以重任了,畢竟比起我們, 還是邬醉年紀輕輕, 英姿勃發,更有前途嘛。”
狐貍臉這話明着是勸說川字眉不要生氣,而川字眉聽完只覺氣炸。
藍海九部指揮官裏,邬醉是年紀最輕、資歷最淺、出身最一般的。雖然聽說是玫瑰公爵的養子, 但玫瑰公爵早被裂星騎士炸得全家玩完了,一個遺孤算得了什麽。
近來卻傳來消息,說祝委員長要把藍海九個軍部的總指揮官的權限授予邬醉,一想到邬醉那小子就要淩駕于他們所有人之上,七部指揮官更覺五髒六腑,無一處不氣到癫狂。
“喲,邬醉來了。”笑面狐貍四部指揮官問道,“果然是被委員長叫走了嗎?還是我現在就應該直接恭喜你會比較好?”
邬醉一身深藍軍部,目光銳利,只看了他們一眼,道:“聽令行事,沒有什麽值得恭喜的。”
七部指揮官冷笑一聲:“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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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醉還沒說什麽,四部指揮官又勸道:“唉,不要這麽沖嘛,等邬醉升任總指揮官,你還能這種語氣嘛?現在就恭敬點,早日習慣啦。”
四部和七部指揮官都是當年病毒席卷星際後,為了推行“球碰會”的政策奮鬥在第一線的。
當時很多人被病毒吓倒,紛紛主動穿戴防護服,可也有一些人“冥頑不靈”,寧願死也不願放棄和愛人親密觸碰,這些人和軍部進行了好一番對抗,最後四部和七部長都是采取粗暴強制的手段,讓治下的所有區域的人們老老實實穿戴防護服了。
至于“手段”到底是什麽?
就不可考了。
如今兩人因此“功績”上位,對于邬醉是自然各種瞧不上的。
不過邬醉本人并不在乎他們瞧得上,或者瞧不上,他是只專注于自己眼前之事,很少關于他人的想法。
他人皆是虛幻,自己的意願才是真實。
如今除了“自己”,連帶着有一個人的意願也被他放進心裏,小心翼翼捧起來。
他的手指正不斷慢慢撫摸着自己衣服上的最後一個扣子。
這是他小時候的習慣,想事情的時候就會摸扣子,沒有扣子就摸衣角,裂星騎士糾正了很久他才勉強改過。
結果在裂星騎士死後,他又故态複萌了。
邬醉擡起手不輕不重地叩着桌子,發出了幾聲輕微的聲響,面前幾個喋喋不休的人立刻住口,紛紛看向他。
等了很久,邬醉依然只是那麽不輕不重地叩着桌子,什麽也沒說。
七部指揮官先急躁了:“你有話就說!”
邬醉好整以暇看向他,淡淡道:“我在想事情,所以随意敲了敲,沒想到諸位都這麽看過來。看來,不論我做不做這個總指揮官,在諸位心裏的影響力已是不小了。”
“你——!”七部指揮官被激得拍案而起,大有撸起袖子大戰一場的沖動。
有其他幾個部長笑了起來。
不管是氣笑的,尬笑的,反正都為了緩和氣氛。
會議大廳的全息投影突然打開,投影出一個人坐在座椅上,背對着他們。
這人看着年紀已大,但聲如洪鐘,氣勢仍在:“諸位指揮官,現在會議正式開始。我直奔主題,關于之前玫瑰學園現任理事長走/私武器一案相信大家也已知曉,現在的問題是,根據我們的調查顯示,他似乎并不是直接和星際海盜合作的人。”
“您的意思是說?還有一個神秘的中間人沒被發現?”
“邬醉,你把你的分析給大家說說吧。”全息投影出來的人說道。
“好。”邬醉點點頭,點了下眼鏡片,一塊巨大的投影屏幕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就在邬醉講話,他的心裏無端冒出一個念頭:艾連現在在做什麽?
銀河劇院裏,設計師沈影的聲音還在給所有人介紹本次展覽的藝術品,衆人的注意力被深深吸引,就連祝英爾也沒有發現,身邊的友人已不見了蹤影。
現在的譚連艾正落在一個小房間裏,或者說是一個小空間裏。
周圍、甚至腳下都是一片星辰點光,仿佛漫步在銀河之中。
說實在這裏的風景是挺美的……如果他不是被人綁架的話,是會慢慢欣賞美景的。
譚連艾也清楚,這裏應當是一處房間,被用某種手段設計成了這樣。
“這位設計師,你所謂的回歸自然,就是讓所有的來訪者都卸下高科技産品,然後把我綁架到這裏看你的人造星星?你這個行為藝術真是文不對題啊。”
譚連艾冷笑一聲,雙手抱臂。
方才他被抱住腰後,就立刻和身後的人搏鬥起來,結果只一瞬間他的腳下一空,就掉在了這個房間,那個變态也不知蹤影。
被譚連艾在心中稱為變态的人出聲了:“請原諒我剛剛的失禮,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只要一見到您,我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燃燒。我像一只灼燒的鳥兒,恨不得闖進您的身軀,在千林萬洞深處的甬道裏探尋您的溫暖,撫慰我顫抖不已的魂靈。”
“停一下——”譚連艾後退一步,惡寒不止,“我真的希望你這句話沒有什麽別的潛臺詞……說真的,你知道當衆發表帶有情/色暗示的言語也違反《觸碰法》嗎?”
“呵——”沈影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您居然會在意《觸碰法》?庸俗的人們,因為庸俗的理由,設置了庸俗的規則,而只有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們才會因此就去相信,并遵守可笑而無聊的限制。”
沈影的這句話倒讓譚連艾正眼看向他:“果然,藝術家都很叛逆。”
“您的稱贊與肯定,使我渾身顫抖,真想要盡情宣洩這份壓抑的快樂啊。”
“我說,你要是講話正常一點,我們也不是不能交流。所以,你把我帶到這裏,到底想做什麽?”譚連艾問道。
“呵呵呵……我想要……”
突然譚連艾的眼前出現一張長桌,桌上布滿各種各樣的美食,而且都是古地球時代的。與邬醉拿手的家常菜不同,這張桌子上的全部都是“硬菜”,他懷疑眼前的人把八大菜系的名菜全端上來了,而且……他是不是還看到意大利面??
随即,耳邊響起了小提琴的聲音,琴聲悠揚,拉響着一首纏綿又拙慕的曲調。
腳下的星空也開始慢慢轉動,硬是把此情此景演出的浪漫至極。
一道身穿紅色長袍的人從星空的陰影出走出,他用手撫在胸前行了一禮,說道:“我想請您吃一頓‘星光晚餐’。”
譚連艾看向這個人,此人身形看起來應和邬醉的年紀差不多,只是他更顯單薄,紅色長袍幾乎遮蓋了全身,面上還帶着一副面具,似是恨不得将全身包裹起來,不露出一寸肌膚。
譚連艾深感無語,他又不是不知道“綁架”自己的人是沈影,包裹成這樣有意義嗎?
只是他那副面具很是眼熟……
“戴着個面具,你是在COS裂星騎士嗎?”譚連艾挑眉問。
“不,這是致敬,偉大藝術的第一步總是從致敬開始的。”沈影向譚連艾行了一個紳士禮,姿态十分優雅。
只是他這一彎腰,譚連艾敏銳察覺這人沒被面具覆蓋到的皮膚上有些恐怖又詭異的痕跡……簡直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樣。
譚連艾又仔細端詳了一下這位瘋狂的藝術家,心裏升起一股怫意的情緒:這個沈影該不會是曾火燒過,所以才捂得這麽嚴實吧?可按理說,新星際時代的科技這麽發達,他要是去做個醫學整容也不是什麽難事,為什麽要讓自己身上殘存着火海的痕跡?
沈影款款走向長桌另一端,和譚連艾對坐着。
他斟了一杯酒——看起來像是紅酒的樣子,放在托盤之上,然後随手一點,托盤平穩地移動了譚連艾的手邊。
“發酵,封存,在冰川中隐匿,這樣的紅酒值得世界上最有品味的人來飲用,所以我得到了它。現在我想邀請可愛的您共飲,可以嗎?”
沈影舉起他的高腳杯,似乎把杯子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譚連艾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對不起,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他是瞎說的,不管是他自己這個靈魂,還是身體的原主艾連,都早過十八歲了,他只是不想和一個目的不明言談詭異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一起喝酒。
要是和邬醉的話……譚連艾心裏又有點心猿意馬,邬醉的工作忙完了嗎?
“呵、呵呵……”沈影又低低了笑了起來,“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過,人的一生不僅僅是要做‘正确’的事,更要做‘快樂’的事……多虧他告訴我的這些話,我才能走到今天。不飲酒,也許是一件正确的事,可飲下它,您會擁有無與倫比的快樂,您……真的不想嘗試一下嗎?”
“哦?有多快樂?”譚連艾冷笑道。
“唔……”沈影輕輕抿了一口紅酒,然後用他那足以蠱惑人心的暧昧聲音說道,“這種感覺……就像一只鮮豔欲滴的玫瑰花被人輕輕撥弄花瓣,在它顫抖時撫摸它的花心。這時,會有蝴蝶被它吸引,停留在它的嬌嫩的花蕊之上,它羞澀又綻開,流淌的蜜水吸引了更多的蝴蝶……最後,蝴蝶與玫瑰花相融在一起,花瓣緊緊包裹着翅膀,它們在極致的顫抖與窒息中達到了永恒的快樂——您真的不想試試這種快樂嗎?”
“夠了!”譚連艾拿起酒杯狠狠在桌子上按下去。
……再說這麽多意味不明的潛臺詞他就舉報了啊!